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喜怒於色

第140章 喜怒於色

辛夷的嘴角情不自禁地翹了起來。

她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有這樣開懷過了,那種“慾望”被滿足的快活,很難用言語形容。

她將匣子原樣放在牀櫃上,想了想,又不放心地塞到被子裡。可不待走出門,她仍是按捺不住內心的擔憂,又彎下腰將匣子藏到牀底下,這纔將屋子落了鎖,出去吃飯。

她臉上的笑容太招人眼,璀璨至極。

安娘子瞅她一眼,“娘子這是撿到寶了?”

“是呀,撿到寶了。”辛夷絲毫不掩藏自己的快活,吃飯都忍不住多添了一碗,一雙因爲忙累而疲憊的眼,也晶亮起來,燦若星辰。

一言一行,曹翊盡收眼底。

他注意辛夷許久,等吃過飯,人都散去了,才笑着問她。

“重樓送你什麼了?”

辛夷沒有隱瞞他,愉快地眨個眼,“是我極想要的香料。先頭我問他好久,他才答應要給我。我原以爲他會耍賴的,沒有想到今日我開業,他竟讓孫懷送了過來。”

曹翊下意識問:“奇楠香?”

他是不知道白篤耨的,這是一個尚未在汴京城流行起來的香。

辛夷想到白篤耨從自己手上成爲時尚的那一刻,開心地彎起嘴角,笑盈盈地搖頭。

“一個是奇楠,另外一個不是,暫時保密。”

曹翊側頭看她,露出一個溫潤的笑。

沒有再追問。

辛夷:“等我制好了香,送你一些,那時候你就知道了。”

曹翊靜靜地看着她,點頭稱謝,又似想到什麼,淡淡地笑道:“往後你想要什麼,可以告訴我。我不是那麼細心的人,也無法事事洞查,但若是你想要的,我一定會盡心滿足……”

“哈哈,那太貴重了。我怎麼好意思開口?”

辛夷仍然沉浸在得到了奇楠香和白篤耨的好心情裡,回答得自然而然,並沒有意識到這句話有什麼不對。

曹翊清眸微微一暗。

她可以去問傅九衢要。

對他,卻會不好意思開口?

曹翊脣角微抿,輕輕一嘆,露出一個無奈又悵然的笑。

“娘子不要把我當外人。”他目光專注而熱切,就那般盯着辛夷,看着她的笑,慎重而緩慢地說道:“就像爲溫小娘子畫小像一樣,我希望你在有需要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是我。”

辛夷心下一跳。

這樣溫潤如玉的男子,雙眼卻像一團火,隔着一張案桌,也能讓人感覺到他的熱烈。

辛夷被他看得心跳加快,整個人好似被浸泡在那雙眸的溫泉裡,暖乎乎的。

“我會的,不跟你見外。”

曹翊好像鬆口氣,“那就好。”

說罷他瞥一眼內堂的門。

吃完飯,客人都已陸續離開,鋪子裡的人都被安娘子帶去了外面的藥堂,鄭六也懂事地帶走了殿前司的侍衛。

這裡只有他和辛夷二人。

曹翊由着情緒氾濫,伸手握住辛夷,雙眼帶笑。

“下午我還有事,不能陪你了,老闆娘。”

辛夷噗一聲笑着,推開他。

“快忙去吧,不用專門來陪我的。再說,你在這裡也幫不上什麼,又不能替人瞧病,我還得分心來照顧你……”

曹翊笑起來,“這是嫌棄我了。”

“哪裡有?”辛夷含笑看他,在他手背上拍了拍,“兩個人在一起,彼此開心最重要。我不想成爲你的約束,我們可以適當地放下一些禮節,不然,那得多累呀?你忙的時候,不用顧及我,明白嗎?”

“不顧及你,我去顧及誰?”曹翊擡手,將她鬢角的碎髮輕輕拂開,滿眼是笑:“我從未試過這樣跟人相處。睜開眼就想看到你,一得閒時,雙腳就不由自主地往這裡走……老闆娘,你是不是給我下了什麼迷魂藥?”

“嘖,曹大人的嘴,可油滑了。”辛夷嗔他一眼,“再說下去,我要是耽誤了殿前司的公務,非得被人看成禍國妖姬不可。別的不說,等人家發現妖姬原來就長我這樣,怕是要嚇壞了……”

她風趣愛笑。

這一說,把個曹大人笑得眉眼彎彎。

曹翊原本不是喜怒形於色的人。

情緒總是淡淡的,即使十分的開心,也只會露出五分的情緒。

恰到好處,是他這種世家子弟從小的修養。

但在辛夷面前,他笑得毫無形象和心機,一時心懷激盪,彷彿不知要如何去愛憐她纔好了,忘一眼背後,見無人看見,他匆忙地拉過辛夷,緊緊擁抱她一下,又滿臉通紅地放手。

“我走了,忙完再來看你。”

辛夷身子一熱,轉眼那懷抱就沒了。

待她回神,只看到曹大人心虛離去的頎長背影。

辛夷錯愕地怔了怔,隨即失笑搖頭。

在她看來,這樣的擁抱並不算什麼,卻把曹大人嚇成這樣……

除了說曹翊純情,還能說什麼?

“咳!”她理了理衣裳,又整肅一下心情,走了出來。

曹翊已帶着殿前司的侍從打馬離去。

今兒天氣十分好,許是老天在慶賀她開業,太陽掛在天空,碧空無雲,馬行街長長的街道籠罩在一片霞光裡,曹翊的背影被拉得很長。

走得遠了,他勒住繮繩回頭,看着辛夷笑。

辛夷朝他擺擺手,坐回案前便忙活起來。

這一天,五折的藥價,讓辛夷坊成爲了整個馬行街生意最好的藥鋪。

安娘子有藥堂幹活的經驗,帶着兩個夥計利利索索地就處理了,但問診開方卻要辛夷自己。

忙累到傍晚,辛夷出了一身熱汗,突然覺得這麼單幹不行。

是人都會有疲累的時候,而且大夫各有專長。藥堂裡除了她,還得有別的大夫坐診才行。

她突然想起陳儲聖。

若他活着,能來藥堂坐診,多好?

她又想到了陳儲聖留下的《藥王殘篇》和《陳氏本草》。

辛夷對這兩本書的執念,更多的是來自對兩本古籍的好奇與擁有感,因爲那是在後世早已遺失的東西,便會格外珍貴,但先前她草草翻過幾頁,沒有發現太多的奇處,也就放下了。

如今想來,得了空,還是要好好研究一下的。

天邊殘紅收住,夜色漸漸襲來,辛夷坊歸於寂靜。

良人在竈上煮飯,安娘子帶着兩個夥計在收拾藥櫃,一念和二念在屋子裡教三念寫字,念《千字文》。

辛夷裡外轉了轉,叫來安娘子。

“我出去一趟,你等下忙完,讓夥計吃過飯再回去吧。”

安娘子猶疑地看着她。

轉而笑開,小聲地笑問。

“你要去見曹大人?”

辛夷笑着搖了搖頭,“我去給廣陵郡王看診。他那個人的性子,十分的麻煩,我不知幾時能回來,你入夜就把門閂好,不用管我,我回來了會敲門。”

安娘子哦一聲,看着她的眼睛,彷彿剛剛想到什麼似的,目光裡浮出幾分憂色。

“說來廣陵郡王對娘子也是極好的,不比曹大人少半分……”

辛夷笑了起來,“他那是看在三個小的面上,照顧他兄弟的遺孀而已,你以爲是對我好啊?”

說罷,她瞥安娘子一眼,自去洗手,背起藥箱,牽過那頭懶驢,從小門出去。

她記得孫懷說過廣陵郡王在皇城司,徑直便騎驢過去了。

皇城司離馬行街近,長公主府卻要遠上許多。

她都想好了,若傅九衢不在皇城司,大不了再騎着毛驢去長公主府找他。

可是今兒巧得很,辛夷剛到皇城司大門,傅九衢的座駕就出來了。

孫懷眼尖,一眼就看到她。

“張小娘子!爺,是張小娘子。”

傅九衢眼皮微微一動,打開簾子一角,見孫懷來勁兒地揮着手,辛夷看見他們,便騎着那頭蠢驢走了過來。他不由哼聲,放下簾子整了整衣裳。

“你問問她,來做什麼?”

這時,辛夷已經近了車駕,恰好聽到傅九衢的話,不等孫懷開口,她便笑了起來。

“我是來給郡王道謝,順便請平安脈的。不知郡王當下可方便?”

傅九衢慵懶地倚在馬車裡,半晌無聲。

孫懷在一旁不停地搓手,朝辛夷擠眉弄眼。

“方便,方便的。我們爺正準備回府,閒着呢。”

“狗東西!”傅九衢低斥一聲,差點被孫懷氣笑了,“多大的狗膽,你就把爺給安排了?”

孫懷嘿嘿笑着,“小的不是看爺這兩日身子不適,恰好見張娘子來,想讓她給爺診治診治麼?”

傅九衢坐着沒動,聲音不冷不熱。

“回去吧。”

孫懷愕然,“爺,回哪兒?”

傅九衢眯眼瞟他,“傻成這樣,我看你這差事,別當了。”

孫懷登時意會過來,含着笑不停地擺手,示意車伕將馬車再駛回皇城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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