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初入西涼馬驚

腹黑郡王妃 169 初入西涼,馬驚

秋雨過後,空氣清新,地面有些泥濘,一輛檀木馬車低調的行駛在空蕩蕩的大路上,車伕是名年輕男子,眸中暗芒閃爍,普通的衣着掩飾不住他滿身的冷冽與銳利。

“得得得!”又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一輛華麗馬車從旁邊的道路上衝了過來,讓人驚訝的是,這輛馬車上沒有車伕,馬車後奔跑着好幾名男家丁,丫鬟,嬤嬤,滿面焦急的大聲呼喚:“老夫人,老夫人……”

“砰!”狂奔中的馬車軲轆狠狠撞到了一顆石頭上,馬車驟然一停,一道淺灰色的身影從車廂裡甩了出來,在半空中揮劃出優美的弧線,徑直落向堅硬的地面。

“老夫人!”看着那快速下墜的灰色身影,下人們震驚的瞪大了眼睛,哭喊的撕心裂肺。

檀木馬車輕垂的簾子突然掀開,一道窈窕的白色身竄了出來,在灰色身影落地的瞬間,伸手接住了她,清靈的聲音響在空氣中:“老人家,沒事吧?”

灰色身影是名五六十歲的老夫人,頭髮花白,面容慈祥,站穩後,暈眩的頭腦漸漸清醒,目光也慢慢恢復清明。

一襲白衣的年輕男子出現在她眼中,眉眼如畫,容顏俊美,尤其是那雙眼睛,清澈如泉,又清冷如天山雪,讓人一看再也移不開眼睛,她慈愛的微笑:“老身沒事,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舉手之勞而已,老夫人言重了!”白衣男子,確切一點兒說,是女扮男裝的沈璃雪,微微一笑,對着老夫人略略抱拳,一舉一動,說不出的優雅,高貴。

“老夫人,老夫人!”驚魂未定的丫鬟,嬤嬤全都圍了過來,看着安然無恙的老夫人,暗暗鬆了口氣,還好,還好,老夫人沒出事。

見她的衣服有些皺了,她們手忙腳亂的整理着。

“老夫人,老夫人!”一名滿身泥濘的中年男子一瘸一拐的急步走了過來,撲通一聲,跪倒在老夫人面前,不停的認罪:“小的該死,沒駕好馬車,害老夫人險些出事……”

“路滑,馬驚,不關你的事,先起來吧!”老夫人揉揉額頭,有些疲憊的說着。

“謝老夫人!”車伕站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到車旁去察看馬匹。

老夫人感激的目光落在沈璃雪身上:“請問公子尊姓大名,老身他日定登門拜訪,以謝公子救命之恩!”

沈璃雪禮貌微笑:“區區小事,老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對公子來說是小事,對老身而言,救命之恩大於天!”老夫人看着沈璃雪,言詞誠懇。

“在下家離的很遠,此次是路到這裡,恰巧救了老夫人,老夫人已經無礙,在下還有要事待辦,不便久留,告辭!”說着,沈璃雪行了告別禮,轉過身,大步走向檀木馬車。

“公子!”身後,響起老夫人的呼喚聲,沈璃雪置若罔聞,雙足一點,瞬間躍到了馬車上,掀開簾子進了車廂,子默一揚繮繩,快馬長嘶一聲,撒開四蹄,快速向前奔去。

馬車裡,溫暖如春,東方珩坐在車窗前,輕抿一口茶水,看着身旁穿他衣服,頭髮高高束起,儼然美男子一名的沈璃雪,蹙了蹙眉:“你穿男裝穿上癮了?”

進入西涼國後,沈璃雪就換成了男裝,平時,也不怎麼用胭脂水粉了,剛纔還穿着男裝出去救了人。

“穿男裝做事方便啊!”沈璃雪端起一杯不冷不熱的茶水,一口飲盡,潤了潤喉嚨:“那位老夫人的馬驚了,被甩出車廂,如果我穿着女裝救她,她肯定會驚的目瞪口呆。”

進入西涼後,沈璃雪發現,西涼人的思想也很封建,在他們眼裡,女子都應該是溫溫柔柔的,在內院裡相夫教子,如果她們和男子一樣,習了武,在院子裡飛來飛去,那就是驚世駭俗,指責,批判的文章,就會像雪片一樣落進院子裡,上面寫滿各種各樣的譴責之語。

“郡王,郡王妃,西涼京城到了!”車外,響起子默的稟報聲。

沈璃雪挑開車簾向外望去,青色的城牆高達三四米,長的看不到邊,上面每隔一段距離就建有一間炮樓狀的小屋,巍峨的城門上方,懸掛着一方牌匾,上書龍飛鳳舞的兩個字:京城!

“東方珩,我們在哪裡落腳?”

東方珩放下茶杯,沉着眼瞼,薄脣淡淡吐出兩個字:“別院!”

見到那隻華盛的當天,東方珩就派了暗衛來西涼京城置辦,打探,落腳的別院是經過精挑細選的,座落在京城近郊,四周人煙稀少,綠樹環繞,環境極是優美。

沈璃雪,東方珩來到別院裡,早已有暗衛等在那裡,恭敬的稟報打探到的所有事情:

“夜千媚的母妃名叫沐紫欣,芳齡三十六,是沐國公府的嫡女,十五歲進宮,五年後位列淑妃,很得皇帝寵愛,沐國公府滿門將才,嫡長子,嫡次子皆身負將軍之職……”

沈璃雪凝深眼眸:“沐紫欣是皇宮寵妃,輕易不出宮,那支華盛的來源應該有三種,一種是皇帝寵愛,恩賜於她,一種是家人關懷,送給她,還有一種是,其他人巴結,送給她的討好之物。”

無論是哪一種可能,沐紫欣都是查清華盛來源的最關鍵,想知道華盛是從誰手裡流出來的,就必須接近她,調查她。

事情有些複雜,想要查明真相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需要細心的抽絲剝繭,換言之,需要一定的時間,慢慢調查。

皇宮戒備重重,不好混入,沐國公府也是戒備森嚴,沐國公生性又多疑,喬裝改扮成下人,接近不到核心人員,想要打探到確切的消息還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當然,如果東方珩,沈璃雪以郡王,郡王妃的身份來西涼,可以直接接近淑妃,做事固然方便,卻會打草驚蛇,敵人加強了戒備,他們想查出真相可就難了,所以,想要穩妥的查明最真相,只能暗訪。

兩人暫時想不到調查的突破口,便出了別院,進京城來逛。

西涼京城繁華似錦,一眼望去,高樓林立,各種商品琳琅滿目,許是靠近西域的緣故,這裡有許多西域稀有物,彎彎,長長,扁扁的奇特形狀就像一件完美的藝術品,奪人眼球。

東方珩,沈璃雪並肩走在大街上,看兩旁的人來人往,兩人衣着不俗,容顏俊美,就像一對出色的兄弟,吸引了不少人駐足觀看。

東方珩望一眼穿着男裝的沈璃雪,看向不遠處的成衣鋪:“璃雪,要不要試試西涼的服飾?”西涼和青焰風土人情不同,衣着也不一樣,這裡的衣服以輕紗爲主,上面配有美麗的環配,有些西域的風格,非常漂亮。

“好啊!”女孩子喜歡個性的美麗衣裙,沈璃雪也不例外,看着成衣店門口擺放的美麗衣裙,她美目彎彎,急步走了過去。

東方珩黑曜石般的眼瞳閃過一抹亮光,終於可以讓她換回女裝了,兩名大男人一起逛街,他不能拉小手,也不能摟小腰,真真彆扭。

“快來看,快來看,鎮國侯府萬金求神醫,各位神醫,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啊!”

敲鑼聲伴隨着男子高亢的喝唱聲傳來,沈璃雪奔向成衣鋪的腳步猛然一頓,萬金求醫?怎麼回事?美眸沉了沉,改變方向,走向人羣快速聚集的地方。

走進人羣,看到正前方的牆壁上貼着一張告示,上面書寫,鎮國侯府老夫人患有頭疼症,若是能醫好者,賞萬金爲謝禮!

“這侯府老夫人的頭疼症患了幾年了吧,一直就沒治好!”

“人老了嘛,難免會得病,侯府子孫們孝順,萬金爲祖母求醫……”

路人的竊竊私語聲傳入耳中,沈璃雪眼瞼微沉,清冷的目光看向那張告示,患病幾年,一直沒醫好麼?

“你想去侯府爲那老夫人治病?”東方珩一眼看穿了沈璃雪的想法。

沈璃雪不自然的笑笑:“我覺得侯府老夫人的頭疼症,是個不錯的契機!”鎮國侯府是西涼的名門貴族,她以醫者的身份進去,會受到尊敬,也能時常接觸到侯府的主人,對調查華盛之事,非常有利。

“你能保證治好那名老夫人的頭疼症嗎?”東方珩銳利的目光看向那張告示,不是他不相信沈璃雪的醫術,而是,患了幾年的頭疼症,各國大夫都沒有對策,沈璃雪治癒的可能性也極小。

再加上,西涼的鎮國侯府,他完全不瞭解,西涼的局勢也有些複雜,沈璃雪離開他身邊,隨時都可能會有危險。

“不敢保證!”沈璃雪只是看完了南疆鬼醫的醫術手記,並沒有拜師學藝,她的醫術不算精湛,對那老夫人的頭疼症,沒有百分百把握。

“侯府只說治好了病賞萬金,沒說治不好的就是詐騙吧,咱們一時半會找不到突破口,你就讓我去試試,如果我治不好她的病,找不到契機,咱們再另想辦法。”

如果她治好了老夫人的病,侯府就欠了她幾分人情,他們在西涼做事,也會方便許多。

夜千瀧身爲西涼太子,對西涼很瞭解,照理說,找他幫忙是最合適的,但她已爲人妻,夜千瀧對她又曾有過男女之情,高傲如東方珩,肯定不願意接受情敵的幫助,沈璃雪也聰明的沒有提他。

“我和你一起去!”沈璃雪執意要去,東方珩不想強攔,在陌生的西涼京城,他不放心她獨自一人前行。

沈璃雪打量東方珩,劍眉斜飛入鬢,白玉雕的容顏,雪玉般的面孔讓天上的驕陽爲之失色,森寒冷漠的沙場氣息讓人望而生畏,白色的衣袂隨風輕舞,俊美、高貴的讓人移不開眼睛。

她美眸中滿是戲謔:“安郡王,你氣勢太耀眼了,聰明人一看就知道你不是平凡人,你陪我去鎮國侯府,是明擺着告訴別人,咱們爲人治病是別有用心。”

東方珩的面色瞬間黑的能滴出墨汁來,卻也不得不承認,沈璃雪說的沒錯,他跟去鎮國侯府,就算不會暴露兩人的身份,也會讓人起疑。

“如果你實在不放心,就讓子默陪我去,你回別院等我們消息!”沈璃雪眨眨眼睛,清澈無辜的眼神,讓人不忍拒絕。

東方珩嘆了口氣,慎重的叮囑着:“多加小心!”

“我知道!”東方珩首肯,沈璃雪嘴角揚起淺淺的笑,在衆人的注目禮中,緩步走到牆壁前,伸手揭下了告示。

“公子揭榜,是要爲侯府老夫人治病?”一名男子提着銅鑼來到沈璃雪面前,仔細打量她一眼,這公子好年輕。

沈璃雪微笑:“那是自然!”揭榜,就是爲給人治病的。

男子收回目光,禮貌的指向旁邊道路:“請隨在下來!”

鎮國侯府座落在相對安靜的街道,府邸巍峨,宏偉,佔地面積頗廣,沈璃雪隨那名男子走進侯府,未經通報,直接進了客廳:“夫人,有神醫揭榜了!”

“真的?”伴隨着欣喜的女聲,一名三十多歲的美少婦在丫鬟的輕扶下走了過來,侯府老夫人的病,京城附近也是人盡皆知,告示貼出許久,都沒人來揭,如今聽到有神醫前來,她自然高興。

可就在她看到沈璃雪的瞬間,滿目的喜悅微微一凝:“這位就是揭榜神醫?”怎麼這麼年輕?

在她的認知中,醫術高超的神醫都應該是鬍鬚長長,滿面蒼桑的老者,一生行醫,經驗豐富,能治各種頑疾,這位年輕人,看着還不如她兒子大,就算行醫,也沒有多少經驗,能治好老夫人的病嗎?

沈璃雪看出了美少婦的疑惑,微笑道:“在下不才,自小隨家父習醫,醫術不算精湛,也略有小成,尤其在頭疼方面,有些研究,老夫人的病情,在下還未見到,不敢保證一定能治好,適時的緩解病情,還是沒有問題的!”

她的謙虛有禮,不驕不躁,瞬間贏得了在場下人的好感,美少婦也不好意思的笑笑,人家說的如此謙遜,她再懷疑人家醫術,便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婆婆在後院,公子這邊請!”看這位公子的模樣,溫文儒雅,滿腹經綸,不似平凡人,說不定真有辦法治好老夫人的病。

後院內室,一名老婦人微閉着眼睛躺在躺椅上,一名嬤嬤站在躺椅後,輕揉着她的太陽穴,時而輕輕嘆息,老夫人的頭疼病得了好幾年了,發作時,疼的生不如死,何時才能找到神醫,徹底治癒啊。

簾子挑開,剛纔那名美少婦緩走了進來,見老夫人閉着眼睛躺在躺椅上,放低了聲音道:“婆婆可是睡着了?”

“沒有,我是頭疼了,想眯一會兒!”說話的不是嬤嬤,而是那名老夫人,睜開眼睛,看着美少婦,和藹道:“可是有事?”

美少婦笑着走到躺椅前,輕揉着老夫人的手背道:“剛纔有位神醫揭了榜……”

“唉!”老夫人輕嘆一聲,坐直了身體,目光黯淡:“我這病,也不是得了一年兩年,從各地請來的大夫,沒有一百,也有七八十了,沒人醫得好,不要再浪費精力請大夫了!”

大夫一個接一個來,有了希望,瞬間又變成失望,來來回回的又得又失,老夫人對自己的病已經絕望了。

“婆婆,那都是些庸醫,不值一提,這世間總有神醫能治好您的病的,別灰心。”美少婦隔着窗子望一眼外室那道纖細的白色身影:“那神醫都在院子裡等着了,咱們不讓他診脈,就直接趕他走,也不合適是不是!”

老夫人又是一聲輕嘆:“那就請他進來吧,不過,這是最後一個了,以後不許再找什麼神醫。”

“是!”美少婦笑着應下,攙扶老夫人坐到了牀塌上,同時對着屋外呼喚:“公子請進!”

沈璃雪站在外室,清冷的目光透過大開的房門,欣賞院子裡種的海棠花,聽到美少婦的呼喚,挑開簾子走了進去。

擡眸,正對上老夫人審視的目光:“公子,原來是你!”看清沈璃雪的容貌,老夫人驚喜異常,沒錯,她就是在大道上被沈璃雪救過一次的老夫人。

“老夫人!”沈璃雪也是一驚,她怎麼都沒想到,自己救的人會是鎮國侯府老夫人,回想當時那輛馬車,很普通,上面也沒有任何貴族標誌。

美少婦微微錯愕:“你們認識?”

“這位公子,就是我那位救命恩人!”老夫人急聲吩咐身旁的嬤嬤:“快給公子搬張椅子,上茶!”

“真的?”美少婦一怔,隨即笑道:“真是太巧了,請問恩人尊姓大名?”救命之恩大於天,老夫人的恩人,她們定要好好招待。

“在下姓沈,單名一個璃字!”沈璃雪笑着坐到牀塌前,纖指撫上了老夫人的脈搏:“老夫人,先讓我把把你的脈!”

老夫人本是不願看大夫的,但來人是沈璃雪,就令當別論了,看着她認真的模樣,欣喜道:“老身還以爲救命之恩無法報答了,沒想到沈公子竟是神醫,還恰巧提了告示,來爲老身治病!”

“老夫人言重了,舉手之勞而已,不必放在心上!”沈璃雪微微笑着,仔細把脈,感受着手指下的脈搏輕輕跳動,柳眉微微蹙了蹙!

“沈公子,婆婆病情如何?”看着沈璃雪微皺的眉頭,美少婦的心跳了兩跳。

沈璃雪收回手指,凝着目光沉聲道:“恕我直言,老夫人的頭疼症是因氣血淤結所致,疏通氣血就可無礙,不難醫治,大夫們怎麼都治不好?”

瞬間,整個房間變的鴉雀無聲,衆丫鬟們悄悄望一眼老夫人,滿目無奈,再看老夫人,皺緊了眉頭,一言不發,眸中隱帶了點點怒氣。

美少婦望了老夫人一眼,走至沈璃雪旁邊,悄悄壓低了聲音:“沈公子有所不知,我婆婆她,怕針……”

沈璃雪一怔,驚訝的看着老夫人,疏通頭部氣血,需要內服中藥,再以銀針刺穴做輔助,少則半月,多則一月,就可治癒,她怕針不肯刺穴,難怪治不好病。

“銀針刺在頭上,只是想想,我就頭疼,哪還能再治好我的頭疼病!”老夫人理直氣壯的反駁着,見美少婦,丫鬟,嬤嬤們都低了頭,不說話,她的目光轉到了沈璃雪身上,眸中的強勢卻轉爲點點怯意:“沈公子,您不會也要爲我扎針吧?”

“當然……不是!”老夫人怕針,她再說扎針,這病也就不必再治了:“我家祖傳的方法是刮痧,我可用刮痧代替銀針刺穴,不知老夫人意下如何?”

這家的子孫真是孝順,老夫人怕疼,不扎針,他們也不強迫,就順着她的意,到處找不扎針就能治好病的神醫。

“刮痧可以,可以刮痧!”老夫人連連點頭,只要不扎銀針,隨便怎麼醫治。

“那就這麼定了,我開個藥方,讓下人去熬藥,等老夫人喝了藥,我再爲您刮痧!”

沈璃雪坐到桌前寫了一張藥方,吹乾墨跡,遞給了美少婦:“這些藥材要按照一定的順序入藥,我親自煎一遍,讓丫鬟們在旁邊看看清楚!”

“有勞沈公子了!”美少婦仔細看過上面的各種藥材,遞給了旁邊的嬤嬤:“我立刻命人準備藥材,小桃,帶沈公子去藥廬!”

老夫人頭疼幾年,每天都會喝藥,侯府就專門闢了一座小院爲她熬藥。

沈璃雪出了老夫人的院落,順着青石路一直前行,邊走邊看着府內的格局,景緻,沒看到旁邊的小路上走來一名年輕男子,當她察覺到附近有人時,那名男子已經近在咫尺,與她擦肩而過。

男子雪青色的衣袂輕輕飄飛,揚起淡淡的海棠花香,衣料是名貴的雲綾錦,身份高貴。

沈璃雪正準備回頭看看他是誰,一道溫雅的男聲自身後響起:“姑娘,你的東西掉了!”

沈璃雪一驚,快速轉身望去,男子烏黑如錦緞的墨發簡單束起,優雅的容顏俊美不凡,漾着淡淡的笑意,雪青色衣袂輕飛,好似翩翩濁世佳公子,風姿獨秀,纖長的手中拿着一塊玉佩,看着她,溫和的微笑。

沈璃雪震驚着,低頭一望,她腰間的玉佩的確不見了,但是,她現在明明穿着男裝,這男子卻叫她姑娘,是看穿了她的僞裝?還是隻是在懷疑她的身份?

她是以男子身份來侯府爲老夫人看病的,看那男子的目光,應該只是懷疑,她絕對不能承認。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是姑娘?”沈璃雪怒喝一聲,清冷的聲音帶着憤怒。

男子嘴角的微笑凝了凝,溫和道:“你不是姑娘?對不起,我弄錯了。”

沈璃雪皺眉看着男子,他已經看到她一段時間了,她現在是男裝,如果沒有懷疑她是女子,早就應該糾正自己的錯誤纔對,爲何要等她吼了他以後,他才相信她不是姑娘,還給她賠禮道歉。

陽光下,男子微笑着,一步一步走向沈璃雪,眼眸看着正前方,深如一汪幽潭,卻沒有焦距!

沈璃雪猛然一驚,男子眼盲,換言之,他的眼睛看不見!

“公子,玉佩!”男子纖長的手指拿着玉佩,垂在沈璃雪面前。

“多謝!”沈璃雪接過玉佩,素白的小手在男子眼前輕輕晃了晃,男子沒有絲毫反應,他真的什麼都看不見。

“三少爺,夫人請您去梨園!”一名丫鬟緩步走過來,輕聲稟報着。

三少爺!沈璃雪目光一凝,仔細看着男子,他是侯府的主人。

“好!”男子笑笑,轉過身,走向梨園,不必任何人引領,他就獨自一人,走在七拐八拐的路上,優雅的緩緩前行。

“沈……沈公子……”站在前面的桃兒走了過來,拍着胸口,暗暗鬆了口氣。

“你們家三少爺他是不是……”沈璃雪指了指眼睛,雖然知道真相,她還是想聽桃兒講講具體內容。

桃兒做了個禁聲的姿勢,壓低聲音道:“三少爺三歲時發高燒,燒壞了眼睛,他看不到東西的,府里人也都對眼睛,看見,看不見之類的詞很敏感,在他面前,從來不講!”

沈璃雪吼出那句‘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是姑娘’時,桃兒嚇壞了,她以爲三少爺會生氣,發脾氣,沒想到他什麼都沒說,還客氣的還了沈璃雪玉佩。

沈璃雪知道身患疾病之人,都對所患之病十分敏感,別人一提,就是在刺激他,如果她早知道那男子眼盲,也不會那麼說:“我看你家三少爺,不像是眼盲之人啊?”

院子裡的路那麼複雜,他獨自一人,走的有條不紊,剛纔他從外面回來時,身邊也沒帶引路的小廝。

桃兒掩嘴微笑:“沈公子有所不知,三少爺眼盲後,聽覺,嗅覺都變的非常靈敏,平時用膳,寫字,走路什麼的,和正常人完全一樣,不知情的人,根本看不出他眼盲!”

沈璃雪揚揚脣,看着那男子消失的方向,失去了眼睛,還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確實是個厲害角色。

他剛纔稱自己爲姑娘,並不是看到的,應該是嗅到的,沈璃雪沒有薰香,但她是女子,身上有體香,和男子身上的陽剛之氣完全不同,想不到她完美的僞裝,騙過了許多眼明之人,卻被一個眼盲的人一語道破。

夕陽西下,沈璃雪熬好了藥,端往老夫人的院落,挑開簾子的瞬間,她看到美少婦,(鎮國侯夫人)丫鬟,嬤嬤,陸江楓(三少爺)早已聚在內室。

見她走進來,目光齊齊落到了她身上,陸江楓的眼睛看不到,卻也望着她的方向:“沈公子要開始爲祖母治病?”聲音輕輕的,柔柔的,溫和動聽,讓人如沐春風。

“是!”沈璃雪點點頭,放下藥碗,走到了躺椅前,老夫人的病,是全家人最關心的事,她爲老夫人醫治,他們不放心,親眼觀看,也在情理之中。

老夫人頭靠在躺椅背上,看着沈璃雪手中那片鈍鈍的刀,詢問道:“用它來刮痧?”

“是的!”沈璃雪微笑着點點頭:“刮痧時,還請老夫人閉緊眼睛,以免傷到!”

“好!”只要不用銀針刺穴就好,老夫人非常配合的閉了眼睛,任由沈璃雪那把鈍刀在額頭兩側用力颳着,鈍刀所過之處,熱熱的,還有些疼,漸漸的,都要疼麻木了,無妨,刮的只是表面,沒有刺銀針到頭裡。

沈璃雪看着老夫人被刮的通紅的鬢角,嘴角揚了揚,打開銀針包,拿出兩枚銀針紮了上去。

屋內響起丫鬟,嬤嬤們的低聲抽氣聲。

鎮國侯夫人也怔了怔,隨即恢復正常,輕輕揉了揉額頭:

先以刮痧讓肌膚麻木,再扎銀針,婆婆也感覺不到針刺的痛苦,可以正常疏通氣血,這麼簡單的方法,以前的老大夫們怎麼就沒想到,真的是英雄出少年啊。

沈璃雪的動作很輕,沒發出什麼聲響,陸江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聽着下人們的抽氣聲,心中非常疑惑,鎮國侯夫人對他輕聲低語幾句,他的眼眸平靜無波,濃眉卻是輕輕蹙了蹙,看着沈璃雪的方向,多了一抹沉思。

半個時辰後,鍼灸完畢,陸老夫人睜開眼睛,頓覺神清氣爽,頭一點兒也不痛了,欣喜的看着沈璃雪:“沈公子醫術真是高明,只是刮痧,我就覺得病情好多了!”

“老夫人謬讚,喝過藥,多休息,病情就無大礙了!”沈璃雪望望窗外漸漸黑下來的天:“時候不早了,我先告辭,明天再來給老夫人刮痧!”

她在鎮國侯府逗留了大半天,東方珩肯定着急了,她必須儘快趕回別院,不然,他會非常擔心她的。

“晚膳時間已到,沈公子忙碌大半天,肯定很累了,用過晚膳再走吧!”老夫人挽留間,簾子打開,一名名丫鬟端着一盤盤精緻的飯菜走了進來,如果沈璃雪執意要走,真的是拂人家面子啊。

“好!”沈璃雪無奈,只得答應下來,她和鎮國侯府的人剛認識,關於華盛的事情,她暫時不宜問,先和他們熟悉熟悉,以後再旁敲側擊也不遲。

飯菜擺了滿滿一大桌,非常豐盛,陣陣香氣撲面而來,讓人垂涎欲滴,用膳的人居然只有老夫人,侯夫人,陸江楓,沈璃雪四人。

老夫人味口極好,吃了一大碗飯,席間還不停讓沈璃雪吃菜,可謂是賓主皆歡。

沈璃雪微笑着應下老夫人的好意,有一口沒一口的用着飯菜,心裡想着,東方珩應該還在別院等她消息,她要儘快找個理由回去才行。

餘光看到陸江楓也是自己夾菜,沒用丫鬟服侍,每一筷子都夾得不多不少,恰到好處。

她挑挑眉,飯菜有熱氣冒出,陸江楓嗅覺很靈敏,是憑藉飯菜香氣夾到飯菜的嗎?真是與衆不同。

突然,陸江楓擡頭朝她看了過來,沈璃雪躲閃不及,被他抓了個正着,明知他看不到她,還是有些心虛,眼瞼沉了沉,放下筷子站了起來:“老夫人,侯夫人,三少爺,時候不早了,我先告辭了!”

“沈公子,老身記得你說過你家在很遠的地方!”老夫人也放下了筷子,擡頭看着沈璃雪,越看越親切。

“是啊,我來京城探親,親戚搬家了,我四下尋找,看到了牆上貼的告示!”沈璃雪隨口說了個謊言,仔細想想,沒什麼破綻。

“那沈公子現在住在哪裡?”老夫人的眼眸中隱有光芒閃爍。

沈璃雪微微一笑:“客棧!”一般人來京,沒有親戚朋友的都住客棧,她這個謊,撒的天衣無縫。

“客棧里人來人往的,住在那裡多不方便。”老夫人搖搖頭,凝了目光:“侯爺和江楓的兩個哥哥都去了邊關,我們祖孫幾人,住這麼大一座侯府,有些空蕩,不如沈公子搬來侯府住,方便治療我的頭疼病,也能清靜……”

“是啊,沈公子,住在侯府,可就近照顧婆婆,也免得你再客棧,侯府的來回跑了!”侯府以前請來的神醫,基本都是住在府裡的,如此一來,方便隨時掌握老夫人的病情,侯夫人也很贊成沈璃雪住在侯府。

“我是名外男,住在鎮國侯府,不合禮數,還是住在客棧裡比較好!”如果沈璃雪搬來侯府居住,不但是和東方珩分了房,還是分了家睡,他絕對饒不了她。

“若是沈公子有顧及,不如搬去我的江楓院,除了正房外,另外三間廂房都可以住人,沈公子住在那裡,別人不會多說什麼!”久不說話的陸江楓居然也開了腔,微笑着和老夫人,侯夫人一起挽留她。

沈璃雪輕揉着額頭,小臉一片苦澀,三位主人,同時出言留她,如果她再推辭,就是過於矯揉造作了,可如果同意留下,她就是從東方珩的房間,搬去了陸江楓的院子,到時,東方珩一氣之下,還不知會怎麼折騰她。

如果不想被折騰的三天三夜下不了牀,她就必須找個適合的理由挽拒這三位的好意:“老夫人,侯夫人,三少爺,其實我……”

“夫人,夫人……”一名丫鬟急急忙忙跑了過來,累的滿頭汗,上氣不接下氣,高聲呼喚打斷了沈璃雪的話。

“大呼小叫的,出什麼事了?”老夫人皺起眉頭。

小丫鬟快速福了福身,稟報道:“宮裡傳來消息報,德妃娘娘重病,危在旦夕!”

“什麼?”老夫人猛的站了起來,眸光是從未有過的凝重:“前幾天還好好的,怎麼突然間說重病就重病了?”

小丫鬟急忙搖搖頭:“奴婢不知,宮裡來人是這麼說的!”

沈璃雪目光一凝,東方珩派來的暗衛,收集了非常詳細的信息,她知道鎮國侯府也有女兒在後宮爲妃,後宮嬪妃們之間斗的非常激烈,經常殺人不見血,好好的突然重病,十有八九是被人算計了。

“沈公子,麻煩您隨老身進宮一趟,爲德妃娘娘診診病!”老夫人看着沈璃雪,眸中滿是希冀。

“這……不妥吧!”鎮國侯夫人猶豫片刻,說出了反對意見,老夫人關心女兒,病急亂投醫,她是清醒的。

皇宮裡有醫術高超的御醫,不需要再從外面請大夫,更何況,深更半夜的,帶一名年輕英俊的陌生男子進宮看德妃,萬一被有心人知道,故意潑髒水,污了德妃的名譽,那就不是在幫她,而是在害她了。

“老夫人,皇宮裡的御醫們醫術也很高超,您彆着急德妃娘娘一定沒事的!”

老夫人重重嘆了口氣:“皇宮的御醫們……我哪放心的下!”御醫主管爲後宮嬪妃們治病,卻也是最容易被收買的。

沈璃雪沉默,老夫人說的一點兒沒錯,可是,以她現在的男裝身份,的確不宜進宮。

陸江楓沉吟片刻,輕輕一笑:“祖母,您身體不好,就在府裡好好歇息,我陪母親,沈公子進皇宮去看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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