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畫回了裡屋後,很快就睡下了。
管家依照凌畫的吩咐,給朱蘭選了一處清淨的上等院子,又安排了伺候的人,然後又事無鉅細地詢問朱蘭有什麼特別喜歡的吃用,可有什麼忌口等等,若這裡不是總督府,讓朱蘭幾乎錯以爲她不是被扣押,而是前來做上等貴賓了。
身爲綠林的小公主,是能輕易將自己的喜好告知於人嗎?自然是不能的。
在江湖上,刺殺毒殺很多時候都是家常便飯,從小到大,她雖然受寵,但是想讓她死的人也很多,畢竟,想把他爺爺從三舵主之一的位置上拉下來的人有很多,仇家更不少,她也很清楚自己是她爺爺的軟肋,所以,即便能任性,她大多時候爲了他爺爺的老命,爲了自己的小命,也是不敢任性的。
於是,管家儘管擺出的態度十分良好,是對待上等貴賓的樣子,但她還是說,“勞煩管家了,我不挑食,什麼都行。”
管家問了幾次,都沒問出什麼來,想着綠林的小公主看起來傳言有誤,人家不嬌氣跋扈,行事還挺謹慎,於是他說,“那老奴就看着給朱姑娘安排了,若有不妥當之處,朱姑娘務必告知,您是掌舵使的座上賓,老奴是半絲也不敢怠慢您的。”
朱蘭心想這個座上賓她一點兒也不想要,當然,階下囚更不想要,被擺在座上賓的位置總比被關進總督府的水牢要好,她點點頭,“我會的。”
管家轉身去了。
不多時,管家安排的人便來了,有伺候鋪牀疊被的,有伺候打掃灰塵的,有伺候瓜果茶點的,有伺候梳頭陪着閒話解悶的,還有一批護衛是被安排來保護的。
朱蘭一下子從綠林小公主享受到了真正的公主般的待遇。
朱蘭很是有點兒不習慣,江湖人不講究這些,但是她也不能將人都打發走,只能揮手讓人都退下,言明暫且她不需要,有需要會喊人。
待這些伺候的人都退下後,朱蘭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大雨,很是鬱悶,對冬青道,“冬青,你說我這是什麼運氣?怎麼剛到漕郡,便羊入虎口進了總督府?我哪裡去打探消息不好,爲什麼偏偏要去金樽坊?兒宴小侯爺也是個奇葩,這麼大的雨,他不在總督府裡躺着睡覺,往外面跑什麼?跑哪裡不好,非要去金樽坊。還有張二先生,他哪天不能刺殺人,偏偏要今天。真是黴運當頭。”
冬青只能說,“趕巧了而已。”
朱蘭抓抓頭,“我是出來打探消息的,如今被扣押成人質了,真是鬱悶。”
冬青也皺着眉頭,“掌舵使看起來不會對姑娘您不利,所以,您的人身是安全的,無需擔心。”
“我自然不擔心自己。”朱蘭搖頭,“我就是擔心我爺爺。”
她嘆了口氣,“還有掌舵使最後跟我說的那句話,有人背後教唆程舵主嗎?程舵主做出這樣的事兒來,難道真的是背後有人推動鼓動?若是真有的話,不知是什麼人,怕是爺爺並不知道,趙舵主不知道知不知道。”
冬青也不知道怎麼寬慰朱蘭。
朱蘭似也沒打算要他寬慰,又嘆了口氣,“事已至此,我只能想想怎麼給爺爺寫信既隱晦,又能讓爺爺知道這些事兒了。”
凌畫睡下後,宴輕對雲落問,“去問問府裡的廚房,有沒有紅薯?要那種江南產的糖心蜜薯。”
雲落:“……”
他點點頭,默默轉身去了。
不多時,雲落回來,直接帶回了一籃子江南產的糖心蜜薯,遞給宴輕看,“小侯爺,廚房就這些,都被我帶回來了。”
宴輕瞅了一眼,十分滿意,“晚上天黑前,在這畫堂燒個火爐,火盆也行,我們今晚烤糖心蜜薯吃。”
雲落點點頭,提了籃子去將這一籃子的糖心蜜薯都給洗了。
宴輕拿了九連環回屋,剛躺回牀上,想起一件事兒來,“今兒一日,怎麼沒見到琉璃?她還沒回來嗎?”
雲落點頭,“琉璃去清音寺還寧家的卷宗,到如今是還沒回來。”
“會不會出了什麼事情?”宴輕難得關心琉璃一回。
雲落想了想說,“琉璃帶了些人出的門,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事兒,望書已派人去查了,應該很快就有消息來。”
宴輕玩着九連環問,“從金樽坊帶回來的那些人,都怎麼處置了?”
雲落道,“主子吩咐望書,讓將那些人審問一番,沒什麼大問題,便都放了,有些小問題的,便論罪處置。其中那個包廂裡的女子是綠林的小公主朱蘭,主子扣押了她,在總督府讓管家給安排了一處院子,暫且居住。”
宴輕打聽了兩句,似覺得沒什麼意思,懶得再問,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扔了九連環,打了哈欠,“一個半時辰後喊我起來烤紅薯,你要提前將火爐子準備好。”
雲落沒忍住問,“小侯爺,您會烤紅薯嗎?”
宴輕白了他一眼,“但凡是吃喝玩樂,爺都會。”
雲落想想是這樣,閉了嘴。
宴輕躺下身,閉上眼睛,又不放心地囑咐,“一個半時辰後,別忘了,否則唯你是問。”
雲落點頭,“小侯爺放心。”
因下大雨,林飛遠和孫明喻並沒有出總督府回府,而是留在了總督府書房院落的房間歇着,崔言書本就有自己的院子,所以,宴輕被刺殺的消息傳回總督府,他們自然也在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
林飛遠被親衛喊醒,困的睜不開眼,問了句,“宴輕有沒有事兒?”
聽到說沒事兒,他覺得不用他管,倒頭就睡。
孫明喻也被親衛喊醒,他騰地坐起了身,同樣問了句,“宴小侯爺可受傷了?刺客可抓住了?”
聽到說宴小侯爺毫髮無傷,刺客是張二先生時,孫明喻驚訝了片刻,“怎麼會是張二先生?”
聽說凌畫已去了水牢,雲落乾脆利落地帶回了幾個人,控制了金樽坊後,他猶豫了片刻,還是重新躺回了牀上,掌舵使沒派人來喊他,那定然是不需要他管的。
崔言書的人在得知宴輕沒受傷安全回府,刺殺的人是張二先生被抓住,掌舵使已去了水牢後,壓根就沒喊醒崔言書,任由他繼續睡着。
所以,整個總督府在快天黑前的兩個時辰,除了稀里嘩啦的雨聲,十分安靜。主子們都在黑白顛倒的歇着,唯獨一個貴客朱蘭,沒有絲毫睡意,在琢磨事情。
雲落十分守時,在一個半時辰後,依照宴輕的吩咐,將他喊醒了,“小侯爺,時辰到了。”
宴輕睏乏乏地點頭,半明半昧着躺在牀上待了一會兒,然後緩緩起身,問雲落,“火爐子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準備了一個火爐子,鐵篦子,一個火盆,一雙鐵筷子。”雲落準備的很是齊全,“小侯爺起身就可以去烤。”
宴輕走出房門,瞅了一眼畫堂裡暖融融的火爐子和火盆,很是滿意,“不錯。”
他隨手拿了個矮凳,坐在火爐子前,撿了籃子裡的紅薯,放在鐵篦子上,擺成一排,然後又用鐵筷子扒拉開旁邊的火盆,撿了幾個紅薯扔進了火盆裡,然後又扒拉着炭火將紅薯埋好。
雲落在一旁問,“小侯爺,那晚飯還讓廚房做嗎?”
“不做了,吃多了不消化,有烤紅薯就夠了。”宴輕扔了鐵筷子,忽然想起凌畫的小身板來,又改了口,“讓廚房做一碗骨頭湯來就夠了。”
雲落點頭。
烤紅薯是個十分簡單的事兒,宴輕做的很是熟練,雲落瞧着覺得小侯爺以前應該時常烤紅薯,否則絕對不能掌握的火候正正好,他承認小侯爺說他吃喝玩樂就沒有不會的,這話沒有水分。
烤紅薯的香味十分的霸道,很快不止瀰漫整個畫堂,也瀰漫進了東西暖閣,甚至順着門縫飄出了屋外,只不過被擋在了雨中。
凌畫的確挺愛吃烤紅薯的,所以,哪怕她睡的沉,當香味鑽進口鼻,她沒用人喊便醒了,迷迷糊糊起身,尋着香味便出了裡屋。
宴輕瞧見她迷迷糊糊的樣子,彎了彎嘴角,含笑對她問,“醒了?”
凌畫不好意思的撓撓臉,點點頭,“哥哥烤的紅薯太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