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端來飯菜,宴輕放下茶盞。
凌畫想找兩句話題,但剛一開口,就被宴輕給堵了回來,她就知道了,他不樂意跟她說話了。
她默默地拿起筷子,決定這一頓飯當啞巴,吃完飯,她就去書房。
她想的雖好,安靜地吃完飯後,她剛把筷子撂下,宴輕也擱了筷子開口了,“誰讓你昨兒喝那麼多酒的?”
昨兒沒訓到的人,他決定今兒勢必要訓到。
凌畫摸摸鼻子,咳嗽了一聲,覺得今日的宴輕,有那麼點兒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她想錯了,哪怕睡醒一覺,他還記着昨兒讓他生氣這件事兒呢。
她不能告訴他吃了醒酒丸,那麼自然要自作自受,只能認錯,“哥哥,我錯了。”
宴輕挑眉,冷笑,“認錯認的這麼痛快?什麼毛病?”
凌畫看着他,不認錯那要怎樣?狡辯嗎?她也狡辯不過啊,本來就是喝了太多酒,是不太好的,還讓人家大半夜跑去接她纔回府,的確不太對,又不是沒有家室的人,怎麼能深夜在外喝酒聽曲不回家呢?
她伸手扯扯宴輕衣袖,“昨兒情況特殊,十三娘彈奏了幾十首曲子,爲了讓她相信我是真去喝酒聽曲子的,便只能多喝了些。”
宴輕冷眼看着她,“若我不去接你,你就住在胭脂樓了?”
“怎麼會?”凌畫搖頭,“絕對不會的。”
宴輕不相信她,“都喝多了,還不會?喝的走不動,不就歇下了?”
凌畫搖頭,“有望書在呢,望書滴酒不沾,我喝多了,他可以把我帶回來的。”
宴輕哼了一聲,“你帶的人手都在胭脂樓外,只望書一個人跟着你進了樓內,若是遇到高手要殺你,你喝多了,跑都跑不動,望書怎麼救你?”
凌畫眨眨眼睛,“昨兒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吧?”
“你怎麼就能肯定?”宴輕看着她,“胭脂樓雖然在你監視的範圍內,但是若有機關密道呢?你膽子可真大。”
“細雨帶着人密切盯視着胭脂樓,除了望書跟我進入了胭脂樓後,十三孃的院子外,也跟去了不少人。”凌畫認真地解釋,“不是隻望書一人,而且我也學過些機關機巧,哥哥忘了棲雲山那些機關了嗎?我對這些東西,也有涉獵,雖不是十分精通,但也不差的,若是十三娘樓內有機關密道,也瞞不過我的眼睛。”
“若是十分精妙你看不出來的機關呢。”宴輕問。
凌畫頓了一下,雖說不能以感覺來判斷一件事兒,但有時候感覺是十分靈敏的,她斟酌着措辭說,“哥哥,十三娘這個人吧,會不會對我不利,這的確是不好說。但若說昨兒殺我,她應該是不會的。”
宴輕哼了一聲,“看來是我多慮了?你有十條命,自己就能保九條。”
凌畫嘻嘻一笑,伸手晃了晃他胳膊,“我保證以後少喝酒。”
宴輕想說“你怎麼就不能保證你以後不喝酒?”,但想想她會釀酒,喝酒這件事兒,他自己都戒不了,怎麼要求她?就是她喝醉後的那副粉面桃花嬌嬌柔柔的樣子,讓他着實看不慣,只能硬邦邦地說,“往後外出,若是喝酒,戴上面紗。”
凌畫一愣,“京城春天多柳絮,夏季炎熱暴曬,冬季寒風刺骨,唯有秋季,我出門時,偶爾會摘掉面紗,但江南與京城氣候不同,來了江南後,風不傷我的臉,倒是時常會忘記戴面紗。”
“誰跟你說京城了,我只是說你喝醉酒後的樣子,醜死個人,怕大半夜的把人嚇到,以爲是女鬼,才讓你以後喝酒後,戴上面紗。”宴輕瞥了她一眼。
凌畫:“……”
她喝酒後的樣子到底有多醜?讓他這麼嫌棄!
她揉揉鼻子,點頭,“好吧!”
宴輕語氣微沉,“答應了就要作數。”
“好好好,作數。”
宴輕這才滿意,對她說,“十三娘彈奏的曲子好?讓你樂不思蜀?據說一連聽了幾十首。”
凌畫笑,“她的確是盛情難卻了些,以前並不如此的,不知昨日是爲何。我也不太懂,但估計跟她要打的什麼算盤有關,我也正不得其解呢。所以已吩咐細雨,仔細盯緊胭脂樓。”
宴輕點頭,漫不經心地問,“你很喜歡《東風引》的曲子?”
凌畫立即說,“確切說,我是喜歡《東風引》的曲詞。”
宴輕問,“有何不同?”
“自然不同啊。曲子是由人彈奏的琴曲,琵琶曲,古箏曲等,每種樂器,發出的曲調都各有不同,但曲詞只那一首。”
宴輕“嗯”了一聲,站起身,“我回屋去睡個回籠覺。”
凌畫本來以爲他要繼續往下跟她說,告訴她《東風引》的曲詞是他十三歲那年寫的呢,誰知道他不談了,轉身進了屋。
她坐了片刻,他不談,她如今剛睡醒還沒見望書,因裝醉,等於還不知道昨兒的事兒,她只能心裡嘆了口氣,想着這一時半會兒是沒法問他當年是怎麼寫出《東風引》的,那裡面的每一句,他寫的意思。
宴輕可以繼續睡回籠覺,但是凌畫不行,她已歇了一日,還有不少的事情要處理,只能起身去了書房。
朱舵主和程舵主直到睡到第二天傍晚,兩個人才醒酒。
朱舵主睜開眼睛,頭疼地感慨,“老了。”
程舵主沒敢罵出聲,因這裡是兵營,四處都是耳朵,他只能在心裡罵,“宴輕這個王八蛋。”
他算是領教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凌畫和宴輕都不是個東西。一個人下令扣押他,粗糧噎死個人,一個人過來跟他們喝酒,差點兒在酒桌上灌死他。
朱舵主和程舵主大眼瞪小眼彼此對看半天,兩個人跟拿對方照鏡子似的,都看出了對方一臉的菜色。
朱舵主有氣無力地說,“老程啊,怎樣?不服老不行吧?”
程舵主哼了一聲,“仗着年紀小欺負人的小崽子。”
朱舵主無奈,“老程啊,你就是心氣太高了,咱們綠林能有今日,都是一代代的睿智和謹慎,你這些年愈發的忘了什麼叫做謹慎和安穩了。如今我們吃了這麼大的一個虧,以後長點兒教訓吧!”
程舵主心想,這個教訓是長了,但是誰說他以後就沒機會找回場子了?只要他不死,回到綠林,以後有機會,他一定要讓凌畫和宴輕吃不了兜着走。
朱舵主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這依舊是不甘心,暗自搖搖頭,也不與他說了。
程舵主揉揉肚子,“我餓了,老朱,你餓嗎?”
朱舵主點點頭,昨兒喝了一肚子酒,今兒睡到這時候,哪能不餓?兵營連碗醒酒湯也沒給他們,雖然比坐大牢好些,但這把老骨頭,也是不禁折騰了。
程舵主只能站起身,對外喊餓。
不多時,有人送來粗茶淡飯,擺在桌子上,跟前兩天吃的沒二樣。
程舵主看着生氣,但也已經沒脾氣了,心裡也把江望給記上了。
江望纔不在乎程舵主記不記恨,他只知道,跟着掌舵使,上了二殿下這條船,若是不一條道走到黑,那他也沒什麼活路。在漕運這塊地方,就得聽掌舵使的,等有朝一日掌舵使離開江南漕運,他最好也跟着挪動挪動,調去京城。就算調不動,在漕運待着,也不能丟了這身官服。
所以,給程舵主和朱舵主吃最普通的粗糧,他已經覺得很便宜他們了。就連他在兵營的時候,也是吃這樣的飯菜,昨兒若不是小侯爺和崔公子來,兵營也不會大魚大肉,頂多一個月有一次改善伙食,廚房會殺幾頭豬。
也正是因爲兵營裡苦,他的兒子們才死活不從軍。
也正是因爲他治軍嚴格,訓練有素,讓兵營裡的將士拿出去不是軟腳蝦,掌舵使纔對他看的上眼,沒收拾了他,丟了頭頂烏紗。
江望吩咐屬下,“那兩個老頭,尤其是姓程的,一身富貴病,看好他們,別讓他們被粗糧噎死了,給掌舵使惹出麻煩。”
屬下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