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斯夜抿了脣,眸光黯沉下來,冷凝的視線一直看她。
良久,他半眯起眼睛,伸手撫向她的臉頰,拇指緩緩摩挲着:“薇薇,在你心裡,不管是誰都比不上權梟九是不是?嗯?”
深邃的目光越來越涼,他一手扣住了她的後腦勺,臉對臉近在咫尺地盯着她的雙眼,看着她,他的眸底深不可測。
艾薇爾也沒反抗,只是昂着頭平靜無波地同樣看着他。
半晌,兩個人像雕塑一樣,一動不動。
過了很久,冷斯夜將額頭抵上了她,閉上了眼睛,低低地問:“薇薇,如果和我結婚了,你會不會恨我?”
“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艾薇爾動了動,反抗了,可是她的力道相對於他太過微弱。
冷斯夜扣緊她的腦袋兒,一個吻,落在了她的額頭上,“真話。”
“不知道,或許會,或許不會。”
“嗯?”他的眸光亮了一亮。
心裡燃起微小的希望,可是下一秒就被女人的話給打碎了,“我可能不會恨你,可是我的心很小,小到只能裝一個人。”
俊美的臉上神色微斂,冷斯夜鬆開了扣住她腦袋的手。
“你這個沒良心的女人!”
咚咚咚!
門外有人在敲門兒了。
“進來。”
門被推開,管家站在門外恭敬地說:“爵爺,ZK化妝隊過來了。”
“讓他們先等下。”
冷斯夜鬆了手臂,動作輕柔地撫了撫她的頭髮,眸底的溫柔彷彿要滴出水來,卻看得她心頭髮磣。
“薇薇,乖乖的和我結婚,嗯?”他溫柔地笑着,“距離婚禮還有兩個小時,在此之前我先帶你去見閣下,這是你最後一次見他。”
艾薇爾再進古堡的時候,整個古堡上下氣氛凝重肅穆。
詭異!說不出的詭異!
到底詭異在什麼地方呢?
直到她進了古堡的客廳,終於覺察出來了。
古堡上下的傭人全部換了人,就連陪伴在父親身邊多年的兩個管家都被換了。
難不成父親被軟禁了?
她看向身邊的男人,看着他那張斂了笑容,變得深不可測的臉,意味深長。
在所有下人恭敬地行禮下,她問:“你把他怎麼了?”
冷斯夜拉着她上了樓,站在了房門前,轉頭看他:“這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爺爺,閣下的情況現在有點兒糟糕,進去看看他吧。”
艾薇爾遲疑了一下,才推門進去。
看到裡面的情況,她愣住了。
雕花奢華的歐式大牀上,艾林克像一個垂死的老人一樣,奄奄一息地躺在那裡。
此時此刻,她心裡什麼感覺?
驚愕,茫然,有難受嗎?
不知道,反正情緒複雜,像被投了石子兒的湖面,一圈兒一圈兒地蕩着。
艾林克聽到開門的聲音,沒有任何反應,直到她走到了牀邊兒上,他才轉過一雙老眼看她,眼底吃驚。
“薇薇?”聲音像苟延饞喘,似乎吸進了一口氣兒,就再也沒有下口氣
兒似的。
這個男人,真的病入膏肓了?
良久,她纔出聲,一句算是關心的話,“你還好嗎?”
艾林克艱難地扯了下脣角,微弱地吐出三個字來:“死不了。”
艾薇爾皺眉了,他現在的情況明顯很不樂觀,難不成冷斯夜說的都是真的?
父女倆第一次以這樣的情況下說話,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些啥。
像正常父女間那樣,看着自個兒親爹快要嗝屁了,做女兒的肯定哭得天崩地裂,死去活來,恨不能生病的是自己,死的也是自己。
可是,她和艾林克缺失了近二十年的父女感情,關係淡如水,冷如冰,可要說她不在意,又不是那麼回事兒,要說她在意,傷心的情緒卻並不是很強烈,頂多淡淡的感傷。
“是什麼病?”杵在牀邊兒良久,艾薇爾才問了這麼一句。
“老毛病。”
兩句話,父女倆又沒話可說了。
氣氛凝重而尷尬。
過了好半晌,艾林克似乎有話要說,道:“薇薇,扶我起來坐。”
艾薇爾忙扶着他,坐在牀上,拿了枕頭墊子讓他背後靠着。
看着他乾裂的嘴脣,她倒了一杯水遞過去,“要喝水嗎?”
“薇薇,你坐下。”中年男人搖頭,中氣雖不足,但是威嚴尚存,“我有話和你說。”
艾薇爾坐在了牀邊的椅子上,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兒,父女倆第一次這麼平和地談話。
“薇薇,我和你媽媽並不是你想的那樣。”他虛弱地嘆了一氣,那聲音像是快死之人的呼氣聲兒,“可能你不會信,我並沒有拋棄你們母女倆,我只是沒辦法保護她,只可惜,到後來我都沒法保護你媽媽。”
說實話,她聽着心裡很犯賭,說不上來是爲什麼,不是氣,不是怨,也不是恨,只是很複雜。
難道人只有到臨死之前纔會吐露真情?
艾薇爾靜靜地聽着,聽他繼續說封塵了二十多年的舊事兒。
可是,中年男人卻又嘆了一口氣,沒再說下去,只問:“今天你和阿夜結婚?”
她不冷不熱地點頭:“應該是吧。”
看了一眼杵在房間裡的另外一個人,艾林克動了動嘴脣,似乎想說什麼,最後還是保持沉默。
艾薇爾從他的眼神兒裡,豈能不知道房間裡的那人是在監視他們父女倆。
她若有所思,思忖着。
難怪亞瑟家族一直保持中立的態度,原來是把她父親給軟禁了,可是她不明白,亞瑟家族一直對父親忠心耿耿,怎麼突然之間會做出軟禁這種手段?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她心頭一跳,一個大膽的想法掠過腦袋兒。
亞瑟家族想謀朝篡位?或者讓父親當一個傀儡閣下,掌控比斯國時局?
她瞬間看了一眼門口站着的那人,又朝安裝在天花板上四處牆角的微型攝像頭瞥過一眼。
抿了抿脣,艾薇爾索性也不遮掩了,冷靜地問:“父親,你應該知道亞瑟家族軟禁你的原因吧?”
艾林克點頭。
“那艾氏家族的那些王室知道嗎?”
艾林克搖頭。
她沉默了一下,又問:“這件事兒是冷斯夜的主意,還是他爺爺的主意?”
“有區別嗎?”中年男人低低吐出了一句,“薇薇,比斯國可能要變天了,王室的人都被亞瑟家族秘密控制了,那些議員還不知道這件事兒。這幾天的會議,一直是亞瑟家族的族長在出席。”
說着,他悲涼地嘆氣:“千防萬防,卻防不過身邊兒的人,安德烈和亞瑟家族一直是我最信任的,可到最後卻是他們背叛了我,我這一輩子活得挺失敗。”
第一次看到這個男人流露出這種軟弱的表情來,艾薇爾目光復雜地看着他,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她看着父親,“爸爸,你還想當比斯國的閣下嗎?”
第一次從她嘴裡叫出“爸爸”這個詞兒,中年男人愣了一下,一雙佈滿血絲的老眼裡隱隱有淚光閃爍。
“薇薇……”
艾薇爾再次重複問他,表情很認真:“你還想當比斯國閣下嗎?”
艾林克搖了搖頭,片刻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薇薇,我不是一個好父親,你和阿夜結婚這件事兒,我現在已經沒法阻止了。權梟九他知道嗎?”
“可能知道。”她第一次對這個沒有多大感情的父親露出了真切的笑,“他會找到我的,無論我在哪裡,他都會找到我,你別擔心。”
望着她的笑容,艾林克恍惚了一下,彷彿穿透她的眼睛回到了過去。
“如果時光能倒流,回到十八年前多好,有你,有你媽媽,還有我,只有我們一家三口……”
中年男人感慨的話,令她心頭某根弦微微一動,心情複雜又酸澀。
要在五年前,她恨不得扇了這個親生父親,恨不得用他去換她媽媽活過來。可事到如今,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
難道這就是血緣的神奇?
“哎,薇薇,是我對不起你媽媽,對不起你,我沒有盡到一個父親到責任,五年前,甚至……爸爸對不住你……”
“你和你媽媽的性子像極了,脾氣一樣的倔,一樣的扭,有一次我和你媽吵架,你媽好幾天沒理我,我急啊,可是,我沒想到的是,那次是我們有生之年最後一次吵架……”
聽着他喃喃的低語,給她講着她五歲之前的那些趣事兒,說到好玩的時候,他臉上淡淡地微笑,笑容祥和。艾薇爾一直沒有答話,老人畢竟是老人,叨叨起前塵往事來沒完沒了。
直到他說完了好半晌,她纔開口:“你放心吧,你會沒事兒的。”
“薇薇,如果他沒能趕得上救你,你找個機會逃回錦市吧。”
“嗯,你好好休息。”
話差不多也談到這裡了,她和父親似乎冰釋前嫌,可似乎又沒有,氣氛有些怪異。
就在兩人沉默的時候,冷斯夜推門進來了,走到她身邊兒。
“該走了,還有一個小時就是婚禮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她不得不起身,最後看了一眼父親,和冷斯夜一道走出了房間。
門關上了,身旁的男人低頭湊在她耳邊,“和閣下說了些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