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猝不及防的線索
“交換?”辛夷微微一笑,慢條斯理地打量着他:“我不認爲你身上有我需要的東西。”
男子看一眼宴席廳的方向,遲疑一下,“我曉得大理世子是怎麼死的。”
辛夷一怔。
詫異地看着這個陌生男人,她心下微微一動,“你是說……”
“你有伱們要的真相。”男子說得坦然。
辛夷抿脣思忖一下,輕輕笑開,“那你說說,你想得到什麼?”
男子道:“妲花。我只要妲花。只要傅九衢拒婚,我就告訴你們。”
呃?
辛夷怔住了,難道傅九衢拒婚拒得不夠明顯嗎?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這一對男女,沒有表明態度。而妲花一聽男子的話,當即攥起了小拳頭,一揮一揮地朝向那男子,不停用方言朝他怒吼,說到激動處,甚至拽住他的胳膊往外拉,似乎要阻止他——
男子用力地扯開她,紅着眼睛望向辛夷,咬牙切齒地道:
“對傅九衢來說,妲花不重要,只是平衡大宋和三十六洞關係的一顆棋子,有她無她,只是後宅添一雙筷子。但妲花對我,十分重要。我無她不可,無她不可你明白的嗎?”
辛夷:“你認爲傅九衢會收了妲花?”
男子眉頭揪起,“我說了,這對傅九衢而言不重要。男人,只會做對自己有利的選擇。一個女子的存在,對他這樣的男人,無損分毫,若有好處,爲何不收?”
辛夷笑了笑:“那你找我的意思是?”
男子道:“傅九衢喜歡你。只有你,可以阻止他。讓他在二者間做出權衡,是要放棄哪一方的利益。你不要盯着我笑,不要不信……這就是男人的考量,我是男人,我瞭解他。”
辛夷狀似思考一般,抿了抿嘴角,沉吟片刻才輕輕笑開。
“好。一言爲定。”
~
辛夷回到宴席上的時候,傅九衢正好出來尋人,看到她一個人站在檐下,鬆了口氣。
“做什麼去了這麼久?”
辛夷匆匆上前,神態嚴肅地道:“走吧,回去再說。”
傅九衢看一眼她的表情,黑眸微微往庭院裡一掃,只見火桐樹後有個頎長的人影,一閃而過。
傅九衢淡淡勾脣,探出手攬住辛夷的肩膀,低嗯一聲。
“再坐片刻。我們便告辭回去。”
散席已是半個時辰後了。
多喝了幾盅的土酋略微失態,再三拉着傅九衢表忠,結結巴巴地表示結洞不會與儂智高爲伍,不會背叛宗主國大宋,並表示自己會說服那些動搖的洞主,歸順朝廷。
像無數喝大的酒友一樣,他言語的中心點就一個:吹牛逼。
他告訴傅九衢,他的臉面很大,在廣西南路這一帶,就沒有他辦不成的事。
但他最操心的便是小女兒妲花。
他希望傅九衢把小女兒帶去汴京,給她一個郡王側妃的名分,爲他們族人長臉。
一個側妃,在結洞已是榮寵。
“郡王,老夫就這一個請求,就一個,你務必要答應我……你喜不喜歡她,不打緊……側妃就行……嗝……側妃就行……”
半醉的酋長拖着嗓子,比劃着一個搖擺不停的指頭。
妲花就站在酒桌的後面,眼睜睜看着疼她寵她的父親醜態畢露地拿女兒交換一個身份……
郡王喜不喜歡她不要緊,她去了汴京會過怎樣的日子不要緊。
只要她能爲結洞帶回一個“郡王側妃”的名分。
妲花雙眼通紅,酋長渾然未覺,還在絮叨不停……
“酋長有所不知……我懼內,所以,貴千金,我愧不敢受。”傅九衢將辛夷攬在胳膊彎裡,朝土酋微微頷首,“多有得罪,告辭!”
說罷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你,你你……”
酋長張着手,指着他,跌坐回去。
辛夷被傅九衢牽着手走出來,一顆心仍在撲通撲通胡亂地跳動。
不是羞的,是被傅九衢給嚇的。
一直到回到居住的院落,她繃着的那根弦才稍稍鬆開。
“身在虎穴,你也這麼大膽,也真是不要命了。”
傅九衢敲一下她的額頭,淡淡勾脣,“這麼膽小?”
“還不是擔心你……”辛夷瞪他一眼,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小聲道:“對了,我今日見到那個男的,說他知道世子之死的秘密……”
辛夷把遇見那個男人的事情告訴傅九衢,說罷便緊張地道:“我觀他神色,不似說謊。走,我們這便去找他……”
“不用找。”傅九衢淡淡一笑,“進屋你就看到了。”
辛夷一怔,看看傅九衢的臉色,慢慢推門走進去。
屋中只留有一盞油燈,黯淡的燈火下,一個男子嘴裡塞着破布,被人五花大綁地捆在柱子上,雙眼圓瞪着看向傅九衢,滿是憤恨。
“他怎麼會在這兒?”辛夷吃驚。
“我請回來的。”傅九衢慢慢落下,說得雲淡風輕。
請?這個回答絕了。
辛夷瞥他一眼,走到那男子的面前。
“廣陵郡王方纔已經當着所有人的面拒絕了酋長。我履行了承諾,該你了。”
男子嘴裡嗚嗚低叫,搖動着頭顱,雙眼氣恨得彷彿要噴出火來。
辛夷莞爾:“我把嘴給你鬆開,你不許叫。我們才能好好談——你知道的,廣陵郡王可以拒絕,也可以同意。你不配合,我回頭就叫他納了你的妲花做側妃,再帶到汴京去百般折辱……”
男子憤憤地盯着她。
但辛夷扯去他塞嘴的布巾後,他只是急急喘氣,卻沒有大聲叫嚷。
“爲何要綁我?”
辛夷側目望向傅九衢,內心也有這個疑問。
傅九衢面無表情,“鬼鬼祟祟跟蹤我娘子,不綁你綁誰?”
那男子瞪眼看他片刻,脣角扯了扯,居然笑了。
“我叫阿勒,是妲花青梅竹馬的表哥,我喜歡妲花很多年,一心想要娶她做妻子,可酋長卻要妲花去聯姻。”
傅九衢擡眸,望着他憤然未消的臉,“你的官話說得很好。”
阿勒語帶嘲諷地一笑,“因我曾在汴京生活多年。”
汴京?
辛夷看一眼傅九衢。
傅九衢微微闔眼,“程蒼,鬆綁。”
程蒼砍斷繩子,阿勒頓時跌坐在地上,好半晌才揉着痠軟的胳膊站起來。
傅九衢:“看座。”
辛夷將滾水注入帶來的果茶包,端到他的面前。
傅九衢一言不發地端坐着,阿勒沉默了許久,這才幽嘆。
“嶺南煉銀的爐底,慣有宋人來收。我便是受酋長指派去汴京做這個買賣的。我們的銀鉛腳,全都售賣給了宋人。”
頓了頓,阿勒似乎怕傅九衢聽不懂自己的意思,又皺眉補充。
“大理世子便死於銀鉛腳。”
辛夷目光微微一凜。
阿勒說的銀鉛腳便是密陀僧。
而她記得蜜陀僧原是由波斯傳入,到宋代,《圖經本草》纔有記載,嶺南採礦煉銀,在進行銀鉛分離時用“灰吹法”,會產生大量的爐底,也就是密陀僧。
換言之,阿勒說的銀鉛腳,便是密陀僧。
而段雲確實死於此毒。
辛夷微微一笑:“所以,你知道是誰殺了段雲?”
阿勒點點頭,見傅九衢視線凜冽地看過來,又擺頭嘆息。
“我說了,你們也不會相信。”
辛夷道:“你不說,怎知我們不會相信?”
阿勒目光突然一斂,盯着他們神神秘秘地壓低了聲音,目光露出一種驚悚的光芒。
“是大理世子殺了大理世子。”
什麼鬼?辛夷側着頭,以爲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你是說,段雲是自殺?”
“沒錯。”
“不可能!”
原本辛夷對阿勒的消息還抱有幾分期待,一聽這話就笑了。
“又是一個聽來幾句謠言就妄言妄語的狂徒。當時汴京就流傳着世子自盡的說法,你以爲我們會信?”
阿勒眉頭揪起,“我就說你們不會信吧。”
傅九衢淡淡道:“理由!”
阿勒將視線轉向他,一張臉明明暗暗,帶幾分陰沉。
“我不是聽人說的,我是這個事情的見證者……”
辛夷和傅九衢對視一眼,沒有說話。
空寂的屋子裡,冷肅肅發寒。
阿勒的音調便添了那麼幾分涼意。
“段世子死前,曾找我買過銀鉛腳,還買得不少。我當時不識得她,原是不想賣的,因爲我有長期打交道的商家,可她出價高,上來便給了我一錠金子,我也就賣了……哪會料到,不兩日便聽到她的死訊。”
辛夷問:“她是怎麼找到你的?”
阿勒道:“我在榆林巷租了個小房子,凡是三十六洞前往汴京的人,都知道去那裡找我。在我住處隔壁,有一個家裡開藥鋪的少東家,他識得許多藥鋪的人,我們一道喝過酒,他偶爾會介紹商販來照顧我生意……那天段世子來找我,便說是我隔壁鄰里介紹的。”
辛夷聽着榆林巷這個地址,心裡突然一驚。
“那少東家,可是姓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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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逼我跪下來求你們,否則……哼,我真這麼幹,嚇到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