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澤面上露出得意的表情,想着,父皇能忍纔怪,一定要去棲雲山拿人了。
皇帝卻沉聲吩咐,“將太子送回東宮,着御林軍三千,看守東宮,從今日起,沒有朕的命令,東宮任何人不許進出。”
蕭澤猛地睜大了眼睛,脫口喊,“父皇?”
爲什麼先問罪他?調御林軍三千人看守東宮,這不就是軟禁了他嗎?
皇帝似乎不欲多說,擺手,“帶下去!”
羽林衛立即上前,請太子出去,見太子站着不動,只好一人一條胳膊,強硬地將他攙扶了出去。
“父皇!父皇!父皇……”
蕭澤喊了好多聲,一聲比一聲大,又惶又恐,依舊沒讓皇帝改主意。
蕭澤的聲音漸漸消失後,皇帝沉着臉,看着蕭枕,對他問,“你有何話要說?”
蕭枕心想不管蕭澤交出了凌畫的什麼證據,或者是他的什麼證據,他此時都沒有什麼話要說,於是,他搖頭,“兒臣無話可說。”
“殺了太子一衆隨衆,三百餘人,你沒有話要說?”皇帝像是第一次認識自己這個兒子,一雙眼睛深而厲。
蕭枕依舊搖頭,“若是父皇要怪罪,只管怪罪便是,兒臣無話。”
皇帝勃然大怒,“朕自然是要怪罪於你,爲了一個女人,兄弟相殘,你覺得你自己做的對嗎?”
蕭枕猛地擡起頭,對上皇帝的視線,沉靜又淡漠,“父皇如今既已知道我爲了她,便該知道,她對兒臣如何,太子對兒臣又如何,兒臣從小到大,親緣淺薄,與太子高攀不上兄弟之情,唯獨凌畫,與兒臣卻有知遇之誼,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皇帝神色一頓,親緣淺薄四個字大概是戮倒了皇帝,皇帝突然沉默下來,好一會兒都沒說話。
太后不知蕭澤呈遞給皇帝的黑冊子裡寫了什麼,但這一刻,只剩下蕭枕,無外人在,太后還是要向着蕭枕的,終於出聲,“皇上,太子着實不像話,太子是儲君,若他能做好兄長,身下的弟弟妹妹自也有樣血樣,他沒做好榜樣,最大的罪責,還是要他來擔。”
這一句話雖然沒替蕭枕求情,但卻也等於說,兄友弟才恭,太子對蕭枕,無論是以前,還是如今,都沒能做到一個兄友,要求蕭枕弟恭,這是強求了。沒提凌畫,也是弱化了皇帝說的爲了一個女人兄弟相殘的話。
皇帝轉頭看了太后一眼,又沉默片刻,才說:“母后說的對。”
皇帝似乎聽進去了太后的話,對蕭枕沉着臉說:“你自己回二皇子府,從今日起,閉門反省,沒有朕的旨意,不能隨意出入二皇子府。”
蕭枕還沒見到凌畫,沉默不吭聲。
太后立即訓斥,“還不快謝恩。”
對比蕭澤,陛下派了三千御林軍看管東宮,雖沒下明旨軟禁,但已相當於軟禁。只是讓蕭枕自己回二皇子府,閉門反省,也沒說二皇子府的人不能隨意出入,實則已是輕罰了。
這罰若是說出去,看起來是一樣,實則大不同,但因爲太子是儲君,處罰的重,二皇子只是一個皇子,處罰的輕,揪着陛下要罰兩位皇子的老臣們興許雖然會有些許微詞,但應該也不會再跑到陛下面前爭執着說什麼了。
蕭枕自己也知道,對比蕭枕,這是輕罰了,於是,太后訓斥出聲後,他便點頭,“兒臣謹遵父皇旨意。”
皇帝擺手,“滾下去吧!”
蕭枕告退,出了御書房。
琉璃跟隨蕭枕一同進宮,本在御書房外等着皇帝召見,告太子一狀,再同時爲二殿下開脫,把罪責往自己小姐身上多攬點兒,反正小姐人性命危在旦夕,攬了罪也無礙,但是沒想到,她白來一趟了,根本就沒有用武之地。
她眼看着蕭澤被羽林衛強硬帶走,送回東宮,本來提着心,但卻看到蕭枕一身輕鬆地從御書房走了出來,沒人強行押着,她十分疑惑,用眼神詢問蕭枕。
蕭枕低聲說,“父皇讓我自己回府反省,走吧,你不必面聖了。”
琉璃心下驚訝,但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點頭,跟着蕭枕出了宮。
無論是太子蕭澤,還是二皇子蕭枕,大約都沒有料到,事情的結果會是這樣。
尤其是蕭澤,他本以爲可以看到父皇對凌畫緝拿抄家滅族,卻沒想到自己先被羽林衛強硬帶回了東宮,三千羽林衛將東宮看管了起來,蕭枕本以爲會被罵個狗血淋頭,再重罰,必須剝奪給與他的器重和在朝中的職權,最嚴重的,再讓今日動手的他的人領死謝罪,卻沒想到,皇帝雖然訓斥質問他,但也沒說兩句,便在沉默中,似乎聽了太后的勸,讓他自己回府閉門反省。
蕭澤被帶回東宮後,羽林衛接手東宮,緊緊封鎖了東宮幾個出入之口。蕭澤又懵又慌,問管家,“溫行之派來的人呢?”
他至今不知這人名姓,這人也沒有自報名姓,只說是長公子派來的信使,手裡拿着溫行之的印信。
管家立即說,“那位先生不是跟着殿下您一起離開了嗎?”
“他走了?”
管家一愣,“他難道沒與殿下您一起走?”
蕭澤搖頭,他拿了證據後,高興極了,沐浴後便匆匆入了宮,壓根就沒管那人。他仔細回想了一遍,好像當時出東宮時,那人是跟着他來着,就坐在他的馬車前,路上還與他聊了幾句話……
想必他出宮時,因爲是被羽林衛送回來,所以,那人得了消息,躲開了。
蕭澤心下不知該鬆一口氣想着幸好那人敏銳躲了,沒被跟着他一起被看管起來,還是心下該恐慌,沒拿住溫行之的人作爲人質與他綁在一起,溫行之還會管他嗎?
蕭澤和蕭枕相繼離開後,御書房內只剩下了皇帝和太后。
太后這纔看着皇帝手中一直攥着的黑冊子問:“皇上,太子交給你的這本子是?”
皇帝嘆了口氣,答非所問:“母后,你對凌畫了解多少?”
太后心下一個“咯噔”,想了想,斟酌着說:“哀家對她不太瞭解,只是在她與宴輕大婚後,才得知當年她六歲時,在九華寺後山被一羣野狗追,蕭枕陪哀家去九華寺上香,他在後山趕巧救了險些掉下山崖的凌畫。”
皇帝驚訝,“竟有這樣的事兒?”
太后點頭,“哀家記得只讓蕭枕陪着哀家去過九華寺一趟,似乎就是蕭枕十歲那年,後來沒多久,蕭枕便出宮立府了。”
皇帝沒印象,他那時對蕭枕不關心,也不想看到他,但是蕭枕出宮立府時他記得,“母后有沒有想過,凌畫嫁給宴輕,是否是爲了幫助蕭枕爭取您的扶持?畢竟,因爲凌畫,您近來纔對蕭枕多加關照。”
太后蹙眉,“陛下怎麼會這麼想?當初不是秦桓那小子鬧着不娶凌畫,與宴輕那小混蛋喝醉酒,鬧出的婚約轉讓書嗎?你與哀家都派人查了,當日在杏花村,有許多人親眼所見,這件事情與凌畫無關。”
“這件事兒到底真與凌畫無關,還是凌畫的背後算計,以前朕也沒這麼想,但是如今,容不得朕不多想。”皇帝沉聲說:“凌畫這個人,心思算計太深了,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做了多少事兒,朕至今有多少事情被她矇在鼓裡,朕都不知。”
太后看着皇帝手中的黑冊子,試探地問:“皇上爲何這樣說?難道這黑冊子上揭露了凌畫什麼大逆不道之事?”
“的確是大逆不道!”皇帝將黑冊子遞給太后,“母后自己看吧!”
太后猶豫,雖然十分想看,但還是沒接,如實說,“哀家如今心偏着凌畫和蕭枕,哀家就不看了吧!”
皇帝似被太后說笑了,“您是兒子的親母后,當年扶持兒子登上皇位,是因爲兒子是您生的沒錯,您是皇后,兒子是嫡出,但還有一個原因,是端敬候府教導子孫,忠君愛國,世代忠心後梁得之不易的江山,這後梁江山,有太祖之功,亦有當初陪着太祖打江山的端敬候之功。所以,端敬候府世代守護的江山,不止是爲了皇室,也是爲着端敬候府守護下的黎民百姓。您自小身受老侯爺教導影響,兒子若無德,您雖不至於掐死兒子,但也不見得拼着命拉了端敬候府讓兒子坐上皇位,所以,兒子多年來,纔不敢行差就錯一步,免得毀了您與老侯爺栽培之心。”
太后露出欣慰的笑,“皇上能明白這些,今日說出來,哀家心裡甚是寬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