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郡王上門

趙玉卿默然。

這些年來,不論是趙玉卿還是趙禎,對他父親之死總是諱莫如深,兒時的傅九衢還經常追問,年紀漸長便不再相問了,趙玉卿以爲他早就淡忘,沒有想到原來都記在心裡。

趙玉卿滿是疲態的嘆息。

“不是早就和你說過了嗎?你父親當年涉及一宗科舉舞弊案,母親跪在大娘娘跟前哭求一宿,方纔免了他的徒流之刑……可惜他的命不好,在被貶揚州途中突發疾症而亡。”

趙玉卿所說的大娘娘是太后劉氏,是宋代第一個臨朝的太后,大權在握,至死不肯還政於趙禎,因此,趙玉卿懷着身孕那時候,朝堂上真正掌權的人還是劉太后。

傅九衢生下來父親就已經不在了。

他從未見過一面。

論不上多深的感情,但心底的缺失和疑惑一直存在。

“父親當年有舞弊之舉。”

“開封府量刑,想是錯不了。”

“父親身爲駙馬,不缺錢財不缺勢。身爲科舉考官,有什麼理由舞弊呢?”

“那個作弊的考生是你父親的侄子。”趙玉卿似乎很不願意翻開塵封的舊事。

每多說一個字,眉頭便皺得更深一點。

“這些年來,我們斷了與你父親老家榮州的往來,也正是爲此。開封府查明,你祖母三番五次來信,對你父親以死相逼,讓他爲侄子眷錄題目便代寫答卷……”

趙玉卿說着便垂下眸來。

“你父親的一生,都是被你祖母害的。當年我剛臨盆,你祖母從老家趕過來,帶了十幾個人,在公主府門前擺靈堂,鬧死鬧活要我交出他們家的孫子,後來……被你舅舅派人趕了出去,便勒令他們不許再踏足開封。”

她有些不敢看傅九衢的眼睛。

“我兒不怪母親吧?”

傅九衢沉默片刻,搖頭。

“不怪。”他驟然起身,又揚眉補充。

“若當真如此,我就不該姓傅,應隨母親姓趙纔對。”

“衢兒……”趙玉卿一聽這話,惴惴不安的心,終是落下。

她以爲兒子會怪她狠心,這麼多年,不給他父親的老家裡捎一文銀子,就連他祖母過世,也不聞不問,更莫說服喪和祭拜了。

趙玉卿不理虧,只怕傅九衢有想法。

她拉住傅九衢的手,眼眶突然便蓄滿了淚,聲音卻是帶着笑的。

“你能這麼想,母親很是開心。再往後,你也成家了,母親只盼你修得賢婦,良緣美滿。”

趙玉卿不敢再說更多,甚至都不敢提“白頭偕老”,因爲她記得傅九衢說過的那個要命的病魔,雖平日看他無恙,卻不知那一日何時會來……

許是母子連心,傅九衢微微一笑。

“母親莫怕,你我情分永不凋零。”

趙玉卿頷首而笑,“你是最孝順的孩子,你不會捨得離開母親的……”

傅九衢笑着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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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定下,大婚之禮便進入了倒計時,好在大理國無論服飾和傳統,與大宋相差無幾,準備起來並不費什麼事情,於是,大喪之後有大喜,京中氣氛一轉,又開始議論起了郡王的婚事。

辛夷這幾日都待在驛館裡,不好再出去,一是高明樓以待嫁女不宜拋頭露面爲由,管她管得緊了些,二是她來了月事,肚子不太舒服,索性縮在驛館當烏龜。

七月正,暑氣更濃。

長公主府隔日便送來納涼的冰塊和各種冰鎮的水果飲子,生怕她被虧待,原本因爲這位大理千金是個瞎子,朝野上下說三道四的人不少,但有了長公主和廣陵郡王掏心掏肺的庇護,漸漸地,那些嘈雜聲便少了。

只有翔鸞閣的那位,肚子裡的月份越大,脾氣也越躁。

辛夷收到大相國寺來的第二封信的時候,便已經知道了那個化名“綠柳”求生兒子的人是周憶柳。

那尊觀音佛像送到春煦巷的軍巡鋪後,皇城司盯梢了三天,才盯到取走東西的人,是尚食局的一個小太監,又花了兩日才查清楚他是拿了周憶柳的錢替她捎信的人。

皇城司沒有打草驚蛇。

所以,辛夷這個密探百曉生才能接連收到兩封“綠柳來信”。

一是夾的銀票,說是酬金,一是求那香,說自家夫君用着甚好,心情暢悅,想再多求一次,有重金酬謝。

這次辛夷沒有滿足她,只回信道:

“福氣常由善心起,禍端往往由貪生。”

杏圓和桃玉常伴她左右,並不知道她這麼做的用意,也全然不問,只聽命照顧她的身子,便將消息傳給傅九衢,和那隻叫銀霜的鳥兒一起,做他們的鴻雁使者。

辛夷每日計算日子和劇情,並不常常想起傅九衢,非常安心的等待大婚,可傅九衢那邊,不過三兩日沒見着人,又不見她有來相見的意思,終是忍不住了。

天不亮,辛夷尚在清晨的涼意裡酣睡,便聽到桃玉前來稟報。

“姑娘快起身,郡王來了。”

辛夷迷迷糊糊翻個身,“好。”

“姑娘,郡王來了。”桃玉以爲她沒有聽清,又重複一遍。

“聽見了。”辛夷困得眼皮都睜不開,“讓他稍候片刻。”

桃玉:……

杏圓撩簾子進來,怔住。

兩個人對視,皆是一聲嘆息。

廣陵郡王總算是遇到了對手,以前都是他這般待別人的……

“不是我薄情。”辛夷打個哈欠,又懶洋洋說了一句,“是不能表現太急切,免得招來懷疑。”

“姑娘自有姑娘的道理。”杏圓說着又道:“但郡王不是獨自前來的,還帶了三念姑娘。”

辛夷眼皮嗖地掀開一個。

“三念?”

“嗯。”

“那我起來了。”

兩個丫頭哭笑不得地爲她洗漱更衣。

而外間,高明樓已然將傅九衢迎入了會客廳裡,好茶相待。

“郡王稀客,不知今日駕到,有何貴幹?”

傅九衢看他黯沉的面色,脣角揚了揚。

“我來看阿依瑪。”

他答得理所當然,不待高明樓反駁,便又輕輕一笑。

“明樓兄的氣色看上去不太好,我有相熟的老大夫,杏林聖手,可否叫來爲你問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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