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畫與宴輕在小鎮上踏踏實實舒舒服服地歇了一晚上後,第二日重新買車買馬,繼續上路。
越往北走,雪越大,幾乎到了車馬難行的地步。
凌畫才真正地感受到了來自惡劣天氣的不友好,讓她頗爲痛苦。
她騎不了馬,無論是身子,還是臉,既受不得摩擦,又受不得顛簸,且肌膚嬌嫩,更受不得冷風刀割一般的吹刮。沒法騎馬走快的結果,就是躲在馬車裡,天寒地凍的,馬蹄子哪怕釘了腳掌,包裹了軟布,但走在雪地裡,一樣的打滑,車軲轆有時陷進雪裡,拔不出。
她剛熟練的駕車技術又沒了用武之地。
這時候,凌畫愈發地覺出宴輕的本事和好來,他可真是一個大寶貝兒,不止能駕馭得了馬車,還因爲有內功有力氣,一個人就能將馬車拎出雪堆裡或者雪溝裡,尤其是他還有一個本事,就是寒風刺骨,凌畫趕不了車,他更不樂意吹着冷風坐在車廂外趕車,所以,用了半日的時間,就將臨時買的這匹馬給馴服了,在凌畫看來不太有靈性沒經過特殊訓練的笨馬,竟然被他短短時間訓的有了靈性,竟然學會自己駕車走路了。
宴輕躲懶成功,也鑽進了車廂內。
凌畫怕冷,臨出發前,買了一個小火爐,放在了馬車內,又買了一袋子的炭火,還買了好幾個暖水袋,所以,車廂內,暖意融融,甚至有些燻烤的慌,對比外面的寒風凜冽,車廂內就是一個溫暖的世界。
但即便如此,她依然裹着被子,將自己裹成一團,腳下手中抱着暖水袋。
宴輕無語地看着她,“這麼怕冷?”
“嗯。”凌畫點頭,對他佩服至極,“哥哥你真厲害,竟然能讓馬聽你的,自己學會趕車了。”
明明是一匹笨馬新馬,到了他手裡半日,變成了一匹成熟學業有成的馬了。
宴輕嗤了一聲,“我學過馴馬術。”
將門裡最不缺的就是士兵戰馬,他三歲就學行軍打仗,自然也要學會馴馬術。
凌畫看着他,提出靈魂質疑,“你既會馴馬術,爲什麼不早些訓馬?讓我趕了一路馬車?”
宴輕舒服地躺在馬車裡,頭枕着胳膊,聞言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我以爲你愛趕車。”
凌畫:“……”
她不愛趕車!
這個人若不是他長的好看的夫君,她一準揍死他。
大概是凌畫的眼神太兇,太惱,太哀怨,宴輕有點兒受不住,閉上眼睛,翻了個身,背對着她說了句服軟的話,“訓馬太累了,我在外面頂着寒風冒着大雪,整整訓了半日。”
凌畫消了那麼點兒氣。
她這半日,在馬車裡窩着,舒服極了。
“而且這一路上,不止你趕車,我也趕車了,咱們一人一天。”宴輕提醒她。
凌畫想想也有道理,頓時沒氣了。
宴輕又說,“是誰帶着你大半夜的翻城攀牆?是誰揹着你走幾十裡的夜路?你這麼快就忘了?不就是沒訓馬嗎?”
凌畫不止沒氣了,頓時良心也被從扔了很久遠的沒影的天河裡飛回了她身體裡,她摸摸鼻子,小聲說,“哥哥你餓嗎?”
“怎麼?”
“你若是餓的話,我給你用火爐烤餅子吃。”
“嗯。”
凌畫連忙用帕子擦了手,拿出食盒,拿出餅子,放在火爐裡給宴輕烤起餅子來。
宴輕嘴角微扯了一下,心想着他不知道別人家的小姑娘什麼樣兒,但他家這個,還是極爲好哄的,生氣也生不太久,哪怕生氣了,三兩句話就好了。
凌畫烤好餅子,喊宴輕,“哥哥,起來吃,烤好了,鬆鬆軟軟的。”
宴輕坐起身,用帕子擦了手,接過餅子,咬了一口,的確如她所說,鬆鬆軟軟的。
凌畫殷勤地又給他倒了一杯水,“慢點兒吃。”
宴輕點頭,一手拿着餅子,一手端着水,吃兩口餅子,喝一口水,這樣吃飯,他從小到大就沒幹過,端敬候府雖然是將門,但久居京城,他出生就沒去過軍營,雖被習文弄武教養的分外辛苦,但吃喝卻從來都是最好的,一應所用,也是最好的,雖然沒如女兒家一樣養的嬌貴,但也絕對是金尊玉貴,沒這樣簡單粗糙過,睡馬車,吃乾糧,他竟然覺得這樣白茫茫的天地間,就這樣一直與她走到老,好像也不錯。
他覺得凌畫真是有毒,將他也傳染了。
凌畫與宴輕聊天,“這大雪的天,馬車也走不快,我們這樣走下去,大約要十多日才能到涼州。”
“嗯。”
凌畫道,“過幽州城時,聽士兵們說軍餉吃緊,將士們的冬衣都沒發,看來幽州這些年被東宮掏空個差不多了。”
“溫啓良對東宮可真是忠心耿耿。”
凌畫摸着下巴,“不知道涼州怎樣?涼州的士兵可有棉衣穿?涼州沒有幽州富饒,但也沒有太子這樣吃銀子的女婿,應該會好一些。”
宴輕看着凌畫,“你不是惦記着若是周武不聽話,就將他的女兒綁去給蕭枕做妾嗎?”
凌畫驚恐,“你怎麼知道?”
她也就心裡想想,沒記得自己有跟他說過這事兒啊!
宴輕動作一頓,面不改色地說,“你面上表現的很明顯。”
凌畫:“……”
她的心思真有這麼明顯嗎?也許是他太聰明瞭吧?
凌畫好半天沒說話。
宴輕吃完了餅子,從匣子裡又拿出一個餅子,放在火爐上烤。
凌畫問,“哥哥不夠吃嗎?”
“不是,給你烤的。”
凌畫十分感動,“謝謝哥哥。”
她給他烤完餅子,實在是懶得動手烤自己的了,想着反正也不餓,等等再吃吧!
這個夫君真是讓她越來越喜歡了。
餅子太大,凌畫吃不了一個,分給了宴輕一半,宴輕瞅了她一眼,沒說什麼,伸手接過吃了。
吃完了餅子,擦了手,凌畫滿足地喟嘆,“哥哥,你有沒有覺得咱們倆這樣,很像遊歷啊?”
宴輕毫不客氣戳穿她,“你覺得會有人大雪天的趕路遊歷嗎?”
“有吧?”
“遊記上有誰寫過?或者你聽過誰說過?”
凌畫想了想,還真沒有,富貴人家有銀子有隨從,遊歷是漫無目的,走到哪裡停到哪裡,走走停停,絕對不會這麼大的雪辛苦趕路。
她嘆了口氣,“我將來要寫一本遊記,給我們孩子看。讓他們知道,他們的父母,太不容易了。”
宴輕扭開臉,想跟每次一樣說她一句你想的太遠了,但這回終究沒說出來,在她說完的第一時間,他腦子裡想的卻是小小孩童,拿着一本她手寫的遊記,一邊讀,一邊問這問那。
就、挺可愛的。
宴輕覺得自己完了!
凌畫忽然又冒出一句,“哥哥,要不我們生孩子吧?”
宴輕猛地轉回頭,“你說什麼?”
凌畫看着他,有點兒認真,“我是說,這馬車寬敞,咱們是不是可以把房圓了?這一路,四周無人,都是無盡的荒野,車上雖買了幾本雜書,但都被我們看完了,天寒地凍的,連個劫匪都沒有,無聊的很,不如我們提前做點兒有意義的事兒。”
畢竟,生孩子也不是說生就能生的,總要摸索一下,看看怎麼生吧?
宴輕心口騰地涌上了熱氣,這熱氣直衝他腦門,剛剛吃下去的一個餅子都壓不住。他瞪着凌畫,“你又發什麼神經?”
凌畫:“……”
她嘟起嘴,嘟囔,“纔不是發神經,是你不覺得我說的有道理嗎?”
否則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的,有什麼意思。
宴輕硬邦邦地說,“不覺得。”
凌畫伸手去拽他衣袖,“我們是夫妻。”
陰陽合和,對於夫妻來講,是多麼人道的一件事兒。
宴輕伸手拂開她的手,不讓她碰到,堅決地說,“趕緊給我打消心思,否則我將你扔下馬車,自己用兩條腿蹚着雪走路。”
凌畫:“……”
這可真是誓死捍衛貞潔,剛正不阿。
她打消了心思,無奈地嘆氣,“好吧!”
他不同意,她也沒辦法,誰讓這人天生就沒有娶妻生子那根弦,天生就沒有長風花雪月的心眼呢,美人在懷多久了,他都不爲所動。
若這人不是宴輕,她真要懷疑他不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