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問倒是沒有回頭,“閣下不是已經在暗處呆了許久,如今終於是捨得出來了?”
素問早就已經察覺到了在暗處隱藏着的殺氣,那殺氣一直按兵不動。既然對方是按兵不動的,她自然也就同時按兵不動,等着對方出手之後再做打算。素問原本以爲對方早晚會動手,畢竟有着那樣的殺意要想按捺不動那是不可能的,只是素問也沒有想到這人倒是這樣的按捺得住,一直隱藏了那麼久之後纔出手。
“又怎能比得過你沉得住氣。”
段衡看着素問,他從背後看着素問,從知道他隱藏在暗處卻還是坦然處之的模樣,這的確是讓段衡覺得有幾分意外的,這分鎮定的確是讓段衡覺得不錯,身爲女子這般的確是能夠讓他高看上一眼,但現在並非是讓他高看的時候,對於這個女他更應該有是痛恨纔對。
素問轉過了身,所看到的就是原本在自己身後看着的那些侍從全都倒在了地上,她們倒是沒有什麼大事,不過就是被人點了昏睡穴位之後睡着了而已。倒是在自己面前不遠處站着一個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衫,衣領微微地豎起遮住了大半張臉,幾乎叫人有些看不清楚他的模樣。
雖是整張臉的模樣看着並不是怎麼清楚,但那一雙眼睛卻讓素問看得清清楚楚,那一雙眼睛深邃而又充斥着怨恨。
素問從來都沒有見過眼前這個人,更加不知道他這些怨恨是從哪裡來的,素問看着眼前這個人,但仔細想想的話,在姜國之中會這樣仇恨自己的人——
“段衡?”
素問看着眼前的人,揣測着眼前這個人是誰的可能性,素問覺得在這種姜國,唯一最有可能的也就是段衡。
段衡微微一怔,他倒是沒有想到素問會突然之間認出自己來,但也就是他這樣微微一楞的時候,只見寒光一閃,危險已經突然之間逼近了。
手上的鋼絲脫手而出纏繞上那寒光,但段衡只覺得手上微微一涼,這一看的時候直接看到的就是那鋼絲上被一陣寒冰凍上,那寒冷也透過那鋼絲直接朝着他的手上而來,那寒冰一下子蔓延上來,像是要將他整個人都凍傷一般。
若是再拿着這手上的鋼絲,段衡想着自己的手就一定會這樣凍傷了,當下的段衡就已經下了一個決定,他將手上的鋼絲脫手而出,而在脫手而出的時候那一抹寒光已經到了段衡的脖頸。
得手了?!
素問倒是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就得手了,而且她現在的匕首就對着段衡的咽喉,但段衡的手卻是握着他的匕首,他的手上戴着黑色的手套在陽光下透着隱約的光澤,他握着素問手上的匕首,那隱藏在領子下子露出丁點的嘴角微微地上揚,有幾分的嘲諷,也有幾分的嗤笑。
“也不過爾爾。”段衡直接輕笑了一聲,他原本還以爲素問還會是一個人物,但現在看來似乎只是這樣而已,以爲他會是這麼簡單就會被制服的一個人的話,那她就徹底地想錯了。
段衡手上微微一用力,握在手中的匕首非但沒有深陷入他的手掌之中造成血肉模糊的畫面反而是那鋒利的匕首竟然一下子被握得變了形。
他那手上的手套竟然是刀槍不入的材質做成了!素問迅速地抽出了手,放棄再握着那匕首,而段衡雙手將那一把小巧的匕首捏斷,有清脆的聲音從他的手掌心之中傳出,當下原本鋒利的匕首已經變成了無數碎片,那些個碎片從他的手上像是暗器一樣朝着素問射出。
素問也早就已經想到自己的匕首既然是被段衡拿捏在手中的時候必然也就成了自己的弱點。
在段衡灑出那些個碎片的時候,素問輕巧地閃躲而過,並沒有讓段衡傷到分毫。
素問和段衡之間所間隔的距離不算太大,但相比較之前並不知道他是誰的時候,這氣氛還不至於是到了那劍拔弩張的地步,但現在彼此已經知曉了身份,自然是不可能再有之前那般鎮定地面對彼此,如今這氣氛完全處於對敵的時候那般的緊張且有着一種不死不休的地步。
素問在猜測出段衡的身份的時候,她的神情之中就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淡定,轉而是憤怒,在看到段衡的時候,素問就會回憶之前的那一片熱海,那整整燃燒了一整晚的熱海,還有那安晉琪,不管是旁人怎麼待他都不曾用難聽或者是嚴厲的話說過什麼的兄長,這些個景象縈繞在她的心頭,在看到段衡的那一瞬間就徹底被引爆開來。
這樣的仇恨讓素問又怎麼能夠安靜的下來,她憤恨,甚至想要就這樣殺死段衡這纔好爲自己的母親和兄長報仇。但這一交手下來,素問也不得不承認,眼前這人的功夫在自己之上,而且段衡手上還有那刀槍不入的手套,也不知道這身上有沒有別的能夠讓他完全不受傷害。
仇恨讓素問的憤怒更加的高昂,段衡倒是沒有半點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地步,但他卻是樂於見到素問這般憤怒的樣子,只要是越發的憤怒,那麼她的身上就會出現越多的破綻,而在對峙之中展現出破綻則是一個人最畏懼的,自然地也就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了。
的確,他是答應過蕭慊不會殺她,但就這樣被威脅了之後卻沒有做出半點的反動行動來,那就實在是不像是他的性子了。不過就是半年多而已,段衡在之前的時候便是沒有將素問擺在心上的,只要她的身邊沒有那魔尊,得手還是十分容易的,只是這一次見到的時候在最初,段衡竟是一下子沒有認出這人來,這半年之中這容顏改變的也是不少,只是這功夫,段衡也覺得也不能完全地掉以輕心。就剛剛那能夠將他手上的鋼絲一下子以極寒的真氣一下子凍上,至今不化。若剛剛對上的是他的手,只怕現在也會直接一路凍上,他可是還記得就是眼前這個小丫頭以這樣的手段將那六十年前就已經成名的風魔毀掉了一隻手。
“憤怒嗎?”段衡看着素問,那一雙眼睛,那一張容顏上毫不掩飾着自己的憤怒,那樣鮮明的色澤讓段衡的心情更加的愉悅,“我想起來了,你的母親似乎就是我殺的。”
段衡的聲音聽着十分的雲淡風輕,就像是不經意之間想到了一件已經塵封已久因爲沒什麼重要的所以也就被這樣遺忘了的小事,不過對於段衡來說這也的確是一件完全是無關緊要的小事,他手上沾染上的鮮血無數,殺的人也無數,莫氏不過就是其中之一而已,沒有什麼特別的,也沒有什麼能夠讓他印象深刻的。
“你殺的又何止是她一人!”素問咬着牙道,在聽到段衡那不以爲意甚至也不覺得有什麼歉意的音調下,素問心中更加覺得惱怒。
“你說的是那個沒有什麼用的男人?”段衡聲調之中更加帶了幾分藐視的意味,“啊,我記得那個男人。原本還以爲他是個什麼用都沒有的男人,但在看到你的時候,我倒是還覺得那個男人還是稍微有些用處的,倒是沒有想到他寧願自己服毒也沒有等你救他。”
段衡的聲音之中帶着笑,“其實我原本還以爲他會選擇讓你同他一同死的,畢竟這有一個人陪葬也是不錯的事情。”
段衡其實也十分希望當初若是那安晉琪再無能一些再怯懦一些的話,或許今日眼前這個人就不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也算是替他解決了一個麻煩,但他倒是沒有想到那個看起來一直是沒什麼骨氣也沒什麼本事的男人竟然寧願忍受服毒的時候那樣的痛苦。
“其實,那個時候我同他說這地窖密室之中藏滿了火藥,只要是將傀儡絲一旦斬落就會引發爆裂是騙他的!”段衡微微一笑,他那個時候也想看看那所謂的親人是能夠爲彼此做到什麼樣的程度的,現在段衡也不得不承認,這世上果真還有願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換他人性命的人,“看着你的兄長死在你的面前,你的心情如何?”
“你——”素問聽着段衡的話,原本纏繞在腰際的銀蛇劍一下脫手而出,揮舞着直接就是襲上段衡所處的位子,怒火就像是那無垠的大海一樣掀起了滔天的巨浪,此時此刻的素問恨不得能夠直接將段衡撕裂成碎片。
段衡雖是同素問那般說着,但整個人還是處於清明狀態,他提起莫氏和安晉琪主要也是爲了要激怒素問。
如鞭一般的銀蛇劍襲過那段衡所在的地方,卻還是被段衡閃避而過,但段衡身後的一棵小樹卻是被銀蛇劍擊了個正着,當下那大約有碗口粗的小樹從那集中的地方斷裂開來,倒了下來。
段衡自是不敢掉以輕心,而且,這裡到底是驛館之中,也有護衛,再加上原本趙國所來的一行人之中也是有護衛人手,這般打鬥的聲音也已經驚動了那些人。雖說那些個護衛不見得會是段衡的對手,但以多敵少的時候到底容易出現破綻,段衡自然不願意損在這些人手中。
且今日他來並非真心是來取了素問的性命,只是來警告於她罷了,她若是惜命,這衛國便不是她應該久留的地方。
在那些個護衛趕來之前,段衡也收了那玩鬧的心思,同素問幾個來回對打都是拿出了本事,這最後更是兩人以內力相拼,這一對掌比拼內力一陣之後,段衡當下撤掌然後一躍躍上屋頂,不過須臾之間他就已經趕在那些個護衛出現之前消失不見。
素問對於段衡的作爲也沒有辦法,在段衡離開這裡的時候甚至還朝着她露出了嘲諷的笑容。她有那麼一瞬間的確也是想躍上牆頭跟在段衡的身後直接追了過去,但狼卻告訴她這並非是什麼好的決定,最後也只能是看着段衡就這樣像是來的時候那般輕鬆地離開。
“郡主!”
趙國的護衛匆忙而至,將整個花園之中團團爲了起來,爲首的領隊甚至怕這花園之中還有旁的尚未出現的刺客,命人將這個花園和整個驛館都開始搜查。
素問擺了擺受,示意自己沒事,冷眼看着趙國的護衛在花園之中四處搜尋着所謂的刺客,並非怨怪這些人出現的時間太慢而導致段衡最終還是從她的眼皮子底下消失,這最後同段衡一擊掌比拼內力的時候,那段衡的內力比素問之前所想象之中的還要高上一些,就算是這些尋常的護衛出現在這裡多半也不會討到什麼好處來的,而且那一掌讓素問也只覺得自己這胸膛之中氣血翻涌,體內的真氣也已經開始四處亂竄。
剛剛那段衡是故意在激怒她的,憑着段衡的手段真的是要取了她的性命可能也不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但段衡只是一味地激怒她,然後也沒有下狠手,只是藉着在比拼內力的時候讓她因爲憤怒而岔氣受一些個只要好好調理幾日就能夠痊癒的輕傷,看來段衡也是有幾分顧忌的。但這身體上的傷痛又怎能夠比得過剛剛被段衡提起以前的事情的時候所想到的那一份痛苦。那是她心口上一道完全不能癒合的傷口,可現在卻是被段衡拿來用那樣嘲諷,這怎能夠讓她不覺得生氣。
素問回了自己在驛館的住所,這纔剛剛進門將房門掩蓋上,胸口微微一疼,一口腥甜就從她的口中漫出,胸口的鬱結之氣也鬆了許多。
段衡!
絕對要殺了他!
素問在心中這樣想着,這不單單只是爲了要給莫氏和安晉琪報仇,他們所受的侮辱,她必定是要討了回來的。
敬文帝的聖旨在兩日之後的朝堂上頒佈了下來,明王陳冰同錦繡公主的婚事也就成了板上釘釘子的事情,得聞這個訊息的時候,素問也微微有幾分的意外,依着之前蕭錦繡那死都不願意嫁的模樣,陳冰也沒有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素問亦然,也不知道那個時候蕭慊到底是同那蕭錦繡說了些什麼,再見到蕭錦繡的時候她也已經沒了之前那張揚恣意的姿態,乖巧的就如同一個皇家所需要的公主應該要有的模樣一般,然後看着陳冰的時候也沒有之前的那種厭惡了,多了幾分柔軟像是已經接受了這件婚事。
敬文帝對於蕭錦繡這般的模樣也可算是十分滿意,這聯婚之名已經下來了,但這婚期卻還沒有決定的,則合婚期原本就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還得請了天星官合婚期,素問覺得最快這婚事從落定到真的成婚的時候大概也要好幾月的時間。
蕭錦繡大概也是因爲這木已成舟的緣故,所以也是時常地來尋了陳冰,至少從明面上來看是爲了交流感情,對於素問也比之前的要來得和顏悅色的很,甚至還主動地提出了要帶着素問要在長安城之中轉上一轉,彷彿前兩日對峙的畫面不過就是錯覺而已。
素問也自然也是願意同蕭錦繡在長安城之中亂轉的,這名義上雖說可算是在聯絡感情,但實際上對於蕭錦繡這般對素問熱切的事情拋開不管,素問熱切地同蕭錦繡一起也不過就是因爲想要從蕭錦繡的口中探聽到更多的關於蕭氏皇族的事情,這其中更多的也就是關於蕭慊的事情。
自打那一日相見過蕭慊之後,素問也就沒有再見到過蕭慊這個人,而之前所說的那致歉的宴會也不過成了蕭慊口頭上所說的事情。對於蕭慊那幾乎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表現,蕭錦繡也算是已經熟悉的很了。
“太子哥哥平日裡頭很少管這些個朝政上的事情的,太子哥哥最喜歡的就是念書了。”蕭錦繡對着素問這般說着,“太子哥哥大概是我所見過的最溫和的人了,哪怕我們做錯了什麼事情,父皇責備的時候太子哥哥都會幫我們求情的。”
素問對於蕭錦繡這樣的說辭忍不住就想要嗤笑,若是蕭慊真的是那樣一個十分無爲而治喜歡唸書的人,當初那個時候又怎會出現在越國,而他的身邊又怎麼可能會有段衡那樣的人在他的身邊。
“這是真的。”蕭錦繡對於自己那太子哥哥蕭慊也是十分的維護,在她聽了蕭慊的話之後,同父皇去認了錯,也表示她願意嫁給陳冰。父皇聽到她這般的決定,當下就是笑逐顏開,她如今所過的那些個日子要比之前還要好的多,父皇整日便是有什麼好的東西都是給她,一時之間也可算是風頭無量,整個後宮之中那些個還沒有出嫁的姐妹也可算是十分的羨慕她。
蕭錦繡也認真地想過了,她嫁給陳冰也是比留在長安城之中要好,至少她那原本也已經開始見見不得寵的母妃現在又成了父皇眼前的紅人,人人都是同她說着恭喜,就連她的母妃嘴上雖說着不忍她嫁到趙國去,卻又是對她說她終於是長大了,知道自己所在的責任了。這般矛盾的話也讓蕭錦繡覺得自己所作出的決定是沒有什麼錯的。
“或許吧。”素問對於蕭錦繡的這一番話也並不在意,想來那蕭慊的事情在衛國之中也可算是沒人知道的事情,所以在蕭錦繡的眼中看來自己的兄長還是那個溫潤的人,而當初在姜國之中所見到的那個太子蕭慊大概是以易容之術變成的人,而當時衛國的將軍陰險也是同他在一起的,要麼就是完全就沒有察覺到蕭慊,那就證明那人替代蕭慊也不是隻有一段時間了,要不,就是那人原本就是知道那蕭慊根本就是一個假的。
這樣看來,這蕭慊根本從一開始就不是他所示人的形象,可惜這麼長的時間來都沒有人看破這一點。
“不過作爲太子,他的身邊應該有不少的人護着,聽說太子的身邊有衛國第一殺手護衛……”
“怎麼可能!”蕭錦繡幾乎是想也不想地就打斷了素問的話,“太子哥哥怎會同那些個人在一起。他身邊不過就是尋常的護衛罷了,原本父皇想給太子哥哥幾個大內高手來護他的安全但太子哥哥覺得有些勞師動衆。再者,殺手那些事情又怎麼可能會這些人攪合在一起呢?”
蕭錦繡完全沒有辦法想象素問口中所說的那種人會是她印象之中那溫良的太子哥哥,她太子哥哥可是這天底下最好的人。
“這最不可能的人就有可能做出最不可能的事情來。”素問輕笑了一聲道,她就是太相信之前自己所相信的,這才招來了這樣的後果。
“你——”蕭錦繡聽着素問這般說話,只覺得自己心中的那完美無瑕的太子哥哥是被人玷污了,“就算是你,也不能說這種話!你若是再這般,我往後就再也不搭理你了。”
“是嗎?我原本還以爲你一直來找我,是想打探打探趙國之中的事情,既然這樣的話,也就沒什麼可說的了。”素問輕笑了一聲,蕭錦繡這兩日格外的乖巧,每次來的時候也不說什麼只是一味地說是想要帶着她四處走走,但實際上卻是藉着機會會詢問關於趙國皇族的一些事情,甚至包括孝宣太后。
蕭錦繡面色一紅,她倒是沒有想到自己的目的會這樣直白地被素問說出口,正想要再辯駁一下的時候卻是聽到素問那清冷冷的聲音道:“若是你能讓我接觸到你那太子哥哥,我便將我所知道的事情全部告知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