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畫看着宴輕,他這樣的樣貌,在京城時,哪怕是做紈絝,都讓各府邸的大家小姐傾心不已,抓心撓肝,更何況來了江南,漕郡就這麼大的地方,雖然南來北往來客絡繹不絕,但也見不到宴輕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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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在大街上,可不就是招桃花?
她笑着問,“那哥哥怎麼說?”
她不覺得江雲色能讓宴輕瞧上,宴輕從小到大,對女子,誰也瞧不上。
宴輕看了她一眼,說,“我告訴她,我已娶妻,妻子是掌舵使,她嚇的臉都白了。”
凌畫笑出聲,她在漕郡混了三年,若是夫君報出名號後還能讓人糾纏着勾搭,她就不必在漕郡混了。
宴輕不知是誇獎她還是如何,語調有那麼點兒上揚,眉梢微挑,“掌舵使的名號很好使嘛。”
凌畫品了品這個語調,“嗯,一定情況下,是挺好使的。”
用過飯後,天已經徹底黑了。
凌畫捧着茶盞,靠在椅子上,渾身疲憊勁兒上來,不想動,見宴輕也坐着喝茶懶洋洋的不動,便繼續與他說話,“哥哥,你今兒睡了一日,是漕郡不好玩嗎?”
否則大白天的,怎麼回來睡覺了?
宴輕搖頭,“今天犯困。”
凌畫想着你若是今天犯困,就不會出去玩了,只不過敗興了,大約才犯困了,她問,“胭脂樓裡的脂粉味很濃嗎?哥哥丁點兒也聞不了?”
若是沒記錯的話,八方賭坊請他喝茶那一日,她很是盛裝打扮了一番,那時,她很是細緻地擦了脂粉,描畫了眉,用了香囊,雖是特質的水粉,味道沒那麼濃烈,但絕對不是一點兒都聞不到的。當時他距離她只有一桌之隔,應該能聞得到。
還有,聖旨賜婚當日,她也盛裝打扮了一番,進宮請的旨意,後來直接去了端敬侯府見他,也用了胭脂水粉,他並沒有因此嫌棄。
還有,大婚之日,她也是盛裝打扮,脂粉味是一點兒都不淺的。當時他還將她扛回了海棠苑。
難道說,他只是不嫌棄她身上的脂粉味?
宴輕點頭,“嗯。”
凌畫眨眨眼睛,想說什麼,又覺得怕說出來,她與宴輕又說不到一處,哪句話不對,惹他翻臉,她索性閉了嘴。
宴輕卻看出來了她欲言又止,“想說什麼?”
凌畫想着真敏銳,她不過就稍稍露出點兒意思,便被他抓住了,她道,“我尋常雖然不怎麼用脂粉,但也是偶爾會用的,哥哥也是因爲這個,纔對我……敬而遠之?”
宴輕扯了扯嘴角,挑眉,“我什麼時候對你敬而遠之了?”
凌畫頓了一下,謹慎地說,“就、離京之前。”
宴輕放下茶盞,杯底擱在桌子上,發出一聲輕響,“跟這個沒關係。”
他那時跟她發作,可不是因爲什麼胭脂水粉味。
凌畫想他多說兩句,試探地問,“那、哥哥聞不到我用的脂粉味嗎?”
其實,凌畫是有一個疑問,在京城,宴輕踏足的地方,不可能丁點兒都沒有脂粉香,畢竟他是紈絝,去的酒肆酒樓混雜之地不少,就算不踏足紅粉溫柔鄉,但聽個曲子的地方,也不可避免有脂粉香,而且,據她所知,有些公子哥們,也是用粉的,紈絝中用粉的人,應該也是大有人在。
他若是聞不了,早該被人知道纔是,比如柳蘭溪等喜歡他的那些女人,應該打死都不會用胭脂水粉了。京城的胭脂水粉鋪子,怕是都會歇業一半。
還有前日他去西河碼頭,據說他讓王六吩咐人別將脂粉味帶進畫舫裡。就彷彿,這個毛病,從來了漕郡纔有的。
宴輕盯着凌畫,“挺細心啊。”
凌畫對他眨眨眼睛,覺得細心這兩個字,應該不是他真想說的意思,他想說的,應該是疑心。她抿了一下嘴角,提醒他,“我們目前還是夫妻,總想多瞭解哥哥一些,才能知道怎樣對哥哥好。”
宴輕無名指叩了叩桌面,發出沉悶的響聲,他神色深了一些,“真想知道?”
凌畫點頭。
宴輕道,“行,你想知道就告訴你。”
他重新給自己倒了一盞茶,在流水聲中,他淡淡地說,“我對牡丹過敏,靠近三步內,會致使暈厥,胭脂樓的二樓那處最好的用來招待貴客的房間裡,養了一株牡丹。”
凌畫恍然,牡丹這種花,較爲嬌氣,京中氣候偏硬,不如江南柔軟,很少有人家養牡丹,除非愛花之人,需要消耗大量的功夫打理,皇宮有一處牡丹園,由專人打理,據說每年也要養死幾株,從江南再運到京城補上。
而江南,與京城不同,一年四季,都可以看到花,牡丹這個品種,更是多樣,很多有錢人家的府邸都養幾株,胭脂樓有養牡丹,倒也不奇怪。
凌畫問,“所以,哥哥因爲這個,來江南之日,提前在西河碼頭,放出厭惡脂粉味的消息,就是掩飾這個?”
“嗯。”宴輕點頭,“所以,如今你知道了?”
凌畫頷首,“知道了。”
牡丹這個花,她以後但凡所去之處,也得遠離。
凌畫建議,“哥哥是去胭脂樓,卻因此沒能見到十三娘,有點兒可惜,不如我讓她洗淨胭脂水粉味,請來總督府?她琴曲確實一絕,棋藝也高絕,沒見到,是有點兒可惜。”
宴輕差點兒翻白眼,“一個女人,有什麼好看的?就算是國色天香,你覺得我看不到會可惜?”
凌畫笑,“那倒不是,我就想着哥哥來江南玩,別人慕名想見的人,想玩的地方,想觀看的風景,但凡有意思的,便想哥哥也跟着瞧瞧。”
這意思再顯而易見不過,別人有的,你也得有,哪怕是瞧個女人。
宴輕被她的言論給氣笑了,不答反問,“你倒是挺會享受,養了琴師樂師不說,還養了十二名伶人?除了在漕郡,別的地方,也養了這樣的人?”
凌畫直覺這話題有點兒不妙,解釋,“倒不是我愛享受,是有時候,養些這樣的人,是有非同尋常的用處的,有些消息來源,他們最是得用。”
她說的不直白,覺得宴輕能明白,雖然,這其中,也包括她小小的享受一把。但她覺得是不能承認拿這個消遣放鬆的。畢竟,京中的閨秀們,可沒人敢這樣做。她還是要這個名聲的。
宴輕哼了一聲,站起身,轉身回了房。
凌畫:“……”
甩袖就走,這是看不慣她養人?
其實,琴師樂師伶人與她手下養的別的各種產業勞作的那些人,除了身份上不被人瞧得上,別的沒多少不同。都是爲她所用而已。
她覺得,她有必要解釋清楚,於是,她站起身,跟着宴輕進了他的屋子,見宴輕站在桌前掌燈後,拿了一本畫本子躺去了牀上,她跟去了牀邊,很認真地解釋,“我雖養着琴師樂師歌舞伶人,也是有所用處,並不是烏七八糟的服侍我。哥哥若是不高興,我以後不聽他們彈琴唱曲了。”
她這裡指的服侍,自然是有些貴女們私下的牀笫浪蕩,她還是很潔身自好的。
宴輕剛翻開畫本子,便聽了她這樣一段話,他頓了一下,擡眼瞅了她一眼,眼神漫不經心,就在凌畫以爲他會說“我才懶得管你,跟我沒關係。”時,便見宴輕點頭,“行,你自己說的。”
凌畫:“……”
怎麼就不按常理出牌呢!
她心下有那麼點兒小鬱悶,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她心想,以後都不能聽他們彈琴唱曲了,有點兒可惜,畢竟歌舞琴曲奏樂,都是上等天籟之音,但比起宴輕不樂意,她心裡也就只可惜了那麼一小下。
她點點頭,認真地說,“哥哥有什麼不喜歡的,不樂意我做的,可以都告訴我。”
宴輕本來已收回視線,如今又看向她,挑眉,“處處讓着我,不能恣意,委屈?”
凌畫笑,“我委屈哥哥娶了我,這對哥哥來說,是撐破天的大事兒了,拿一輩子婚姻大事兒,讓了我,這等小事兒,委屈一二,對比起哥哥來,又算什麼?”
宴輕眯了一下眼睛,“又哄人?”
凌畫神色一頓,有些無力,“……沒有。”
她解釋,“我說的是真話。”
風水好輪迴,蒼天饒過誰。出來混的,總是要還的。這兩句話,凌畫覺得,她是真真切切體會到了,以前她無時無地不在哄宴輕,如今,終於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她沒哄,但這真話說出來,可不真像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