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看圓圓不說話,鳳眼還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努力嚥下了心裡要噴涌而出的怒火,皮笑肉不笑的道:“我們府裡有兩個庫房,其中祖上傳下來的最重要的那個是娘管着,另外一個是府里人前往來的,首飾擺件,或者是屏風,古畫什麼的,你可千萬不要弄錯,畢竟這要是來往之間被人濫竽充數,那可是會被人笑話的。”
這是明晃晃的嫌棄圓圓沒眼色,不懂風雅,不識各種珍貴東西的真假,畢竟這鑑賞力是要自小就好好培養的,而不是圓圓這尋常百姓家的姑娘能夠一下子學會的。
她先前是被楚老夫人的話氣的失去了正常的反應,現在看見圓圓覺得自己完全不用擔心,自己還可以趁機讓她身敗名裂,讓婆婆求着自己收拾亂攤子。
想到這裡,她的臉上還真的露出樂優雅的笑容,想着自己怎麼坑她,才能得利又得名。
可是她不知道,別的還好說,這鑑賞力這東西,圓圓還真的不缺。
圓圓對周氏嫣然一笑,很是誠懇的道:“二嬸您放心,要是庫房裡面沒有假貨,我就不會收進假貨,我這幾天在葛嬤嬤的指導下,也算是有了點眼色。”
又看着周氏笑的燦爛:“我也知道二嬸是爲我好,故意考驗我的眼力,這纔在芝蘭齋掛了假的七絕老人的落梅賞雪是不是?
我也還掛在客廳,前幾天還和於二公子說起這件事,他還不相信是假的,要不是我指出來,那梅花蕊上的花蕊,筆工整細緻,敷色層層渲染,花蕊明徹入微,極爲細膩。
可是七絕老人這幅落梅賞雪整體卻是簡練、豪放、灑落的,描繪梅花的形神,應該是一筆成畫,絕沒有停頓之處。
不過,他答應幫我尋真的,也想知道誰這麼有才,能畫出如此可以以假亂真的落梅賞雪?”
其實,這幅畫倒不是圓圓第一個發現的,而是過年的時候阮芯怡和秦寧澈來的時候,秦寧澈無意間發現的,覺得不對,這才和圓圓模模糊糊的提了幾句。
圓圓知道無風不起浪,這才仔細的琢磨,研究了一下七絕老人的書畫,這才發現其中的不對勁之處。
隨後,她又仔細的檢查了芝蘭齋裡的書畫擺件,發現了好幾樣東西有貓膩。
可是她一直隱忍不發,直到現在才一擊就中。
周氏的臉唰的一下變了,自己爲什麼把假的送給他們,自然是爲了貪污真的,而且她既然能認出古畫是假的,另外幾件贗品也不知道會不會被她發現。
楚老夫人看見周氏的臉色,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只覺得老臉火辣辣的,緊緊的握住自己的拳頭,這就是自己挑的忠心耿耿的好兒媳。
喬知意心裡一緊,她明白真的畫他們自然是找不到了,在當初下聘禮的時候,自家爹喜歡七絕老人的字畫,婆婆就拿來送給自家爹了。
她有點僵硬的笑了笑:“這應該是誤會吧?或許娘也是一時不察,被人糊弄了。”
楚老夫人沉着臉,看着她們不說話,這情形,不過是監守自盜,就因爲看着圓圓不懂,可是沒想到圓圓這邊上的葛嬤嬤卻是行家,這下算是丟臉丟到小輩的面前了。
圓圓一臉無辜的眨了眨眼,顯得很是不解的開口:“先前二嬸還和我說,要是有什麼不懂的,去找二嬸就是,沒想到二嬸也和我一樣是半斤八兩啊?”
喬知意就坐在自己婆婆的邊上,見她瞬間周身僵硬,美眸裡又添了一分寒意,起身擡頭挺胸的看着圓圓,顯得矜貴而驕傲,彷彿她都不在她的眼中,很是淡然的道:“人有失足,馬有失蹄,娘這些年管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大嫂何必這樣咄咄逼人呢?”
又一臉清高的,視金錢如糞土的樣子開口:“那畫大約值一千兩銀子,我到時候讓人把銀票給大嫂送去就是。”
美眸帶着幽深的看着圓圓,意味深長的道:“想來大嫂也不會和我們斤斤計較對不對?”
這話一出,楚老夫人輕輕的舒了口氣,不管怎麼樣,二房這孫媳婦,沒有因爲婆婆做下錯事而在心裡嘲笑,反而是出面解決,也算是難能可貴了。
她看了圓圓一眼,心裡覺得要是圓圓要是聰慧的話,也不能在計較下去了。
要不,這一家子以後怎麼見面?做人有時候就得從大局着想,而不是隻顧着往前衝,畢竟人這一輩子,要面對的事情太多了。
“那真是對不住二嬸,我說話太心直口快了。”圓圓趕緊起身,一臉誠懇的對周氏屈膝:“我年輕氣盛不會說話,二嬸您千萬別和我計較。”
隨即起身,看着喬知意微微一笑,那一刻,讓她們覺得彷彿春風拂面,凌波微動,圓圓鳳眼裡仿若盛滿了星星,真是美豔非凡,耀眼奪目。
原來,不是楚明睿眼瞎,而是圓圓笑起來的時候真的很美。
圓圓不明白她們爲什麼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卻也不耽擱她再度開口:“既然弟妹這麼客氣,那我也卻之不恭了。”
喬知意沒料到圓圓這麼毫不掩飾的貪財,還真是一時之間愣住了,反應過來才笑了笑,姿勢優雅的坐下,淡淡的道:“這點銀子小意思,只要大嫂不生氣,不影響我們這一大家子的感情就好了。”
這話,不僅顯示她大度,而且顯得她知書達理。
圓圓也坐下,端起茶盞喝了一口,看着她們婆媳笑眯眯的道:“對了,我那邊還有幾樣東西不對勁,也正好問問二嬸,那單子說是前朝的汝瑤天青釉面觚,還有景泰藍三足象鼻香爐,我覺得都不是前朝的。”
見她們神色各異,顯得靦腆又羞澀的道:“其實我也怕是我們看走眼了,這纔想二嬸你們再去瞧瞧,因爲世子說把那幾樣東西想送進宮去給皇上把玩。”
楚老夫人看着周氏猛然直起身板的樣子,又見喬知意疑惑的看着她們,還有圓圓動人的的笑容。
哎呀,媽啊,這孫媳婦合着就是傳說中的笑面虎啊,笑得越好看,就越折騰人。
她覺得自己今兒知道的事情夠刺激人了,而且這種事,周氏既然已經敗露,那麼自己還的給她臉面,免得她在兒媳婦還有兒子面前擡不起頭。
她一手揉了揉自己的額角,似乎沒聽見圓圓後來說的話,很是淡然的道:“這藥膳吃了就是犯困,你們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我要先眯一會。”
“是,”周氏和喬知意很是鬆了口氣,恭敬的道:“娘/祖母您歇着。”
圓圓也清脆的應了一聲,和她們一起出門離開。
出了福安堂的大門,周氏就頓住腳步,看着圓圓微微一笑:“圓圓,你說的那幾樣東西,想來是因爲我一時大意就看錯眼了,這些年,我經手過得東西太多了,我也不知道是誰送來的了。
再說就算記得,人家也不會認,隨讓我自己看走眼了,這我也不好意思去說。
不過,我那邊有一套前朝的四件套的景泰藍三足象鼻香爐,大小不一,很是精緻,到時候給你送去,你看行嗎?”
圓圓很肯定的點頭,一臉誠懇的道:“其實我們只發現有一幅畫和兩樣擺件是贗品,可是弟妹出了一千兩銀子,二嬸孃你又出了個四件套的擺件,我真是有點不好意思。”
周氏很想說:騙鬼去,你要是覺得不好意思,怎麼可能當衆揭發我,現在又這幅假惺惺的意思。
周氏不想和她再待下去,深怕自己失去控制伸手掐死這個讓自己在婆婆面前丟臉的人。
她強吸一口氣:“這是應該的,誰讓我有眼無珠是不是?我等下親自給你送來。”
圓圓確定她們婆媳帶着丫鬟走遠了,鳳眼很是愉悅,機靈的轉了轉黑黝黝的眼珠,痞痞的低笑:“這下我可賺到了。”
邊上的繡春笑得比她還燦爛:“是啊,世子妃這是換了一整套,這價值肯定就不一樣了。”
圓圓見四周沒人在,拍了拍繡春的腦袋,勾脣一笑:“聰明,我其實也很喜歡這景泰藍三足象鼻香爐的,要不其實還可以等等再出手。”
繡春一臉緊張的低聲問:“可是世子妃,庫房裡肯定有很多東西,這要是我們查不出被她們做了手腳的怎麼辦?”
“沒事,我有法子。”圓圓一邊往芝蘭齋走,一邊對着繡春俏皮的眨了眨眼:“那些小姑娘在八寶樓也學了很多東西,又送到我二姐夫那裡去開了眼界,也應該到這內宅的大染缸裡來滾一滾了。
而且,到時候我們可以殺雞儆猴,保證他們不敢動什麼手腳。”
雖然知道世子妃是女的,可是她入髻的竹葉眉,明亮的鳳眼,嘴角壞壞的笑容,讓繡春一下子就臉紅心跳起來。
怎麼辦,世子妃看自己的時候,真的好讓人心動啊!
周氏其實就是因爲自己收藏的景泰藍三足象鼻香爐三缺一,爲了湊齊一套這才下手。
而且說真的,她也不明白這芝蘭齋裡有上百件珍貴的擺件,圓圓是不是私底下樂瘋了,這才一樣樣的仔細觀察,要不怎麼可能會查的出來。
也不是她不想抵賴,而是他們芝蘭齋裡擺件的單子是一式兩份,現在他們有自己仿造的東西在手,自己想賴賬也賴不掉。
而且那落梅賞雪的畫和前朝的汝瑤天青釉面觚都已經被自己送出去,好像聽兒媳婦說過,她姐姐喬妃很喜歡七絕老人的畫,這東西入宮都有記錄,於家惠妃又是看重楚明睿,要是自己死不承認,被人家查出來,那纔是真的丟臉。
因此,周氏恨的牙癢癢的,氣的快吐血,也親自帶着丫鬟把一套景泰藍三足象鼻香爐和一千兩銀票給圓圓送去。
圓圓看見這一套精緻古樸的景泰藍三足象鼻香爐擺件,色彩迷人之極,而且小的只比拳頭大一點,最大的卻有一尺高,繞着走了好幾圈,笑得格外愉悅:“多謝二嬸,二嬸真是有底蘊,這等快要絕跡的好東西,竟然能集齊一套,真是難得啊!”
周氏怕自己再聽下去會吐血,淡淡的道:“我先走了,你好好欣賞吧!”
圓圓笑容燦爛的看着她:“好啊,二嬸慢走,有空常來啊!”自己陪着她走了幾步,看見她跨出門外要下臺階了,又一臉恍然大悟的開口:“對了,二嬸,我忘記和您說了,那幅假的落梅賞雪我已經和於二公子說好,要轉賣給他。”
見周氏一臉不解的看着自己,好脾氣的笑了笑:“這不是要到宮裡喬妃的芳辰了嗎?他打聽到喬妃喜歡這七絕老人的字畫,就想給喬妃一份薄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