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釗祺曾經也同他們一樣,年少展天賦,前途似錦,受盡旁人的欣羨與崇敬。
結果,他走上了歪路,成了眾人瞧輕的紈褲子弟,兒時的玩伴全都升了官,與他漸行漸遠。
聶宏遠與穆紹誠一見是葉釗祺喊住他們,面色頓時有些尷尬,畢竟他們已經許多年沒和這個長大後行徑荒唐的童年玩伴來往。
「釗祺,你找我們有事?」有鑒于葉釗祺在貴族間流傳的惡名,兩人不免有絲戒慎。
「沒什麼,只是近來老想起過去在私塾讀書的日子,也想著不知道方師傅他老人家好不好。」葉釗祺對昔日的好友主動釋出善意。
「這樣說起來,確實好些時候沒去探望過他老人家了。」
兩人見他神情無異,語態親切自然,與昔日听聞的放浪形象有出入,頓時松懈了防備。
「我是想著,哪一天你們倆若是得空,便隨你們一同去探望他老人家。」葉釗祺神情真誠的說道。
見狀,兩人也不好推辭,自然一口應允下來。
餅了三天,葉釗祺一身輕簡,只帶上一個幫忙提物的小廝,找上他們兩人,一同前去位于京城郊區的私人書苑,探望昔日教導他們讀書習字的方師傅。
方師傅見著他們三人如此有心,自當是歡喜有加,熱情的留下他們三人在書苑過夜。
這一夜,他們三人在熟悉的書苑里把酒話當年,然後聊起近況。
餅去三人是無話不談的兒時好友,長大後獨獨葉釗祺一人走上歪路,幾杯黃湯下肚,他不禁感慨有加,吐露心聲。
「你們兩個真是好樣的,一眨眼都已經當上了監察御史,就我一人還在後頭瞎混,結果還是靠著皇上對我父親的愛惜,才平白撈了個國子監丞來當。」
「釗祺,你知不知道,當年師傅最看重的是你,你一直是我們之中最有才干的那一個,我們根本不如你。」聶宏遠感嘆的說道。
這可不是虛言,過去的葉釗祺可謂是天縱英才,聰明早慧,文武雙全,小小年紀己受到鄉里百姓的贊揚。
「我知道,可惜我辜負了所有人的期望。」葉釗祺自嘲的牽動嘴角。
「你只是一時喪志罷了,我看得出來,你的斗志還在,你不可能就這樣白白糟蹋「自己。」穆紹誠見他這樣,心中也不好受,立刻激勵他。
「我就怕自己已經沒了重新來過的機會。」葉釗祺垂下眼,淡淡說道。
「不會的,只要你願意,一切都不算晚。」兩人輪番安慰起來。
一番溫言相挺之後,昔日舊情重回心中,三人真心相對的喝酒小敘。
「對了,御史台最近可有在辦什麼案子?」閑談的過程中,葉釗祺自然而然的聊起官務。
「老樣子,御史台的案子堆積如山,查也查不完。」兩人苦笑。
葉釗祺靈光一閃,壓低音量問︰「前些時候,我听說鎮國公在府里大興土木,修了一間純金打造的佛堂,就連佛像也是上等鎏金,耗費的銀兩粗估至少有百萬白銀。」
聞言,聶宏遠與穆紹誠互望一眼,面色猶豫。
葉釗祺明白身為監察御史不得隨便談論案情,于是他不動聲色的改口,「我就是問問罷了,沒其它的意思,畢竟這事眾人也只敢在私下談論。」
見葉釗祺一臉坦蕩,真的沒打算往下問,兩人反而放松了戒心。
「這事我們只告訴你,你可千萬別泄漏出去。」
「如果是殺頭的大事,那就別說了,我怕死。」葉釗祺戲謔的說道。
聶宏遠與穆紹誠哈哈大笑,「你要是怕死,也不會一不快就找人出氣,連王爺的兒子都敢打,天不怕地不怕的,在城中誰敢惹你?」
「過去的我確實鬧了許多荒唐的事。」葉釗祺自嘲的舉杯。
「老實告訴你,我們最近就在查鎮國公的案子。」
「鎮國公有什麼好查的?」葉釗祺明知故問。
「鎮國公貪婪愛財,又篤信悟玄和尚的妖言,認為大肆興建佛堂佛寺就能長命百歲,于是想方設法的向朝中官員施壓,要他們三不五時進貢,不僅如此,鎮國公還把悟玄帶進宮里,讓他向太後與皇後宏道,說什麼若想長生不老,就得用純金鑄造的寺廟供佛。」
「根本是妖言惑眾!」葉釗祺听罷,不禁皺眉斥道。
「不錯,這個悟玄根本是個妖僧,可有什麼法子呢,他有鎮國公護著,眼下就連太後跟皇後都信了他,想法子要建造金廟,打造純金佛像,行徑是越來越荒腔走板。」
「這樣說來,這一切的禍端肇因于鎮國公。」葉釗祺眯了眯眼說道。
「止是。只是鎮國公是兩朝老臣,又是太後的嫡親兄弟,鎮國公府戒備森嚴,御史台私下派出的探子都不得其門而入,倘若用強的又怕會走漏風聲,反讓鎮國公更加戒備。」聶宏遠捶了一下手心,很是氣餒。
「既然如此,何不干脆從悟玄這個妖僧下手?」葉釗祺提議。
「我們也想過要從悟玄下手,可問題是此人狡猾得很,平日極少離開鎮國公府,出入也多乘坐鎮國公府的馬車,身邊還跟著幾名高手隨行保護,一般人根本近不了身。」
「這個悟玄為什麼要這樣妖言惑眾?他最終的目的又是什麼?」葉釗祺不解地問道。
「這正是我們亟欲查明的重點,只是眼前實在是無計可施啊!」穆紹誠與聶宏遠無奈的嘆道。
葉釗祺尋思片刻,道︰「那是自然,鎮國公府的水可是深著,又有太後撐腰,肯定在朝中布滿了眼線,我想,鎮國公肯定知道御史台這邊在查他,自然會防著你們。」
「鎮國公是出了名的謹慎小心,倘若他手邊又有眼線幫忙防著,我們也是一籌莫展,只能繼續等,等著鎮國公府鬧出大事。」聶宏遠憤懣的飲盡手中那杯酒。
「這樣耽擱下去,保不定悟玄又會煽動太後與皇後,若是禍及後宮,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葉釗祺深覺不妥。
「我們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可是又能怎麼樣呢?」穆紹誠一臉無奈。
葉釗祺默了片刻,突生一計,「這樣吧,假如鎮國公當真知道御史台在查,他防的是你們這些御史,可不會防我這個無關緊要的小爆。」
穆紹誠與葉釗祺面露詫異。
「只要你們想辦法去打探悟玄平日的行蹤,以及此人有什麼特殊嗜好,我便能趁虛而入,借機接近悟玄,再想法子與他結交,看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听見葉釗祺不僅巧獻一計,又自告奮勇,穆紹誠與聶宏遠都擔心不己。「釗祺,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弄不好可能會害你得罪鎮國公,你也曉得鎮國公是什麼樣的人,一旦得罪了他,途肯定凶多吉少。」
「我不怕。」葉釗祺笑了笑,目光凌厲有神。
見狀,兩人被他眉宇間散發出的睿智英勇震得好片刻回不了神。
從前,他們也曾看過這樣的葉釗祺,當時,他天資聰穎,十歲便大展才能,受盡鄉里百姓的褒揚,但那己是許多年前的事了……
想不到,十多年後,他們竟然還有幸見到這樣的葉釗祺。
出于昔日的同窗情誼,以及多年熟識的舊交情,穆紹誠與聶宏遠是打從心底替葉釗祺的迷途知返感到高興。
「好!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們又怎能推辭?」聶宏遠一口應下。
「是啊,有你幫我們,這件案子肯定有指望了!」穆紹誠替三人把杯盞斟滿,三人同時舉杯,痛痛快快的一飲而盡。
「是我該謝謝你們,謝謝你們還願意相信我能幫得上忙。」葉釗祺看似淡然,眼神卻流露著幾許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