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盛崇雖然是二房的二公子,可是他自幼愛練武,性子沉穩卻不木訥,既不像自家爹的能說會道,也不像娘那樣輕浮,更不像自己的哥哥那樣喜歡風花雪月。
可是他覺得自己今兒聽到的很多應該屬於秘密,可是他們爲什麼能這樣相信自己呢?
男人間的友誼本來就不需要多言,從彼此欣賞到認同,就能惺惺相惜了。
或許有時候就因爲你的一份信任,足可以讓人膽肝相照。
楚明睿低聲的和阮盛崇說着現今的局面,其實就是皇上和他的三個兒子之間的皇位之爭。
其實,通俗點來說就是老的不願下臺,偏偏三個兒子都急着上臺。
自然,他們說話也會委婉點,不會這麼直白。
楚明睿低聲的叮囑他:“三哥你記住千萬不要陷入皇子之爭,我們只忠於皇上。”
“我記住了。”阮盛崇沉穩的道:“我初入衙門,自然會先小心爲上,等站穩腳跟再說。”
楚明睿點了點頭:“順天府關係重大,三哥你不要急,一步步的來就是……”
過了一會兒,出去打探劉家兩邊包廂的有沒有的於景誠從外面進來,臉上似笑非笑,顯得很是糾結的看着他們,隨即又毫無形象的拍着自己的大腿,幸災樂禍的笑:“嘿嘿,緣分這東西真是很玄妙,我真的……哈哈哈……不知道怎麼說纔好。”
楚明睿很熟悉他這秉性,心裡飛快的琢磨着兩邊的客人是誰,臉上卻絲毫不動聲色的道:“是誰家?護國公府的人,還是周家,或者是威遠侯府喬家?”
在他的心裡,護國公府因爲上次的刺殺,肯定和自家有了嫌隙;再是二嬸的孃家周家,對自己恨之入骨;還有是先前和自己有過婚約的喬家。
於景誠見大家的眼神都看着自己,笑着點頭:“可真有你的,原來你和這麼多家的人都解下了樑子啊!
一邊是周家的幾位公子在喝酒,還有另外一邊是三皇子妃的孃家的人,要不要我讓人請他們換個包間?”
楚明睿聞言搖了搖頭,淡淡的道:“不用了,沒有千日防賊的,不聽也罷,酒菜都上齊了,大家多吃點。”
他也不想讓於景誠爲難,再說他們肯定不會是說自己的好話,不聽也沒有關係。
雖然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可是喝着美酒吃着佳餚,倒是難得的悠閒。
等到大家起身一起下樓的時候,樓下大廳裡的客人也已經不多了,或許是冤家路窄,看到走在前面的又是劉勇他們。
掌櫃的早已經算好賬單,聽到小二說幾號包間的客人下來了,就對前來結賬的婆子道:“承惠,總共六十二兩四錢。”
餘嬌仙聽到吃一頓要這麼多銀子,心裡忍不住覺得肉疼,乾脆看向別處,卻見圓圓他們這些人一起下來。
走在最前面的是圓圓和楚明睿,楚明睿的容貌實在是很出色,哪怕臉色有點蒼白,帶着點病容,一襲藍袍越發顯得他,身姿高挺,眉眼清雋。
最可恨的是她看見邊上的圓圓,藉着垂下的寬袖,兩人的手握在一起,她站在下面往上看是看的一清二楚。
圓圓其實很冤枉,楚明睿不習慣別人的碰觸和氣味,受傷後的半個多月都是她在照顧,這扶着他已經是習慣成自然的事情了。
餘嬌仙斂去臉上的不甘,反而笑着招呼:“三位妹妹你們也吃好了,這擇日不如撞日,不如我們一起去看看祖父?”
她覺得劉勇雖然比不上楚明睿好看,可是好歹也算健康,比楚明睿這病秧子好多了。
畢竟好看又不能當飯吃,而且楚明睿看着也不像是個長命的,楚家大房很快就會不存在,到時候自己一定要讓她們和餘家都生不如死。
圓圓很慶幸自家當初分家斷親,下了樓梯就鬆開手,和楚明睿一起對着楚玉洲喊了聲:“二叔。”
楚二爺和劉勇在說話,一開始還真的沒注意道他們,等餘嬌仙開口才看見他們,就下意識的退開一步,含笑看着他們這些人,心裡卻在琢磨,這些日子於景誠怎麼會和楚明睿這麼親近。
聽到他們喊自己,對着他們微微頷首,很是溫和的笑:“你們也在外面用飯啊,這可真巧,要是早知道,我們就一起拼桌了。”
這態度很是自然,又顯得親近,隨即別有用意的看了看圓圓,開口道:“我原先還不知道侄媳婦的祖父也來到京城了,這有空請到忠勇伯府住些日子。”
圓圓微微皺眉,隨即很是漠然的道:“二叔,我只有祖母,沒有祖父。”
楚二爺知道餘家的事,都是餘嬌仙說的,這自然不會據實已告,只說自家祖父有了個妾,繼祖母就非要合離,繼祖母的兩個兒子也偏幫着他們的親孃。
現在不僅是合離了,他們也不認親爹了。
楚二爺雖然覺得劉家少夫人的話,肯定是有點水分,可是卻覺得這是打擊圓圓的機會,誰讓她想要在自己的夫人手裡奪權。
圓圓眼尾的餘光看見樓上很多包廂的窗戶邊上有人在悄悄的聽熱鬧,鳳眼一眯,聲音郎朗的道:“二叔這是讓我們不顧大周律法嗎?我們二房和三房已經斷親,在衙門裡還有文書爲證,現在再讓餘家老先生來做客,這不是啪啪打臉嗎?這不是顯得我們楚家以權勢壓人嗎?”
楚玉洲聽到她這話,眼神瞬間看着劉家少夫人,見她一臉憤怒,卻沒有出聲反對,就知道圓圓說的沒錯。
而且依着圓圓這一臉正氣的模樣,肯定不會是圓圓他們心虛理虧。
他忍下心裡的憤怒,嘆了口氣:“實在是我道聽途說了,不過冤家宜解不宜結,你們也不要再起什麼矛盾纔好;就算斷親了,也是因爲大人們之間的事,和你們小輩的沒什麼關係,以後有空一起喝杯茶。”
圓圓抿嘴一笑,眼裡帶着輕嘲的滑過餘嬌仙的臉。
她知道她最看不起自己,也知道自己什麼樣子,才能更好的激怒她。
本來圓圓的心裡真的沒想爲難這大腹便便的孕婦,可是誰讓她三番兩次的往自己面前湊,自己不好好的收拾她,都對不起她這作怪的心思。
餘嬌仙看見圓圓那不屑的眼神,果然忍不住心裡的嫉妒,杏眼帶着無盡的恨意看了眼圓圓,隨即看着楚玉洲道:“楚二爺,我娘早就說要去拜見楚老夫人和二夫人,要是方便的話話,明兒就讓人送上拜帖。”
你看不起我,也不想看見我,可是忠勇伯府不是你當家做主,等我上門,你除非借病脫身,要不還是得招待我。
她也從楚二爺的嘴裡知道,現在是圓圓管着廚房,只要自己用了飯菜後,藉着肚子不舒服,就能讓她吃不了兜着走。
於景誠身子就像沒骨頭一樣的靠在樓梯上,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們笑了笑:“哈哈哈,劉少夫人可真是有面子,成親還沒三個月,這孩子都要生了,還能出門四處溜達。”
很是促狹的道:“像我就怕你帶壞我,所以你可千萬要離我遠點纔好。”
餘嬌仙的臉,瞬間漲的通紅一片,紅着眼睛,咬着脣,惡毒的道:“總歸我是能生的出來,總好比有些人不能生。”
於景晨裝模作樣的看了看曉玉和曉蓮,擠眉弄眼的道:“有些話,你們要當成自己沒聽到,免得被帶壞。”
楚明睿覺得這女的不知所謂,不想和女人一般見識,渾身都散發着冷冰的氣息:“我們忠勇伯府招待不起劉家的貴客,走了。”
楚明睿這話一出,不僅是劉勇和餘嬌仙臉色難看,就連楚玉洲也瞬間變色,不過他很快低下頭,免得被人發現。
要是認真的說起來,忠勇伯府是世子楚明睿的,楚家二房也是借住,算不得主人。
餘嬌仙聽到這話,整個人都不好了,腦袋一熱,整個人就攔到楚明睿的面前,杏眼裡都是嘲諷和瘋狂,看着他一字一句透着怨毒,帶着嘲笑:“我就算是未婚先孕,也比你媳婦生不出來好,我看着你們斷子絕孫,你……”
楚明睿看了看自己的手,很想打過去,可是又覺得自己碰到她有點噁心,要是用腳的話,又覺得會弄出人命,一時之間有點爲難。
圓圓上前一把拉開楚明睿,自己揮手就一巴掌甩過去,冷笑:“你找死,我就成全你。”
“你打我,”餘嬌仙感受到臉上火辣辣的疼痛,整個人都不好了,想撲上去有顧忌着自己肚子裡的孩子,一時之間只能大吼又大叫:“阮圓圓你這個賤人,你竟然敢打我。”
圓圓揮手又是‘啪’的清脆嘹亮的一巴掌,看見她臉上對稱的兩個巴掌印,揮了揮自己有點疼的手,擡着下巴看着她:“世子爲了救皇上受傷,你卻詛咒我們斷子絕孫,還敢罵我,我不打你打誰?”
劉勇本來還在邊上看熱鬧,看見自己的媳婦捱打,這下也徹底怒了,快速的上前幾步,擡起一腳就照着圓圓的肚子踹去,大罵:“你竟然敢打孕婦,你個賤人,我打死你。”
阮盛崇早就盯着他們,見狀,眼眸微沉,上前一步一個側身輕巧扣住他的手腕,雙手用力一扯,劉勇就一個踉蹌。
劉勇氣的紅了眼,順勢一腳踢向他的重要部位,力道超狠。
阮盛崇面色不變,快速的避過。
“你敢對我動手,我弄死你!”劉勇氣的臉紅脖子粗,胳膊肘狠狠往後用力擊去,另一隻手握成拳又狠又準不留餘地的擊中他的臉。
就在他的拳風快要捱到他的臉時,劉勇的小腹受到一記重擊,五臟六腑都跟着顫了一顫。
不過劉勇畢竟是自小練武,阮盛崇也沒討到什麼便宜,被他擡膝一用力,狠狠的撞在他的腰側處。
楚明睿在邊上眉一皺,聲音清冷的開口了:“右手回掌,左腿往上踢……”
阮盛崇按着他的指點,右手快速的擊他的胳膊肘處,讓他在瞬間整個胳膊及手腕麻木至極,左腿很快的踢在他的腰側。
於景誠看見阮盛崇把人壓制在地上動彈不得的樣子,很是愉悅的吹了吹口哨,拍手道:“真厲害,真好看,真精彩。”
擡頭看着包間裡探出來的一個個腦袋,伸手奪過一個小二手裡的托盤,笑的極是愉悅:“各位,這看了一場好戲,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我明兒個讓人來給大家說這件事的後續怎麼樣?”
捨得出來包間吃飯的人,誰會沒銀子,換句話說,就算沒銀子,也要面子,在這個時候,也要打腫臉充胖子才行。
有年輕公子在那揮着手裡的銀票,很是好奇的問:“於二公子,爲什麼要明兒再來說這件事情的後續,你是不是還想我們明兒再來捧場?”
“哎呦,慕公子也在啊,”於景誠對他挑眉一笑:“因爲我在他們打鬥的時候,就讓小二去請衙役了,這件事說不準要鬧進宮,所以讓大家在明兒來聽聽結果。”
又斜睨着他們,趾高氣揚的道:“我明兒可不會求你們來,愛來不來,不來拉到,現在起開始預訂包間。”
看着掌櫃的大聲道:“記得,明兒的包間多收十兩銀子一間。”
“我去,你搶錢啊!”慕公子把銀票收起來,不知從哪兒找出個金元寶砸向於景誠,大笑:“算了,明兒給我留兩個包間。”
於景誠利索的一個飛躍,快速的接住金元寶,笑着道:“多謝慕公子賞,一兩金十兩銀子,你這出手就是五十兩銀子,多謝多謝。”
三十多個包間,還有十來個包間有人,見有人帶頭鬧,也紛紛用銀子砸向於景誠,還都在那喊:“給我留一個包間。”
“還有我,我要兩個包間。”
幾個小二見於景誠忙不過來,快速的飛躍接住銀子,一一放在於景誠的托盤上,這才退下。
掌櫃的怕弄不清楚,乾脆讓幾個小二上去記好每個包間的預訂客人的姓名。
楚玉洲見勢不妙,他可不想去見官,也早就聽說皇上對於景誠的偏愛,自己悄悄的退後幾步,和邊上看熱鬧的人站在一起。
他覺得自己真的好冤,這次和劉勇見面,爲的是自己的庶子的婚事,畢竟他上頭的人,不想劉家和護國公府的公子聯姻。
自然,劉家也看不上楚二爺的庶子。
楚玉洲也不是非要自己的庶子娶劉家二小姐劉湘湘,反而問起劉家旁支是否有合適的小姐。
劉勇想起自己的幾個堂妹,一口應下,這才賓主盡歡。
可是真的沒想到,還能遇上這冤家,這件事情最後又鬧的這麼大。
於景誠看了看托盤裡的這些金元寶,銀錠子,笑的見牙不見眼:“大家真是太客氣了,我就受之不恭了,多謝啊。”
五城兵馬司的指揮使聽到屬下的彙報,暗叫一聲倒黴,一邊讓人進宮,找皇上身邊的聞公公,請他趁機在皇上面前說一聲,自己親自帶人去了客香居。
反正他誰也不想得罪,劉勇現在還算是自己的同僚,而且人家還有個身懷龍子的姐姐;於景誠也不是好惹的,這個人睚眥必報,雖然是皇商,可是不知怎麼的卻入了皇上的眼。
要不是皇上的後宮雖然女人不多,個個都是絕色,他們有些人都會忍不住想歪,覺得於景誠是以色侍人。
指揮使把他們這些人都請了回去,楚明睿他們這邊沒有提起楚二爺,劉勇他們也沒提起楚二爺,八個人坐着兩輛馬車去了五城兵馬司。
指揮使請他們分開坐在兩個房間,還讓人上茶,他的心裡覺得很憋屈,皇城之內的貴人們太多,他自認自己審不了他們,心裡還在琢磨,要是宮裡沒消息,自己要不要把他們移交道順天府衙門。
不過,聞公公很快帶着太監過來把他們都請進宮。
指揮使笑着送走了他們,就長長的鬆了口氣,自己也在那雙手抱胸,摸着鬍子扎拉的下巴好奇的自言自語:“皇上邊上的公公來的這麼快,不知道是劉家女兒的枕頭風厲害,還是這楚世子的救命之恩的更勝一籌啊。”
邊上的心腹陪着笑臉出主意:“大人,要不明兒我們也去客香居吃午飯?”
“這個主意好,”指揮使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還好意的笑了笑:“既然是你出的主意,那明兒就你請客。”
“不要啊,大人,你怎麼能這樣對我?”他一琢磨,殷勤的笑:“墨副指揮使家很有錢,我去他那邊敲敲邊鼓,嘿嘿……”
……
十幾個御林軍護着三輛馬車趕往皇宮。
餘嬌仙深怕劉勇怪自己,摸着自己的肚子,紅着眼睛低泣:“都怪我,誰能知道他們這麼看不起我,我倒是無所謂,就是覺得我們未出世的孩子,實在太可憐了,嗚嗚嗚……”
“你別哭了,這次的事情怎麼着也是他們不對。”劉勇現在對她肚子裡的孩子也很看重,這些日子他娘又給他添了幾個看着就好生養的房裡人,日夜辛苦,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另外,太醫每次替他診脈,都是覺得很難有好消息。
因此,餘嬌仙肚子裡面還沒出來的孩子,就是劉家的希望,特別是太醫和穩婆都說她的肚子十有八九懷的是兒子。
她現在在劉家的日子才真的好過起來。
前面的馬車上,圓圓提點曉玉和曉蓮,還有第一次進宮的阮盛崇,免得他們在見到皇上的時候出什麼錯。
曉玉和曉蓮平時在清平鎮的時候,紅豆就時不時的提點她們的規矩,後來葛嬤嬤她們去清平鎮的時候,也是儘量的提點她們,所以她們也不是先前什麼都不懂得姑娘了。
過了一會兒,於景誠挑起車窗邊的簾子示意她們往外看:“我記得你們先前還特意來這邊看過皇宮,今兒可是真的進宮了,趕緊瞧瞧,免得啥都不知道。”
到了皇宮的大門,一眼看去入目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寬闊壯觀,不是金黃的琉璃瓦,便是雕龍畫鳳的雕欄玉柱,還有精神抖擻的一隊隊勁裝的帶刀侍衛……
他們下了馬車後,又坐上了小轎去了後宮。
幾個太監早就在門口等着他們這些人,領着他們去了坤寧宮。
坤寧宮裡,哪怕是處處精緻的前所未見,曉玉他們也不敢擡頭看,隨着圓圓一起給上首的人屈膝請安:“皇上萬安,皇后娘娘安,劉妃娘娘安。”
周天佑一身龍袍的坐在那,鳳眼看着他們,就讓他們覺得忍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