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那樣!」她捧起他臉龐,水眸紅通通地看著他。「你只是太傷心了、太難過了,那時候老爹對你來說只是個陌生人,你……就是舍不得你媽媽而已。」
他盯著她,許久,輕聲嘲譫。「小兔子,你還真像只小兔子,眼楮紅成這樣。」話雖這麼說,他自己眼眶也隱隱泛紅。
「討厭,干麼笑我?」她撒嬌地埋怨,臉蛋埋進他頸窩里。
接著,又是一陣熱情如火的交纏,他密密地吻遍她身上每一寸肌膚,她亦羞怯婉轉地回應。
直到第三天下午,他們才又重新踏上旅程,來到素有「湖城」之稱的烏代浦,在美麗的湖畔野餐、看夕陽,拜訪了藍色城市鳩得普,登上那座仿佛漂浮于空中的雄偉碉堡。
他們在印度教聖地普希卡欣賞那一間間供奉各個印度神祇的神廟,在粉紅城市捷普悠哉悠哉地騎大象,在風之宮殿吹風,在琥珀堡對著彩色玻璃鏡顧影自憐。
看過國際大導演李安導的電影「少年PI的奇幻漂流」,丁雨香堅持一定要來到主角PI的家鄉Pondcherry,這座位于南印度的小城,充滿了佣懶的法式風格,兩人在海灘附近的旅館賴了好幾天,天天早起看日出,在海邊漫步。
最後,他們抵達了印度西岸的海港大城,孟買。
在十七世紀曾被租借給英國的孟買,是當時有名的殖民地,東印度公司的總部便設立于此。經過數百年的發展,如今的孟買是印度最大的商港,也是金融、貿易及娛樂中心,風靡全球的寶萊塢電影,便是以此為大本營。
「知道嗎?‘貧民百萬富翁’的主角就是住在孟買!」丁雨香興奮地對蕭牧野介紹。
「這里有殖民地時代留下的建築,有最時尚的精品店,有五光十色的寶萊塢,卻也有最骯髒破爛的貧民窟。印度最好的一面跟最壞的一面,都在這個城市,就好像狄更斯寫的《雙城記》的翻版!」
蕭牧野漫不經心地听著,文學小說他沒讀過幾本,也天生沒啥浪漫情懷,對他而言,孟買是如何地融合最好與最壞,他並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他的小妻子,既然她興致勃勃地想要探索這座城市,想藉此更了解印度百姓的生活,他就要滿足她的願望。
于是他經過一番打听,在城內居住環境較良好的區域寶瓦伊湖畔租了間商務公寓,有一房一廳,還附設一間開放式的蔚房。
他們在公寓住下,白天游覽市內各個名勝古跡,傍晚逛熱鬧的市集,買肉買菜回去親自下蔚料理。
她炒菜時,他在一旁幫忙剝蒜頭,她炖肉時,他負責下咖哩塊,她煮湯時,他擺餐具開紅酒。
他吃不慣印度當地的辛辣調味,但她親手做的咖哩炖肉,他卻很捧場,配著白飯掃個精光。
「奇怪了。」她好奇地歪頭看他。「這咖哩塊明明就是在本地超市買的,應該跟在餐廳吃的沒什麼不同吧!怎麼你吃家里的就這麼阿沙力呢?」
「那怎麼一樣!這是你煮的。」
「可我用的料跟外面一樣啊!」
「總之不一樣就不一樣,你做的就是好吃。」他堅持。
「是因為在家里做的,你不怕不衛生嗎?」
這也是原因之一,不過更重要的是……「這里頭有你的愛心。」
「我的愛心?」她愣了愣。
「就是啊!」他咧齒而笑。「難道你不是用滿腔愛心來做這些菜給我吃的嗎?」
她凝視著他爽朗的笑容,以及那兩排亮森森的白牙,不禁心跳一顫,粉頰微微暈紅。
這是那個在課堂上最會板著臉訓話的教授嗎?為何他現在說起甜言蜜語來如此流暢自然!
丁雨香伏斂羽睫,藉著端起酒杯的動作掩飾自己芳心的悸動,其實她今天心情不太好的,下午和蕭牧野逛街時經過貧民窟,與對面的摩天大樓只是一街之隔,那一間間簡陋的棚屋,一個個在污水垃圾中尋找生機的人影,鮮明地演繹著印度貧民百姓的悲哀。
看著那些苦苦掙扎于生存邊緣的人們,她覺得自己何其有幸,能夠生長在台灣,還有個如此疼愛自己的丈夫。
「教授。」她輕聲喚。
「說了不要叫我教授!」他故作不悅地瞪她。
「嗯,牧野……」她乖巧地改口。
「怎樣?」
「我很高興。」
「高興什麼?」他不解。
她沒有回答,淺淺地啜著紅酒,感覺心窩也隨著酒精入口隱隱地發燙。她真高興,在她人生最彷徨無助的時候,有他管著她,與她相伴。
她真的很高興,很高興……
飯後,蕭牧野和她一起洗碗,兩人聊著在孟買見到的奇異景象,這里有個送便當協會,成員們每天從客戶家中領取太太們為丈夫做好的便當,然後騎單車或推木板車,在規定時間內將便當送達火車站,分組裝箱,送上固定班次的火車貨運區,到站後再由其他人接手,準時分送到各個公司研究室。
最妙的是每天有數十萬個便當經由這個流程在這城市內傳送,竟然都不會送錯,超神奇!
「你說,他們不用電腦追蹤編號,也沒有手機聯絡,到底是怎麼做到的?」丁雨香問。
「這個嘛。」蕭牧野也很玩味,身為物理學者,他向來講究程序精確,對這套人工系統如何成功運作自然相當有興趣。
愈想愈心癢難耐,他索性碗也不洗了,上網查資料,拿出紙筆來畫流程圖,研究分析。
若是別的女人,見他整個晚上在紙上涂涂寫寫又計算,肯定覺得無聊,但丁雨香只是笑咪咪地坐在一邊,托腮望他。
她怔痴地睇著他,蔥指在空中虛描他的五官,如刀劍般英氣的眉,比山峰還挺拔的鼻,厚薄適中的唇……
蕭牧野回過神來,察覺她的注目,不覺有些尷尬。「你看什麼?」
她但笑而不答,反問。「教授,你找到他們運作的模式了嗎?」
「嗯,他們其實是用一種漆在便當盒上的記號來辨認的,不同的顏色、數字、字母都有不同的意義。」談起個中乾坤,蕭牧野忘了困窘,頓時神采飛揚。
「你看,比如一個便當盒可能漆著P-BO-10-15/A/11,P就是組里負責這個便當的成員姓名代號,BO是便當搜集地某某地區的代號,10是客戶辦公室所在區域的代號,接著標示是該區第幾棟辦公大樓,哪一區的哪一樓——听起來好像很復雜,但習慣了就不會了,每個人都很容易上手,所以出錯率才這麼低。」
「嗯,嗯,原來如此!」她很認同地頻頻點頭,盯著他的眼眸璀亮可比寶石,笑顏燦美如花。
「你……」他霎時怔住了,真不曉得該如何面對她這明顯流露拜仰慕的眼神。
不錯,他在課堂上經常接收到類似的眼神,但那些都是來自他的學生,而她,是他的女人。
他還記得他的前女友曾抱怨他不懂情趣……
「教授,你好帥!」她樂陶陶地贊,大眼楮眨呀眨的。
蕭牧野臉紅了,他不曉得自己這麼容易臉紅。「我現在不是你的教授。」他別扭地駁斥。
「牧野,你好帥。」她依然一副傻乎乎的模樣。
他又窘又惱,驀地拉她坐上客廳沙發。
「陪我看電視!」他不由分說地命令。
她笑著應允,柔順地偎他在身前,兩人看著印度的綜藝節目,雖然听不太懂印度腔調的英語,仍是笑得樂不可支。
看完綜藝節目,丁雨香拿起遙控器亂轉,發現一個播放電影的頻道正在上映「暮光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