曉意滿君懷 第15頁

門被劇烈地一甩,曉滿震驚不已。

她空洞的神情和他如出一轍,卻更添一抹淒楚。咬咬牙,她決心立刻離開這個壓抑的男人的身邊——

「你——」師瀟吟扭轉身形,終于注意到曉蹣的異樣,又見其腳後的那些碎瓷片,擔心她受傷,想也沒想便伸手拉人。

對師瀟吟,曉滿不敢用上分毫內力,但又不曉得他伸手之意,心里正煩剛才的事,也就更加不願和他多做接觸,遲疑間的微微抗拒只是平凡女子的微薄之力,自然不若師瀟吟使出的力度強,于是乎,整個人被帶人到那溫良清新的懷中。

淡淡的梔子花香在鼻尖縈繞。

師瀟吟環著那嬌小的身軀,第一次如此近距離接觸異性的玲瓏嬌軀。七歲入門,他從串紅台後就一心撲在戲班子上,未敢懈怠。或許是周邊環境,再加之自己扮演的角色大部分是女子,他鮮少真正地去想什麼終身大事。仿佛那是一件遙不可及的夢,甚至可笑。而現在,曉滿就近在咫尺,那較之男子明顯羸弱的差距就在懷中棲息,內心的空洞立即被滿足感充溢了。

曉滿愕然地揚起螓首,澄淨的水眸映著他深沉的眼神,那張俊美的臉龐帶著長久以來的憔悴和此刻莫名的情愫。

怦、怦、怦……心跳在耳際回旋,目光在空中交纏,誰也不願意妥協,誰也不願意在這場對視中率先敗陣。

炫惑。

師瀟吟眼波流動,視線落在她殷紅的唇上。驀地,發現她微張的唇瓣印著一排深刻的齒痕,觸目驚心。于是,修長漂亮的手指忍不住膜拜那細致的秀容,緩緩地摩娑她那受傷的柔軟芳澤,如若慰藉般多情。

「呃……」曉滿迷失在他的溫柔之網中難以自拔,低呼變得虛弱,反倒更像貓兒慵懶地申吟。一雙小手不由自主地抓緊了他潔白的擺褶,生怕從此跌落進無底的深淵。

師瀟吟被蠱惑了,著魔似的低下頭,慢慢觸及令他迷惘的溫潤朱唇。他小心翼翼地不敢用力,惟恐稍有不慎便會將易碎的琉璃打破。如此親近的一剎那,才明白那是渴望已久的甘醇,是尋覓多年後終于找到的依戀。或許寂寞了太久,他埋藏在冰山下的心火一旦燃燒,便要釋放殆盡,不死不休。

曉滿無措地瞪大杏眼,動也不動,身子僵硬在原地。她不曉得一切究竟是怎樣發生的,只能凝視著幾乎與自己喘息相聞的他,默默地承受著。即使意識到那帶來的也許將是無邊的折磨,也無力阻止此刻的依偎。他的親吻如若其人,淡似燻風拂面,讓她情願沉醉在那寵溺的呵護之下。

冰涼的唇舌舌忝舐著她的貝齒,誘哄著檀口的緩緩開啟。

曉滿于恍惚間徘徊,小臉紅若燒熟的蝦米,嬌艷欲滴,「大師兄……」

這一聲「大師兄」猶如醍醐灌頂,敲醒了師瀟吟殘存的理智!天啊!他真該死!瞧瞧他都做了什麼好事?竟然對師妹做出此等悖逆綱常的舉動,簡直畜生不如!他還配在其他同門面前提所謂的「規矩」二字嗎?惱怒自己的連番越矩,他對懷中的人兒沒做出反抗也產生了逆反心態。

「你就這樣任人予取予求?」

他的話若冷水潑面,像是給曉滿一個狠狠的耳刮子。

曉滿立刻從九霄雲外拉回神志,也意識到方才的失常,不禁赧然。但師瀟吟接下來那避如蛇蠍的動作更讓她心傷。

呵呵……不知廉恥的報應就是遭人唾棄!她不該忘記原先的目的,不該迷戀不屬于自己的溫情,更不該靠近他的身邊!他是戲班子的人仰慕的對像,何等高傲?她的迷惘換來的不過是羞辱。

「原來,你竟是這樣看我的。」曉滿低低地咕噥,一字一句滿含苦楚,太多的委屈和無奈凝結成眼下的局面,還有什麼值得掛念?之前的滿盤皆因此一步的差池而告吹。那麼,留下的意義已不存在。

師瀟吟的心驟然一縮。

他沒有傷害她的意思,可為何說出的話,字字句句都刻薄尖銳?

他好想說些彌補的話,卻發現哽咽在喉,難以言明。

曉滿搖搖頭,眼淚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在未落下的時候便以袖抹去,連帶上那還來不及細細品味的初開情竇一同抹煞。

「師兄——」她清冷的嗓音盡量不去泄露更多的辛酸,努力維持了最後的一絲鎮定,「你真的認為我的好意是出自憐憫?呵……我記得書里說什麼‘方中乳香活血,沒藥散淤;延胡索行血中氣滯;香附理氣解郁,為血中行氣之藥,氣行則血行,加強活血祛淤之功;當歸、雞血藤養血,祛病而不傷正;透骨草,祛風、除濕、通絡以治標……」麻木的念完一連串晦澀難懂的醫理,一指花奴放在桌上的美味兒,「你眼中的人心都是‘不值一文’的東西嗎?好,那我真的不如就備些殘渣,也符合寒傖的身份,何苦惶恐哪些藥會沖了你的痹病?難怪老人說︰自做孽不可活!是我作賤自己,把心捧來讓人恣意踐踏!」

濃濃的哭腔是對他的最佳控訴!

師瀟吟從她斷斷續續的話中弄清始末,也明白了他的話傷她之深。不過,一切並非用簡單的對錯就能衡量啊。他與她,本來有最佳的相處方式,然而,潛藏的沖動卻把它破壞殆盡。

天曉得,異樣的感情已漸漸滋生,悄無聲息地蔓延,他們還未來得及審視,便以電光火石之速席卷兩人。

她天真,他懵懂。

在愛情的國度里,一樣生澀。

第6章(1)

咻——啪——

師瀟吟和曉滿正值僵持之際,一支竹箭破窗襲來。白光刺目,如流星般直奔師瀟吟的兩肋。

曉滿轉身的一剎那,余光敏銳地捕捉到不同尋常的氣息,反射性地一揚袖,以風勢隔去不善的侵擾。奈何,來勢洶洶。解除一次的危機並不代表接下來會平安無事,至少,接下來的三支竹箭便讓她傷透腦筋。以她的輕功來說,想要躲閃並非難事,但要讓師瀟吟也利落地避開,困難至極。

她完全可以不理師瀟吟的死活,反正在這兒也混不下去了,干嗎多管閑事?驀然轉念,終是無法忽視他的安危——因為不願去想他將受到的傷害,潛意識里排斥有人要害一個那麼優雅的人!即使他的優雅背後藏匿著殘忍,即使他也許並不稀罕她的憐惜,那未及思索就做出的反應便已宣告了她的妥協。

心軟,是復仇之路的最大障礙。

寶卷師弟也說過,「師姐,你最致命的缺點就是忘性太大。誠然,記仇不是什麼好事,但對一個傷你至深的人,輕易忘記,不是對自己的莫大殘酷?」

當她縱身撲來的時候,師瀟吟已意識到情況不妙。就算在武功方面再怎樣無知的人,也不會對周遭的驚變毫無察覺,何況是他那樣神思敏捷的人?

她的兩臂環于他的身側,撲倒之時,率先接觸地面的就是胳膊。

不幸,地上還殘存著瓷片的碎渣,若然加上兩人的重量,曉滿的手臂必然布滿瘡痍!

墜地前的一瞬,師瀟吟伸出雙臂,連同她的縴臂和腰肢一同收攏入懷,以自己的脊背代她壓上了碎渣。

鮮紅的血立即從雪白的衫子上涌出。

曉滿驚呼一聲︰「大師兄!」忙不迭地一拉,著急地探看他受傷的程度,也顧不得滿月復的怨氣和追看刺客的事情。

「你……怎麼樣?」師瀟吟勉強打起精神,露出一絲淺淺的微笑,試圖消去她的倉皇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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