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去喪葬店找姜寧寧買解厄符的男人名叫周強。
他從姜寧寧店裡離開之後就去了福門小區。
原本是打算找到客戶家裡,討要債務。
客戶雖然被抓了,但是客戶的老孃兒子還在,結果進了小區就看到了徐麗和淼淼——
這可是你們送上門的。
黑暗裡,周強不動聲色,等着徐麗和淼淼燒完紙離開,他悄無聲息的尾隨上去。
他的頭頂上空——
只黑烏鴉偏頭疑惑,“這男人怎麼看上去鬼鬼祟祟不安好心的樣子?”
先拉爲敬!
吧唧。
一坨熱乎的鳥屎準準的落在周強頭頂。
不過周強帶着帽子,沒注意。
但他身後不遠處的倒黴鬼立刻激動的打了個口哨~
哇哦,他又開始倒黴了,我又有機會了!
跟上!
姜氏喪葬店。
衆鬼集合,浩浩蕩蕩出發,直奔三娘娘山。
姜寧寧騎着小摩托,鬼們在她左右飄着。
趙兵德激動地扯着大嗓門喊,“寶子們,好像去春遊啊,我好快樂!”
廣袖長袍也亢奮的喊:“我要作詩一首!”
粗布短褐趕緊說:“那你快點,雖然知道你是個詩人,但自打咱們見面,我還沒見過你作詩呢。”
一把子期待!
耐克李寧心頭揣着無限的激動,他就要拿到功德然後讓姐姐和爸媽過上好日子了,“做個應景兒的!”
廣袖長袍一擼衣袖,張口就來,“啊!”
一聲高呵!
衆鬼感情飽滿,整齊劃一跟着一吼,“啊!”
就在大家亢奮的等着廣袖長袍下一句的時候,廣袖長袍忽然把左右兩根食指摁到自己眼角,然後提着眼尾往上一推,眯縫着眼看遠處,“啥玩意?”
其他幾個鬼頓時震驚的轉頭看向他,“這也叫詩?”
“他說前面。”姜寧寧揚了一下下巴,往前示意。
幾個鬼又齊刷刷扭頭朝她示意的方向看過去。
一座高高的香橋正在被點燃。
什麼是香橋?
就是用高香燒出來的橋。
高香燃燒的煙升到空中卻不散去,那煙霧籠罩形成一座橋。
曠野裡,有個男人正將一把一把的香點燃插在地上,他們看過去的時候,已經插了三米遠了。
趙曼曼作爲裡面最新最小的鬼,驚疑的問,“這是什麼?”
趙兵德見多識廣,給他七十八代玄孫女科普,“這叫回魂橋,也叫回家橋,頭七回魂夜的鬼能順着這橋找到回家的路。”
趙曼曼震驚極了,“可這是野外啊,他這香得點多遠?除非他就住野外,不然進了城他這麼點香,手裡香沒點完就被抓了。”
這話才說完,煙霧燃起的端頭忽然出現一個穿着白衣裙的女子。
女子順着煙橋一路飄過去,直到抵達男人面前。
男人是活人,並不能看到已經出來的女鬼,他只是把手裡的最後一根香插好,慢慢直起身來。
眼底帶着無望的難過,望着自己點燃的那一片香。
“平平,我想你了。”
男人站起來的瞬間,姜寧寧認出來,這不就是王守財那死掉的大女兒王平平的男朋友嗎?
可王平平已經過了頭七了,爲什麼還能用頭七魂回夜的香招過來。
姜寧寧擰眉看。
趙曼曼幾乎全程關注王守財那件事,自然也認出來那男人,立刻推了耐克李寧一把,“這個平平就是宋桂花的大女兒。”
宋桂花學生證上的信息和耐克李寧丟了的姐姐完全吻合。
一聽這個,耐克李寧頓時朝前躥了一大截,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王平平看,臉上還帶着警惕,唯恐這男人要傷害王平平的魂兒。
王平平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面前的男人身上,儘管男人聽不見,她還是含着淚說:“傻子,忘了我吧。”
男人說完那句我想你了,眼圈驀的發紅,他低垂的手指在褲縫很輕的捻了一下,然後席地而坐。
低嘆一聲。
“上次給你燒紙的時候就和你說了,王守財被抓了,讓判了許多年,也算給你報仇了。”
“你媽媽正在醫院接受治療呢,本來政府給她安排的是宣城最好的公立醫院,可我想着,宣城的條件再好也比不上A城,我私自做主給她轉院了,轉到了A城最好的醫院,那裡有全國最好的醫療團隊。”
王平平淚流滿面,喃喃自語,不知道說什麼,只知道死了的人,魂魄裡的一顆心暖暖的,“你個傻子,那要花多少錢。”
男人也在哭。
他抹了一把眼睛,嘴角扯出一個勉強的笑。
“今兒燒的這個香好看吧,我聽人說,這叫頭七夜的回家香,你已經過了頭七夜了,肯定是看不到了,可我還是想要燒一燒。”
“我離職了,在A城找了一份工作,薪資還不錯,就是以後回來看你不方便了。”
“別記掛你媽媽和妹妹們,我都幫你照顧,咱們說好要相守一輩子的,我不會食言。”
王平平捂着臉,眼淚順着指縫落,她想撲過去抱住男人,可知道陰魂不能靠近活人,“你自己也還有好長好長的路,不要把一輩子都搭在我身上啊。”
男人什麼都聽不到,絮絮叨叨唸叨一會兒,又嘆了口氣,起身。
望着那燃着的香,聲音哽咽而顫抖,卻說句玩笑話,像是哄人,“下輩子投胎,一定要投個好人家,說不定,以後你就是我鄰居家裡的小姑娘了,見了面是不是要叫叔叔好了?”
這話落下,他抹了把臉上涼掉的淚,轉身離開。
王平平大急。
她想告訴男人,你忘了我吧,好好過你的日子。
儘管有些話說出來不孝順,可她還是想說,我媽媽我妹妹們,你已經做的夠多了,你不能因爲照顧她們就耽誤了自己啊。
你活好你自己。
可她說什麼做什麼,男人都聽不見看不見。
眼見人開着車就要離開。
王平平倏地轉頭,一抹眼淚直接朝着姜寧寧這邊奔過來。
她知道一點姜寧寧……
撲通。
對男人來說,王平平是一縷輕飄飄的魂兒。
可在姜寧寧眼裡,這些鬼和人也沒有太大區別。
王平平一下跪倒姜寧寧面前,比當時趙曼曼找到她的時候跪的那一聲可大多了。
“我知道你有本事,你能不能幫我抹掉一點他的記憶,或者讓他改變一點心意,求你了,他這麼好一個人,我不值得他這樣搭上一輩子的。”
王平平砰砰砰給姜寧寧磕了三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