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八,太陽還沒升起,晨起有些霧色,整個一片迷濛。
等到太陽破雲而出,阮家裡外已經妝點得遍佈紅綢錦緞,房檐廊角、樹木上都高掛了紅綢花,入眼處,一片紅豔豔。
阮家上下都熱鬧起來,圓圓今兒也要和阮彤繡,阮絲穎一起招呼未出閣的小姐們,也帶上曉玉和曉蓮一起,好讓她們多和別人相處。
等到午後,秦寧澈騎着駿馬,帶着幾個俊朗的男儐,還有敲鑼打鼓的迎親隊伍來迎娶,被攔在門外開始鬧騰起來。
阮盛皓摩拳擦掌的來到喜房,看見裡面都是親近的姐妹,就在那蠱惑她們:“等下你們千萬不要隨便開門,一定要好好爲難二姐夫。”
“知道了,肯定不讓二姐夫輕易帶走二姐,”阮絲穎興奮的直點頭,拿着早就準備好的擀麪杖顛了顛,露出一口白牙,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哥哥你就放心吧,前面你們準備好了什麼?”
阮盛皓有點發愁的看着妹妹手裡的擀麪杖,對阮芯怡擠眉弄眼怪笑:“大哥和二哥準備詩詞,三哥說要比劃一下,不過你這都動上擀麪杖了,我和三哥就悠着點,要不二姐會心疼的。”
阮彤秀假裝嗔怒道:“你們都給我悠着點,要不等二妹三朝回門的時候,有你們好看。”
“哈哈,今朝有酒今朝醉,”阮盛皓一擡下巴,一臉的張狂:“三朝回門我們人多,到時候可以試試二姐夫的酒量。”
外面有堂兄弟在大聲的喊他快點,他轉身之際,到底看了眼圓圓,挑眉道:“你看着點,給她換個輕點的。”
曉玉在邊上聽到了,順勢拿了個雞毛撣子揮了揮,笑得很是燦爛:“四公子,你覺得這個怎麼樣,要不你先試試?”
“好男不和女鬥,”阮盛皓對她做了個鬼臉,一掀起衣角就哈哈大笑的大步離開。
阮芯怡看着曉玉用雞毛撣子換下四妹手裡的擀麪杖,這才鬆了口氣,見她們都揶揄的看着自己笑,莫名覺得羞澀起來。
好在她臉上塗了胭脂,她們也看不出來自己臉紅了。
過了一會兒,前面鞭炮聲鬨笑聲傳來,笑鬧聲和腳步聲很快就傳到這邊,全福婦人來替她蓋好大紅的鴛鴦戲水的蓋頭,含笑道:“小姐們,吉時快到了,等下不要太爲難新郎。”
阮絲穎揮舞着手裡的雞毛撣子,哈哈大笑:“我可終於等到二姐夫了,這下可算是英雄有用武之地了。”
圓圓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警告:“只准打十來下,不能多打。”
她瞪大眼睛怪笑:“二姐,三姐好狠,讓我打十來下,其實我本來只打算打五六下的。”
大家被她這小叛徒的挑撥離間逗得哈哈大笑,花枝亂顫。
外面已經有人敲門,男人們帶着笑意的聲音七嘴八舌的傳進來:“開門,快開門,新郎來接新娘子了。”
阮彤秀先開口:“不急,先讓新郎來首催妝詩。”
秦寧澈早就有準備,唸了首詩,又趕緊從門縫裡塞進去十來個紅封,又被刁難了一會,門才被打開,就受到了雞毛撣子的攻擊。
他見是四房的四小姐揮舞着雞毛撣子,眉開眼笑的往自己身上招呼,也不敢躲,只是拱手求饒:“四妹妹手下留情。”
邊上陪來的男儐都發出善意的笑聲,卻沒有上前阻擾,反而是津津有味的看着裡面的幾個姑娘。
鬧了一會,全福婦人就示意丫鬟們扶着新娘子去前面拜別長輩。
秦寧澈也和她一起跪下對阮老爺他們磕頭,又聽了教誨後;阮盛寧就穿着一身緋紅色的圓領長袍來到阮芯怡面前,以往輕佻嬉笑的聲音裡帶着難得的正經:“二妹,哥哥來揹你上花轎。”
“多謝哥哥。”阮芯怡先前覺得自己離開家肯定不會不捨,因爲長輩也好,爹孃也好,都不是最疼愛自己的。
可是在哥哥的背上,隨着晃悠的紅蓋頭,鼻子一酸,眼淚就落了下來,心裡涌起了不捨和留戀。
花轎晃晃悠悠的在吹打聲中離開了阮家。
阮芯怡穩穩的坐在轎子上,心裡有點慌亂起來,恨不得這路再長點纔好。
可是,時間似乎過得格外快。
踢轎門,跨火爐,拜天地,賓客們簇擁着秦寧澈用紅綢帶牽着新娘子進了新房,全福婦人就吟唱了些吉祥話,才示意邊上的丫鬟端着托盤過來,裡面是繫着紅綢的稱,笑道:“新郎掀起紅蓋頭,從此稱心如意。”
隨即,邊上的人就開始起鬨:“新郎,趕緊掀起新娘子的蓋頭。”
“對,我們要看新娘子。”
“看新娘子,新郎你動作快點行不行,要是……”
阮芯怡哪怕看不見外面鬨笑的男女,也覺得自己心跳的厲害,緊張的雙手搭在膝蓋上,心砰砰地跳。
秦寧澈看見她潔白修長纖細的十指纖纖,放在大紅的裙子上,更是襯的白皙誘人,美麗的讓他想要把她藏起來。
他穩穩的用稱挑起大紅的蓋頭,見她下意識的擡頭看着自己,緋紅嬌美的臉蛋,水盈盈的美目;真是眉將柳而爭綠,面共桃而競紅;大紅嫁衣襯着她的月貌花容,眉眼間帶着芳菲嫵媚。
大家又鬨笑,鬧騰,怪叫起來:“表哥,新娘子真好看,趕緊喝交杯酒。”
“秦兄,趕緊的上啊……”
“你到底行不行啊……”
有個年紀大點的夫人就笑着道:“於哥兒,你再鬧,小心我二叔記仇,到你成親的時候,看你怎麼辦!”
衆人大笑:“還是大嫂心疼弟媳婦,於哥兒,反正已經被阿澈記上了,乾脆鬧到新娘子躲到新郎官的懷裡爲止。”
男客女眷們說話越來越大尺度,阮芯怡羞得低下頭去,細白的手悄悄的攥了攥嫁衣,覺得自己的手心都是汗水。
全福婦人送上兩杯酒……
一切都按着全福婦人說的做了,秦寧澈就起身,和自家大哥三弟一起帶着一幫賓客去吃酒席。
外面鬧哄哄的聲音逐漸遠去,阮芯怡這才鬆了口氣,坐在鋪着喜被的新牀上,看着臥室內處處擺放着紅色的喜慶之物,就連擺件上也繫着紅綢。
外面楚老夫人讓人送來了燕窩和幾樣點心,還有小菜。
兩個丫鬟服侍着她吃了一些,這才四處看了看,低聲問:“小姐,我去讓人準備熱水吧?”
“先不急,這個時候廚房肯定忙着呢。”阮芯怡看着自己帶來的丫鬟道:“你們今兒也累了,先下去吃點東西歇一會。”
兩個丫鬟應了一聲,給她倒了杯熱茶,這才退出去和門口的丫鬟說話,探聽消息。
房間裡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阮芯怡想到昨兒晚上姨娘對自己的交代,想到晚上要發生的事,她忍不住又羞又慌又怕。
還有那些畫卷,光想想,就覺得面紅耳赤的厲害。
她強迫自己先別想,眼神落在大紅的喜燭上,心裡還是惴惴不安。
夜晚悄然降臨。
妞妞也穿着一身大紅的衣物,看着可愛白淨的很,她從外面溜進來,拉着她的衣袖,小臉上都是笑,嬌嬌軟軟的道:“娘真好看,爹說我今兒起就可以喊娘了,不用喊姑姑了。”
“是啊,妞妞真乖,”阮芯怡覺得她的到來,反而讓自己不會胡思亂想,對着跟進來的奶孃揮了揮手,見她躬身離開後,這才抱着妞妞坐在自己的懷裡,看着她的眼睛溫聲道:“以後娘會好好照顧妞妞的。”
她自己不得嫡母的喜歡,要不是姨娘在爹那裡得寵,自己的日子肯定不好過;她希望自己能和妞妞親近的像真的母女,也不辜負她對自己的孺慕之情。
妞妞大眼睛裡都是歡喜,抱着她笑:“娘真好,我以後都要和娘在一起。”
阮芯怡聽着小姑娘親熱的話,心裡也覺得安穩了下來,抱着她笑:“妞妞真乖,娘也喜歡你。”
兩人說了回話,妞妞的興奮勁過去,就在她的懷裡打起了瞌睡,小手拉着她的衣襟嬌憨的笑:“娘真好看,我要和娘一起睡。”
“妞妞也很好看,”阮芯怡乾脆讓丫鬟準備熱水,自己和她一起沐浴後,等丫鬟絞乾頭髮後,兩人就一起上牀了。
今晚到底是洞房花燭夜,她沒想着讓妞妞在這睡覺,準備把她哄睡後,再讓奶孃抱過去。
可是她昨兒晚上就沒睡好,今兒又緊張了一天,到現在一上牀,抱着柔軟馨香的小身子,很快就睡着了。
妞妞見她睡了,自己也閉上眼睛睡着了。
她以前都是自己一個人睡得,睡着後不習慣被人抱着,下意識的掙脫了她的懷抱。自己滾到了牀的最裡面,還下意識的躲進了被窩,才覺得自己睡得香噴噴的。
楚寧澈回到新房的時候,下意識的在門口頓了一瞬,自己又娶妻了,心裡百味陳雜;進去後見她沒有等自己就睡着了,反手關門,把奶孃和丫鬟們關在門外。
奶孃糾結的看着被關上的門,不敢去提醒小姐還在裡面。
她的性子很老實溫和,覺得自己要是打攪小姐和新太太的相處,那不是顯得不相信新太太嗎?覺得自己還是在外面守着,要是他們覺得小姐不方便,就會讓自己進去抱小姐。
秦寧澈的身上都是酒味,就先去了淨房梳洗後,就只穿着紅色的褻衣出來,坐在牀邊看着她的眉眼。
他先前沒了的媳婦,在洞房花燭夜是羞澀的,緊張的看都不敢看他。
今晚,這新娘怎麼這麼平靜的睡着了?
他看着她美麗的睡顏,想起她先前穿着嫁衣的驚豔,心裡燃起一把火,怎麼也睡不着。
先前媳婦沒了後,他是還有兩個通房的,可是其中一個對女兒不好,故意害的女兒生病,她再借機在邊上獻殷勤,想要藉機生子。
他發現後,就乾脆把兩個通房都打發了。
這都素了一年多,看着牀上的美人是自己的媳婦,怎麼也不想再忍下去,覺得自己渾身是火,就需要她來給自己滅火。
阮芯怡被他強健的身軀覆蓋時,她全身都緊張起來,下意識的看了眼自己的邊上沒有妞妞的身影,還以爲奶孃抱出去了。
她乾脆閉上眼睛,不去看他紅潤的臉和亮的嚇人的眼,任憑他解開自己的褻衣。
“不敢看我,是不是怕了?”他戲謔地低笑:“媳婦,你還沒替我更衣呢?”
她睜開眼睛羞赧的嗔了他一眼,看見他俊美的臉,咬咬脣,伸手去解開他的褻衣帶子。
不能怕,她要給他生孩子,給自己一個最圓滿的家!
秦寧澈的眸色暗了下來,急切起來……小媳婦美麗的淚珠,如同喜燭的燭淚,滴到了他的心裡。
或許是素了太久,也或許是她太美,太誘人,或者是因爲她的低泣,一盞茶的時間後就平靜了下來。
讓他覺得有點丟臉,雖然他也覺得無比地饜足,可是又覺得自己可以更好。
兩人起身簡單的梳洗了一下,秦寧澈收起了墊在牀上的帕子,見她羞的滿臉通紅,嫵媚的眼神躲閃,不由又動了心思,摟着她低笑:“媳婦,洞房花燭夜,一刻值千金,我們不能空度是不是?”
“別啊,”她趕緊上牀蓋上被子,覺得被子裡都沾染了兩人的氣息,閉上眼睛羞澀的道:“我要睡了,明兒還要給爹孃他們請安呢?”
他心裡也憐惜她,覺得自己不能一下子折騰狠了,要是把她嚇着就不好了,端來溫茶給她喝了幾口,自己也喝了一杯茶,這才上牀抱着她關心的問:“剛纔我有沒有弄疼你?”
她羞的不知該說什麼,乾脆閉上眼睛道:“我睡着了。”
“哈哈……”他被她逗笑了,見她這害羞的樣子,越發想要都逗她:“既然你睡着了,那就可以任我爲所欲爲了對不對?”
“不要,你鬆手……”
秦寧澈覺得自己今兒真的是酒喝多了,看着她臉帶紅暈,眼神柔媚的樣子,雖然不準備做什麼,可是忍不住想要鬧她。
阮芯怡感受道他的隱忍,深怕他控制不住,趕緊撒嬌:“夫君,真的很晚了,我們早點睡好不好?”
他耍賴道:“那你睡你的,不用管我就是。”
“別,你讓我歇一晚,我們好好睡覺成不成?”
阮芯怡的話音剛落,一個嬌嫩的聲音也悶悶的響起:“爹你好煩,我們好好睡覺好不好?”
阮芯怡被這聲音嚇了一跳,見他也驚訝的看着自己,兩人同時看向牀的裡面那一小團隆起。
妞妞艱難的從被子裡鑽出來,迷茫的睜了睜自己的大眼睛,對着她伸手:“娘,我要上淨房。”
“好的。”阮芯怡羞的滿臉通紅,好在她先前帶着她住過幾天,也知道該怎麼做。
可是她雙腿發軟,要不是他眼明手快的扶住她們,母女倆就倒在地上了。
等到大家再上牀,睡在外面的秦寧澈看着新媳婦背對着自己,抱着女兒很快就睡着了。
他也側身,摟着她纖細的柳腰,心情極好的閉上眼睛。
阮家,花轎一出門,就顯得冷清了下來,特別是阮盛皓他們兄弟還有一些堂兄弟,這些大小舅子都去了秦家。
不過留下的女眷也不少,而且大都拿圓圓善意的打趣,畢竟再下去就是她要成親了。
等到吃了晚飯,客人們才陸續離開,圓圓又跟着三位伯孃一起忙活家事,接來的桌椅碗筷還回去的時候要順便放饅頭和果子的謝禮,還有紅綢什麼的都該收了……這些瑣事一下子還弄不好,明兒起碼還要忙一天。
這幾天丫鬟們也都累了,還沒到亥時,阮家後宅就靜悄悄的一片。
有個矯健的身影,就像落葉一樣,快速的溜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