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葉舒說完，很久也沒有聽到席慕雲的迴應。
她的心忽然開始不安地抽緊。
最近她是怎麼回事，這脫口而出的毛病怎麼就習慣了呢。
果然，她擡頭便看到席慕雲已經冰到極點的臉色。
他這不屑中帶着忍讓的表情，叫顏葉舒一陣心虛。本來還指望他心虛來着。
“對不起，下次我記得了。”她低下頭，聲音也放低了。“本來等你就是我的義務。”她小聲說，帶着一點點自暴自棄的忿滿。
席慕雲被成功氣到了。
雖然她低下姿態是義務，等他也是義務，可他就是生氣了。
他從鼻腔裡哼出一聲嘲諷的冷笑：“知道就好！”
他的身體忽然就像黑色的冰潭，散發出可怕的暗沉和寒冷，從她的身邊捲風而過，上了樓。
顏葉舒突然好後悔。她不該惹他，這樣陰暗，她要如何面對他。
這樣下去，被他趕走就是必然結局。
她想走了麼。
不，那樣的結局，她還不想這麼早來臨。
顏葉舒忽然就來了力氣，忙噔噔地跟上他，一臉的緊張。
進了臥室，席慕雲扯了領帶正準備解外套，顏葉舒趕緊走過去，想幫他脫。
席慕雲心裡有火，甩開她的手，自己脫了就扔到牀上。
顏葉舒怔了怔，但很快走過去將外套拿起來掛到衣帽架去。
席慕雲心裡暗哼：這麼快就想起自己的身份了，知道來討好他了。
他三兩下將衣服都脫了，光着腳走進浴室。
顏葉舒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過去。
感覺到她主動過來，席慕雲也不理，自顧自地洗。
“我，我幫你搓背好不好？”她低聲小心地問。
席慕雲懶得理她，仰起頭眯着眼在熱水下衝浴，水瀑下壯碩的身體像山一樣有力。
他知道她此時是光~裸的，她極少這樣主動。
但那又怎樣，他現在不屑她這點誘~惑，他不高興時，再性感的女人投懷送抱也不能撼動他半分。
他就當顏葉舒不存在一樣，洗完擦乾身體，然後從她的身邊擦身而過。
顏葉舒呆呆地站在那，難堪又無奈。
她本來已經洗過澡，但既然進了浴室，還是衝了一遍，就當打發這難堪的時間。
……
顏葉舒裹着浴巾出了浴室，看到席慕雲已經側着身體向一邊睡了。
她輕輕走過去，準備從牀的另一側睡下。
席慕雲忽然冷冷地說：“今晚你到客房去睡。”
顏葉舒的心裡轟然一聲。
有什麼本來就搖搖欲墜，這下全然坍塌。
她還帶着一絲溼氣的肌膚也彷彿瞬間寒意入侵，整個人一下收緊。
“我……”她想求饒，但不知道從哪裡開始。
“出去。”席慕雲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顏葉舒絕望了，全身都沒了力氣。
不要，不要這樣……這太快了，她還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
她坐在那動彈不得。
“要我叫人來拖你出去嗎？”席慕雲火了，坐起來。
顏葉舒全身都抖了起來。
“別……這樣，我，我錯了……”她的眼淚一下就迸涌出來。聲音顫抖着，低得幾乎聽不清楚。
席慕雲不是不心軟的，但她這樣，卻激起了他更多怒氣。
因爲他要的，不是她這樣。
雖然他並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怎樣。
席慕雲不說話。空氣中的溫度冰到了極點。
第一次，顏葉舒感到了這段關係帶給她前所未有的絕望。
她低低地哭起來，很壓抑。
她想抱他，求他別生氣了。
可是，她不敢，做不到。
“你別生氣……”她唯一能想到的，能說的，就是這一句。
席慕雲忽然就暴怒起來。
不知道是因爲討厭她，還是討厭自己。
他猛地下了牀，向外面走了兩步。
“你做到這樣的地步，只是因爲太需要我的錢？”他第一次用這麼輕蔑的語氣。
顏葉舒的身體抖更厲害了，她說不出話，一句也說不出了。
席慕雲等不到她的回答，用力地哼了一聲，怒氣衝衝地摔門而去。
那砰的一聲門響，深深地砸進了顏葉舒的心裡，她不禁更用力地捂着嘴巴，慟哭不已。
她只是那麼喜歡他，那麼的依戀他。他要是離開，她要怎麼面對突然沒有了他的日子……
她是真的後悔了，爲什麼要裝作清高。她本來就不是清高的人。她本來就是沒有尊嚴的人。
想到這，她的心一跳，下了牀，身上仍裹着浴巾就追了出去。
她光着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但一點感覺也沒有。
他是去哪兒了？還穿着睡衣，應該不會離開槿苑。
去了客房還是書房？
她希望是去了客房。
如果他去了書房，那她今晚都沒有機會再解開他的怒氣了。
進了書房，就意味着她不可能再進ru他的世界。她追進去只會讓他更憤怒。
顏葉舒只能抱着最後一點希望，向客房走去。
她走得很快，然後，她看見了一間客房的門剛剛關上。
她暗鬆了口氣，走過去，扭開門。
席慕雲滿臉寒氣地轉回身看她。
那臉色，她從來沒見過比這次更糟糕的。就算是上次她遇襲，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李宸浩而發怒，也沒有這麼可怕過。
“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席慕雲帶着怒火的低沉的聲音就像浸過冰窟一樣，冷冷地迎面射來。
顏葉舒卻不顧一切地衝上去抱住他的腰。
她裸~露的胳膊冷得就像冰棍。
席慕雲僵了僵。
槿苑室內一年四季幾乎都是恆溫的，她冰成這樣，可見是多麼害怕了。
她的眼淚流得那麼兇，不一會兒就把他的睡衣也弄溼了，溫熱的液體透過衣物沾到他的皮膚上。
席慕雲有一瞬間想起曾筱雅看着曾平時流淚的樣子。
他一直僵在身側的手，不禁輕輕抱住了顏葉舒。
但下一秒，他的腦海裡卻這麼對自己說：也許她真的很困難，不然怎能這麼害怕被他趕走呢。
他心裡的柔情很快又消淡了。
不過顏葉舒還是抓住他那一瞬的動搖，更緊地抱住他，把頭深深地埋進他的懷裡，雙手不安地探入他的睡衣，緊張地摩挲着他的肌膚，彷彿急切地需要他的體溫。
他的心軟了下來，嘆口氣，將她抱起來，放到chuang上。
顏葉舒還是一直抖，她根本停不下。
她失去溫度已經太久，他根本沒法在短時間裡捂熱她。
她還在哭，眼淚還在流。但她已經沒有剛纔那麼激動了，她只是還無法控制，沒法從那冰寒裡輕鬆走出來。
她哆嗦着，流淚着，趴在他的身上，主動吻他，不停地吻他。
她所有的感官，所有的細胞都只接收到一個信息，她要討好他，她要取悅他，她要用盡全身的力氣去留住他……
她的狂熱把席慕雲嚇住了。
但這種感覺不壞，甚至非常好。
她的主動絕對不同於魅夜那裡的女人的主動，完全不一樣，雖然都一樣是主動。
哦，她的主動是用了心，席慕雲終於分辨出來了。
她用心在愉悅他。
何況她是那麼懂他的身體。
何況她是那麼的絕望。
席慕雲覺得自己快要瘋了，這種如同飛行在雲端的顫~慄。
她一直在親他，親他。
他開始不受控制地痙攣。
他的腦海裡漸漸只剩下她的名字……
而她那同樣迷亂的小臉上，還掛着淚珠……
兩人再次像平時那樣擁抱着入眠。席慕雲從背後抱着她，這是他們一直都習慣的方式。
習慣是不是一種極可怕的東西呢。
席慕雲抱着她的時候，很安心，卻又無奈地想。
……
早上顏葉舒從沉睡中醒來，一夜亂夢紛紛，她的意識還有些不清。
然後，視線裡就出現席慕雲一雙嚴肅的黑眼。
“你的眼睛腫得就像人蔘果。”
顏葉舒伸手撫撫他下巴上微微有點扎手的極淡的青胡茬，有點夢幻。“不是像水*麼。”她輕輕地說。
“你沒見過那種人參果。”席慕雲嘴角翹起，將她拉下牀。“下次我讓人給你捎幾個看看。”
……
席慕雲看着顏葉舒洗漱完，換好衣服又化上淡淡的妝，然後給她帶上一副極大的太陽鏡，一下將她的小臉遮掉一半。
顏葉舒呆呆地看着他，她極少戴太陽鏡，不習慣。
席慕雲瞅她一眼，又扯扯嘴角。這樣看不到她那雙桃花眼裡掩蓋不了的犟，居然難得有種莫名的呆萌。
“今天不去上班。”席慕雲也戴了副太陽鏡，拉着她的手，帶她出門。
顏葉舒怎麼也想不到，席慕雲竟然不怕被人看到，帶她去了百貨商場。
“這幾套都不錯，包起來吧。”席慕雲坐在舒服的沙發椅上，懶洋洋地指着剛讓顏葉舒在身上比劃過的一溜衣服。
立馬有人應了，很快十幾個紙袋齊刷刷地排在顏葉舒的眼前。
“衣服我已經很多了。”電梯裡，顏葉舒被席慕雲吊兒郎當地摟着，真心覺得他的胳膊好沉。
“女人還嫌衣服多麼。”席慕雲不以爲然地說。他戴着太陽鏡，看起來特別的酷。
他低頭看她，嘴角勾起：“你放心，我剛給你存了一筆，你看了應該會喜歡。”
顏葉舒的身體不禁僵住，但席慕雲微笑着將她摟緊，語氣有點親暱：“你不用介意，我這個人很直接，喜歡你時是真的喜歡。給你錢也只是因爲我喜歡，而不是有別的意思。”
哦。這真是個直接得叫人難堪的喜歡。
但至少比他昨晚冷冰冰地對她時好，而且好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