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皇宮裡,哪怕現在已經是天黑了,可是主要路邊的還有各位主子門前的大紅宮燈還是很亮堂,把黑夜照亮成了白天。
不過,很多偏僻的地方,就顯得陰森了。
哪怕是大過年的喜慶日子,哪怕是燈火通明,皇宮裡卻依然是顯得冷冷清清的。
於依依從坤寧宮赴宴回來,就讓守門的太監關了宮門,又打發宮女太監都去的偏廳吃飯喝酒守歲,自己在吳嬤嬤的服侍下沐浴更衣,隨後換上了一襲家常的蜜合色妝錦長裙,滿頭黑髮披在肩後,遮住了她的臀部和大腿。
“時間似乎過得很快啊,轉眼間又是一年了。”於依依神色落寞的來到窗戶前,推開窗戶,外面只有菊花不畏凌寒還在盛開,冷風混合着淡淡的菊花香從窗戶灌了進來。
吳嬤嬤也不多勸,只是給她披上了狐裘的披風,在邊上低低的道:“主子擔心身子。”
於依依應了一聲,眼神落在遠方,低聲的開口問:“有沒有打聽到長春宮裡的消息?”
“很難打聽到那邊的消息,守衛的太森嚴了,看着都是暗衛。”吳嬤嬤說完後,聲音更低:“楚二公子他也想打聽裡面的消息,往那邊走動的有點勤。”
“你等下提醒他一聲。”於依依的聲音悠悠想起:“我覺得現在宮裡的守衛是越來越嚴了,他心裡還是更依重他自己的暗衛,畢竟這禁衛軍多是勳貴人家的子弟,他肯定擔心彼此之間有勾結。”
吳嬤嬤也低聲應下:“主子說的是,就像今兒的家宴,裡外都是暗衛……”
於依依和她說了一些話,明媚的眼卻看着天上的圓月,覺得自己就像是天上的織女,一年期待着見一面。
昨日種種譬如死,要不是因爲他在,自己真的想死了,試試看能不能回到過去。
這個時候,她察覺到了有點動靜,猛然看去,卻見自己心心念唸的那個男人從陰暗的角落一步步的走向自己。
於家誠覺得自己似乎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到她了,久到自己想起她就心痛;卻又恍惚覺得自己昨兒才見過她,因爲在自己的夢裡她也是這樣倚窗而立,衣帶漸寬終不悔。
吳嬤嬤看見他來了,低頭退下去外面守着,不知怎麼的,她看見他們的眼神就覺得心酸酸的,有想流淚的衝動。
於家誠的身手也算不錯,可是卻稱不上是絕頂高手,這每次偷摸着進宮來,都是沒有絕對的安全。
就只有這大年三十的晚上,各處的守衛都會鬆散一點,他又有人裡應外合,這纔剛偷摸着進來見她一面。
他踏着月色來到窗戶前,那明亮有神的丹鳳眼,眼裡只有她。
她只是靜靜的站着那迎風而立,就彷彿欲乘風歸去,卻又美的如同一幅畫,能撩起你心底最深的愛戀。
他的手一撐窗戶,人就躍了進來,隨後關好窗戶,才把她冰冷的雙手捧在自己的手心裡摩擦,溫暖的聲音帶着說不出的心疼:“以後不要這樣吹冷風,着涼了怎麼辦?你忘記你喝藥就想吐嗎?”
“你來了,真的是你嗎?”她癡癡的看着他,美麗的眼裡無意識的滾下了一顆顆晶瑩的淚珠。
他心裡一痛,把她攬進懷裡,卻覺得懷裡的女人似乎又瘦了很多,腰如束素天然細,不爲傷春帶自寬。
看着那只有巴掌大的小臉,低頭吻去她的淚珠,溫聲哄她:“我來了,你怎麼又瘦了,答應我好好養身子,別讓我擔心你。”
“好,我答應你,”她把自己埋進他寬闊又溫暖的懷裡,聞着他身上熟悉的清冽的味道,只覺得心裡酸甜苦辣鹹般的百味陳雜。
自己要不是經常生病,怎麼能避開他的留宿,要不是身子不好,怎麼能讓他對自己放鬆警惕。
兩人的擁抱充滿溫暖,誰也捨不得放手。
不知過了多久,她擡起頭,張開花瓣一樣的嘴嗎,輕輕的咬了一下他的下巴,見他渾身一僵,低低的,愉悅的笑了。
他眼神一暗,看着她眉眼誘人之極,顧盼間說不出的嫵媚動人。
“我想你,想的已經快瘋了。”他一把把她抱起,並沒有走向牀,而是倒在一邊並不算寬敞的榻上,這個時候,反正他們也不需要多大的空間。
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他來的時候應該是亥時還不到,等到兩人安靜下來,已經是亥時末了,吳嬤嬤早就準備好藥浴,免得她的肌膚上留下什麼,也免得她有身孕。
夜半三更,四周一片寂靜,而他也到了該離開的時候。
於家誠看着臉帶紅暈的她,想到又要離別,心裡很是傷感,他抱着她不放心的叮囑:“依依,你要好好的等我,要是不出意外,今年你就能離開這裡了;你的身子好好的,到時候我們才能走遍天涯海角。”
“我知道,你也要好好的。”她如玉的手不捨得描畫他的眉眼,似乎想要把他刻畫在自己的心裡:“一切穩妥爲上,儘量不要弄出太大的傷亡。”
“好,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我先前已經把糧草和兵器都準備好了,現在就等二皇子想要的好時機。”
他抱着她捨不得鬆開,再三細細的叮囑她,深怕她糟蹋身子。
她依偎在他寬闊的胸前,不敢讓自己流淚,怕他因爲擔心自己亂了分寸。
外面卻突然有了動靜,吳嬤嬤平靜溫和的聲音想起:“皇上萬安。”
又繼續說話拖住他:“主子先前睡不着,好像是因爲胸口疼,可是又不讓老奴去請太醫,還請皇上勸勸娘娘。”
“你快躲起來,記得放輕呼吸,他邊上的十幾個都是”她趕緊把他推到檀香紫檀的衣櫃裡,關好櫃門後,隨手就把早就正準備好的香露揮灑在兩人先前纏綿的榻上,房間裡瞬間都是好聞的茉莉花香。
又在一邊的香爐裡添了一塊香,這才把洋地黃煮成的茶水喝下去。
心裡慶幸準備了這些東西,果然是有備無患。
大門被推開,隨即兩個弓着身子的太監先進來,隨後纔是一身黃色的家常圓領長袍的皇上,身姿挺拔的大步進來,看見她閉着眼躺在榻上,小臉上通紅一片,優美的眉微皺,似乎在做噩夢一般。
“依依,你這是怎麼了?”周天佑覺得不對,伸手碰了一下她的額頭,只覺得冰冷一片,瞬間大怒:“快去請御醫,讓宮裡的御醫都過來。”
“是。”吳嬤嬤應了一聲,趕緊出門讓太監去請御醫。
周天佑把她摟在自己的懷裡,鳳眸裡都是擔憂:“依依,你這是怎麼了,身子不好怎麼還強忍着,邊上的宮女呢?”
“皇上,”於依依勉強的笑了笑“我沒事,就是晚宴後人不舒坦,這大過年的請御醫多不好,人家還以爲我要死了呢?”
他一聽到這個‘死’字,想到她越來越虛弱的身子,渾身的都帶着寒氣,皺眉道:“不准你說這,我們既然能來到這裡掌管天下,自然是因爲我們的命格好……”
坐在衣櫃裡的於家誠早就知道他們的來歷,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他的心裡明白,要是自己露出點什麼,那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想到她身子不舒服,要是作假肯定是瞞不過去,那麼就說明她肯定是吃了什麼,才能以假亂真。
三個御醫很快就過來把脈,隨即都說是:“惠妃這是吃了不合適的東西,這才身子不舒坦,服兩幅藥就好。”
確定依依沒大事,周天佑就疑心事宴席上有人針對她做了什麼手腳,又讓人去查。
說真的,像他現在這樣大權在握的男人,最怕的就是毒藥,這些年他對藥材這一塊管的很嚴。
於依依聽着外面敲響了丑時的更鼓,心裡越發着急,再不出去就晚了,躺在牀上看着他道:“你先回去歇着吧,這大年三十的你要是不陪皇后怕是不好。”
“傻瓜,現在已經是大年初一的凌晨了。”他在她的面前收斂了渾身的氣勢,坐在牀沿瞳仁烏黑的看着她,很是溫和的笑了笑:“現在我陪着你睡好不好?”
“不用,你回去歇着吧,我這等下還要喝藥,會薰着你的。”
於依依自然不想他留下,要不於家誠就不好離開了,因爲大年初一起,皇宮裡又會開始戒備森嚴,大年三十是守衛最鬆的時候,
他倒是順勢踢掉靴子上牀,躺在她的身邊,握着她的手笑了笑,好脾氣的道:“沒事,你先歇着,等藥熬好了我喊你。”
於依依心裡有點慌,可是臉上絲毫不敢露出點什麼,淡淡的道:“我想去淨房,你把我邊上的嬤嬤叫進來。”
“有我在,你要嬤嬤服侍你做什麼?”
他眼神幽深莫測的看着她,卻又帶着點調笑的意味:“難道你還害羞了?”
周天佑覺得她在自己的心裡真的很重要,因爲惦記着她,做夢都夢到她揹着自己想跑,想到夢裡的男人帶着她頭也不回的離開皇宮,他的眼神就透着煞氣。
於依依也不搭理他,自己提高聲音喊了聲‘來人。’
吳嬤嬤和兩個宮女就進來,見主子伸手,就知道她要起來了。
於依依扶着吳嬤嬤的手來到淨房,才俯在她耳邊緊張的低聲問:“那邊楚世子知道了嗎?另外的人在哪?”
“主子您安心,我先前出去請御醫的時候就見到了楚世子,他說已經和於公子帶來的人聯繫上了,等下會安排刺客的戲碼,不過,一定要逼着皇上離開這裡纔好。”
外面的牀上,周天佑見她好一會還不出來,生怕她還不舒服,起身道:“依依,你好點了沒有,要不要我給你拿件衣裳,免得你着涼了。”
依依一聽他的話,想起來躲在櫃子裡的男人,幾乎嚇得魂飛魄散,趕緊出來,見他走在櫃子邊,正準備打開櫃子,趕緊道:“不要,疼的我渾身都熱;你先回去歇着好不好,你明兒還有事呢。”
他神色之間帶着狐疑的看着她,疑心病又犯了:“你今兒是怎麼了,朕總覺得你想趕朕離開這裡?難不成你在想什麼人,還是在等什麼人,在懷念什麼人,這纔不願意看見朕?”
這一生氣,整個人就充滿了帝王的威嚴的霸氣,稱呼也從‘我’變成了‘朕’,明擺着是想讓她服軟。
依依擡着下巴,臉色一片冷凝,渾身都是傲氣,清冷好聽的聲音帶着怒意:“在你的心裡,是不是永遠也都忘不掉我的過去,非要三不五時的說起來提醒我,也是提醒你自己,我是你搶來的。
我告訴你,我今兒就不想見到你,見到你,我就想起我是你的妾,說什麼惠妃娘娘,只要皇后一天不死,我就是妾,是第三者,是小三。”
她因爲憤怒,眼神越來越亮,整個人美的似乎帶着火花一樣,能把一切都焚燒殆盡:“我恨你,爲什麼要讓我遇見你,這輩子因爲你,我都不會有孩子了,這下你滿意了嗎?”
周天佑聽了她這大不敬的話,反而軟了下來,上前抱住她低聲哄:“依依你別生氣了,小心身子;是我錯了,我對不住你,我只是嫉妒他曾經擁有過你,可是我不是都依了你,不僅沒有爲難於家,還讓於家做了皇商嗎?”
她在他的懷裡也不掙扎,只是憤怒難減:“你放開我,你走。”
“依依,你生氣的樣子也好美,”他覺得懷裡的女人實在太美,哪怕是生氣,也不會讓人覺得粗魯,卻又不會冰冷的遙不可及,反而更讓人心動。
要不是她的身子實在太虛,這一刻,他真的只想好好的疼愛她。
他的聲音有點暗啞,卻又帶着點幽怨:“依依,你這一病就是一個多月,我都快要想死你了,你真的要把我折磨死了。”
她一想到被他聽見這些話,心裡只覺得難堪,氣急敗壞的踢他的腳:“你給我滾,沒看見我都要難受死了,你還這麼無恥。”
他感覺到她的身子都在自己的懷裡微微的顫抖,深怕把她氣出個好歹,趕緊哄她:“好,好,我這就走,你趕緊躺下,好好的養好身子要緊。”
跟在皇上身邊的太監,早就習慣了皇上對惠妃的寵溺,哪怕聽見了這些話,也當成沒有聽見,可是其中的一個太監突然擡頭,蒼白瘦弱的臉上,一雙細長的眼眸如同閃電,狐疑的看着衣櫃那邊,自己好像覺得那邊有個人。
他有點懷疑的上前兩步,正要開口的時候,就看見惠妃推了皇上一把,隨即眼神不善的瞪着他們:“還不趕緊服侍皇上去沐浴更衣,不知道等下皇上要祭天嗎?”
周天佑一想也是,無奈的看着她道:“好了,我這就走了,你好好休息。”
那太監見皇上越過自己大步離開,也打消了去一探究竟的心思,外面候着的暗衛早就把厚厚的貂皮披風給皇上披上,這才一起離開承乾宮。
……
楚明睿今夜除了護着於家誠進宮夜會佳人,其實還要和二皇子的人一起查探長春宮的密道,要是可以利用這密道,那有些事情就能事半功倍了。
他們誰都沒有料到這皇上大半夜的會從坤寧宮出來看惠妃,心裡就沉甸甸的。
不過爲防萬一,這後路也早就想好,乾脆來個一石二鳥的刺殺。
楚明睿找到護着於家誠進來的兩個護衛,低聲的把事情討論了一下,就準備動手,
周天佑是很謹慎很怕死的人,他的邊上最少有兩個太監,四個暗衛,都是難得一見的高手,因此這做戲要格外的謹慎,免得賠了夫人又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