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輕訓了一會兒馬,又回到了馬車裡,凌畫並沒有睡意,而是想着轉路的事兒。
宴輕從外面進來,一身涼氣,主動與凌畫隔開些距離,以免自己身上的寒氣冰到她,問她,“怎麼不睡?”
凌畫看着他說,“哥哥,我有點兒激動,睡不着。”
宴輕莫名其妙,“你激動什麼?”
凌畫伸手去拉他的手,笑吟吟地說,“我想到你即將帶着我走這樣一條路,我就激動。”
宴輕無語,躲開她的手,“睡吧,先養好精神,否則後面有你受的。”
凌畫嘟嘴,“爲什麼不讓我拉你的手?”
宴輕伸手對着她額頭彈了一下,凌畫被冰的一哆嗦,宴輕撤回手,與她隔着些距離躺下,“知道答案了嗎?”
凌畫自然是知道了,原來他手訓馬這半晌太冰了,她想起來涼州那一路,只要他出去訓馬或者給他們倆覓食回來,都會與她隔着距離不靠近她,原來是怕冷到她。
她心裡嘆氣,這般潤物細無聲的對人好,嫁給他前她從來沒想過還有這等待遇,她可真是感謝那時候對他一見鍾情百般算計的自己,否則這福氣,她享受不到。
既然他如此體貼,她自然收下了這份幸福。
於是,乖覺地躺着與他說話,“哥哥,走雪山的話,我的身子受不住怎麼辦?”
宴輕不以爲然,“區區千里的雪山,有什麼受不住的?”
凌畫嘴角抽了抽,什麼叫做區區千里的雪山?她真有些擔心自己,繼續不相信地問,“我真能行嗎?”
若是堅持幾百裡,她興許能做到,千里的雪山,她真怕自己走到一半就凍成肉乾了。
宴輕打了個哈欠,“自信點兒,你行。”
凌畫:“……”
好吧,他說她行她就能行吧。
過了一會兒,凌畫還是睡不着,但見宴輕閉上眼睛,呼吸均勻,似乎睡着了,她也只能不再打擾他,靜靜躺着。躺了一會兒,她漸漸地有了些睏意,畢竟已累了一日又半夜了,迷迷糊糊剛要睡着時,忽然感覺宴輕湊了過來,伸手將她摟進了懷裡,然後很是細微地嘆了口氣。
凌畫一下子睡意醒了一半,慢慢睜開眼睛,車裡的夜明珠被她遮面的面紗裹了起來,只透出些許未亮的光,她眼珠轉了一下,眼角餘光掃到宴輕半邊側臉,一雙眸子沒有半點兒睡意地盯着棚頂,本來她以爲睡着的人,哪裡有半絲睡意。
她怕他發現她已醒來,又閉上了眼睛,想着他不睡,嘆氣個什麼。她於是也不睡了,靜靜等着看他爲何不睡卻嘆氣。
只不過等了許久,都不見宴輕再有什麼動作,也聽不到他嘆氣聲,她又慢慢睜開眼睛,只見宴輕依舊那麼看着棚頂靜靜躺着,全無動靜,她奇怪了,猜測着他在想什麼。
過了一會兒,宴輕還是沒動靜,凌畫實在受不住了,漸漸合上眼皮睡了過去。
第二日,凌畫醒來,只見宴輕依舊在睡着,她想着昨兒不知他什麼時候才睡着的,又在想什麼,她這個夫君,有時候心思深的她一點兒都窺探不出來他在想什麼,自從嫁給他後,時常讓她懷疑自己有些笨,明明從小到大,無數人誇過她聰明。
哎,她以前也沒想到她嫁了個更聰明的夫君。
凌畫悄悄拿開他的手,本打算輕手輕腳從他懷裡鑽出來,但還沒有下一步動作,宴輕釦着她腰的手緊了緊,閉着的眼睛睜開,帶着幾分睏意地問她,“做什麼?”
凌畫把他吵醒,有點兒不好意思,小聲說,“想去方便一下。”
這一路上,讓她最不好意思的就是她每回要去方便一下,都得告訴他一聲,誰讓就他們兩個人呢。雖然沒到圓房親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那等地步,但到底他已是她的夫君,所以,這不好意思倒也還能忍受。畢竟吃喝拉撒睡這種事兒,誰都躲不了,荒山野嶺的,也只能厚着臉皮將就。
宴輕“嗯”了一聲,鬆開她的手,挑開車簾子向車外看了一眼,被他訓好的馬拉着馬車按照他安排的路線一直往前走,並沒有走錯路,就是天地間還是白茫茫一片,這大雪可真是彷彿沒個休止了,北風呼嘯,就挑開簾子這麼個功夫,車廂內的暖意都被吹散了一大半,煩人的很,他又重新閉上眼睛,囑咐凌畫,“多披件衣裳,別走太遠。”
凌畫點頭,讓馬車停下,披了一件厚厚的衣裳,下了馬車。
天寒地凍的,剛下馬車,一腳踩進雪裡,就讓她倒吸了一口氣,她裹緊身上的衣裳,深一腳淺一腳地去了馬車後方,走出十米遠,本想再走遠些,實在走不動了,正好這裡有一棵大樹,可以避着點兒風,於是,就此只能停住。
片刻後,凌畫回來,感覺手已凍僵,腳也凍僵,身子涼颼颼的冰冷,短短時間,就連裹着的衣裳毛領處,都落了一層冰霜,她爬上馬車後,眉頭已打結,苦兮兮着小臉對宴輕說,“哥哥,外面實在太冷了,雪太大了,風也太大了,走出十米遠,差點兒把我凍死。”
宴輕伸出手握住她的手,皺眉,“怎麼手跟冰塊一樣?你又用雪淨手了?”
凌畫小聲說,“那總不能方便之後不淨手吧?”
宴輕搓了搓她的手,教訓她,“你笨啊,不會回來用暖爐燒了溫水淨手?”
凌畫看着他,“我想你用手幫我暖手,所以,只想着簡單省事兒了,否則我也不好意思把髒手給你啊。”
“就你理由多。”宴輕將她拽進懷裡,用被子蓋住,給她暖身子。
凌畫窩進他的懷裡,雖然渾身幾乎凍僵,但心裡卻暖暖的,每回她下車回來,他都會立馬將她拽到懷裡用被子包裹住,讓她一下子就暖了,但每回他下車再回來,都會與她隔着距離躲遠,等什麼時候一身寒氣散掉,什麼時候纔不躲着了。
她小聲說,“哥哥,雪山上會比這路上冷多了吧?”
她懷疑自己真的受得住嗎?
宴輕“嗯”了一聲,“開始上雪山時,定然會難熬些,適應就好了,應該也不會比如今冷到哪裡去。”
凌畫十分懷疑自己的能力,但她還是相信宴輕的,至少就目前來說,他還沒有不靠譜過,就拿過幽州城來說,她相信他,他不就沒讓他失望?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兒,“呀,咱們寄存在那個老婆婆那裡的馬車和東西,這樣一來,便沒法拿回去了。”
雖然重要的輕便東西都被她隨身帶着了,但總有一些東西當時沒能帶走,倒也不是不能丟,就是那盞她十分喜歡的罩燈,當時是沒能帶走的,丟了怪可惜的。
宴輕道,“別想了,若是咱們在涼州城的消息透露到幽州,被溫行之得知,他一定會大查,寄存在那老婆婆那裡的馬車和衣物藏不住。”
凌畫想想也是,溫行之可不是溫啓良,沒那麼好糊弄,她嘆了口氣,“那個姓溫的,可真討厭。”
害的她要走雪山,雖然她還挺期待和激動的,但到底是自己有點兒擔心這副嬌氣的身子骨吃不消。
她忽然又想起一事兒,一拍腦門,“我忘了將柳蘭溪的事兒跟周總兵提了。”
她見到周武后,要處理要談論的大事兒太多,柳蘭溪這個人和她所牽連的事兒對比來說,在她這裡算得上是一件小事兒了,被她真給忘了,但任何小事兒,都有可能變成大事兒,尤其是她想知道,柳蘭溪千里迢迢奉柳望之命,來涼州做什麼。
不過她被扣押在江陽城,也做不了什麼,雖然被她給忘了,倒也沒有太急迫。
她到下一個城鎮,聯絡暗樁,給周武送個信就是了,讓他盯着柳夫人的堂兄江原。看看他與柳望,是怎麼回事兒。
她還要送信去京城,提醒蕭枕,也讓人盯着柳望,查一查,看看柳望爲何千里迢迢讓女兒去涼州。
這樣的大雪天,一個女兒家,柳望十分愛女,若沒有十分重要的事兒,應該不至於捨得讓女兒走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