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頗為喜歡這位小泵,雖然她行事乖張,為人刁蠻又霸氣,可是心思單純,一根腸子通到底,一眼就能看穿,與那些城府深沉,表里不一的惡毒者一比,她顯得可親多了,不需要防備她笑里藏刀,冷不防要了人命。
「哪兒的話,大嫂這是清靜,少了煩心事,不像我是天生勞碌命,一天也閑不下來,老是有操不完的心,做不完的事,還得為兒女們忙東忙西……語柔呀!還不進來見見舅母,杵在外頭拾雞蛋不成。」瞧自己為她的事忙得東奔西走,她倒像沒事人似的使起脾氣。
穿著牡丹彩蝶花羅裙的嬌美女子走進佛堂,柳眉杏眸芙蓉面,腰肢縴裊淡薄妝,小巧唇瓣朱紅似血,眉目輕轉,顧盼生姿。
只可惜那誘人的丹唇是高高噘起的,柳眉輕蹙,一副和誰賭氣的模樣,氣呼呼地,不太高興。
「這是怎麼了,誰惹你生氣了,咱們語柔丫頭長得標致又討人喜歡,誰見了不憐惜幾分,你跟舅母說說,是哪個人給你氣受了。」田鏡秋沒有女兒,對從小看到大的小外甥女難免憐愛了些。
重重哼了聲,一出胡府便沒規沒矩的胡語柔往梨花木交椅一坐,嘴巴翹得足以掛三斤豬肉。「就算有人給我氣受了,舅母還能為我出頭嗎?你整天念著經、正事不理,外頭鬧翻天了也傳不到你院子呀!」
「嘖!倒是嘴利了,懂得調侃舅母了,雖然舅母平時不理事,不過說起話來還是有幾分分量,語柔受了委屈,舅母自是為你做主,總沒由著外人傷了自家人的道理。」她還是護短,不讓小輩受人欺凌。
「那好呀!你叫那賤婢搬出海棠居,那院子海棠開得嬌艷,花朵大,品種又多,我要在里頭蓋座亭子賞花。」一個下人也敢給她臉色看,她絕饒不了她。
「賤婢……海棠居?」海棠……怎麼听起來很耳熟,一時間卻想不起在哪里听過,人一上了年紀記性就不行了,她得再想想……啊!那不是……田鏡秋神色略微局促。「你說的是向晚的院落吧,她在那住了好些年,不好叫她挪窩。」
「你看吧!還叫我說,根本是哄人罷了,表哥沒用,不學無術地只會花錢,舅母不管只會對佛祖磕頭,讓家里的大權全給幾個下等的婢女把持住,這鳳氏家族要垮了是不是,沒個像樣的人出來主持大局。」胡語柔不管不顧地大聲嚷嚷,目中全無尊長。
生女肖母,胡語柔這是被寵壞了,所以她就像母親鳳從蓉一樣專橫刁蠻,自以為是高高在上的明珠,每個人都要誠惶誠恐地捧著,不能讓她有一絲不順心,凡事都要以她為主,把她伺候得無微不至。
偏偏她遇上不買她帳的向晚,論相貌、論才智,樣樣比她出色,出身商戶的自己在個婢女面前硬是矮了一截,叫她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而且還有什麼疏雨、香羅、春濃,她們見了她也不行禮,僅僅點頭示意,喊了聲表小姐,而後就像沒瞧見她這個人似的各做各的事,把她晾在一旁。
奴大欺主豈有此理,她們一個個最好都給她等著,當她成了鳳氏當家主母的那一天,她倒要瞧瞧這些低賤的奴才有多大,看她不一根木棒打斷她們的腿,以火鉗毀其臉面,再賣到關外,干最卑賤的活兒。
「柔兒,住口,長輩的事由得你議論嗎?你表哥也不是真的爛泥扶不上牆,他只是還沒想通,腦子轉不過來。」鳳從蓉假意斥責女兒,一轉過頭又堆滿笑意看向微帶不豫的田鏡秋。「嫂子別怪我話說得難听,小佷子真該好好管管了,瞧他花錢如流水的撒金當大爺,鳳氏的百年基業恐怕他是守不住了……」
她語帶欷吁,好像一座大山就要崩了。
她那兒子呀!唉!懊怎麼說才好。「我也想過要給他找門親,看能不能成了親後長進些,別再無所事事的只知玩樂,可是,我讓離憂去探探話,還準備了十幾幅女子畫像,他看也不看一眼,還說容貌不如他的人都可以絞了頭發入寺廟,當個尼姑好過羞死人。」
把兒子生得俊俏是她的錯,讓他眼高于頂,目空一切,不重品德重容貌,尋常姿容入不了他的眼。
「嫂子何必舍近求遠,我家的語柔不就是你的好媳婦,瞧這臉蛋是出挑的,西寧城有幾個閨女比得上,再看看這腰身玲瓏有致,準是能生養的,嫂子想抱幾個白胖孫子就有幾個白胖孫子,繞著你的身邊喊祖母。」鳳從蓉說得口沫橫飛,把女兒捧得絕無僅有,錯過了是一大損失。
「孫子……」想到白白女敕女敕的小娃兒,女乃聲女乃氣地露出小牙喊女乃女乃,田鏡秋有些心動了。
「娘,你在胡說什麼,人家又不是專生孩子的母豬,要幾個就生幾個。」胡語柔羞惱地垂下頭,兩頰紅得如染霞。
「呵呵,還害臊呢!等入了洞房,你不生也不行。」嗯!她這女兒可是萬里挑一的好姑娘,誰瞧了不歡喜。鳳從蓉是賣瓜人自賣自夸,自個兒女兒怎麼看怎麼好,旁人沒得比。「我說嫂子呀!別再猶豫了,過了這一村可沒那個店,我也不滿嫂子,家里老太君想把柔兒說給老二家的娘家外甥,我那小嬸子的大哥是當官的,算是攀了高枝,是我攔著才沒談成。」
她言下之意若是田鏡秋不點頭,這樁親事便是成了,胡家能有個官老爺的親家,絕對比商人稱頭。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嫂子一句話,塵兒還敢不听著嗎?嫂子遣媒人來,我也不羅唆,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辦一辦,不用到年底便能親迎了,我是嫁女兒不是賣女兒,聘金隨意。」她完全不換氣的游說,比媒婆說的還溜。
田鏡秋心里點了頭,十分樂意親上加親,娶媳婦要娶單純的,驕蠻點無所謂,心機太重的一旦入了門,只會家宅不寧。「語柔丫頭我看著就很好,如果能當我的媳婦兒,我睡著了都會傻笑。」
雖然對鳳揚塵不求上進感到不滿,他是烏鴉配上她這只金鳳凰,可是一說到自己的親事,饒是性情刁鑽的胡語柔也是滿臉羞色,輕咬著下唇假裝不想太早嫁。
「既然嫂子也有意思,那就打鐵趁熱,趕緊說合說合,免得夜長夢多,錯過了這樁天賜良緣……」成了,成了,這下她家老爺可不會說她是無知婦人,連點小事也辦不好。
「夜長夢多?」咦!這話听起來有幾分怪異。
一時嘴快的鳳從蓉又把話繞回來。「是好事多磨,上一回我不是把大丫頭語嫣說給你家塵兒嗎?結果爹一口給回絕了,說什麼年紀太小,不用急著娶妻子,也不曉得爹在想什麼,自個兒外孫女還配不上塵兒不成。」
偏她從小就怕這個整天看不見人影的爹,和他也不親,想說上兩句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一提到鳳老太爺,田鏡秋的目光慢慢往下垂。「小泵知道我是不管事的,這些年和你大哥也鬧得很僵,雖然我非常滿意這樁婚事,不過,還是要爺兒們說了算,咱們婦道人家的能不把他們擺在前頭嗎?」
靶覺到親事有可能要黃了,鳳從蓉表情不快的捉住嫂子拈著佛珠的手。「嫂子是耍著我玩呀!罷說定了又反悔,沒人這樣說理的,我可是認了親家,由不得嫂子抽腿,你說個日子,咱們就把庚帖給換了。」
褒帖合八字,一旦換了庚帖等同定了親,是未婚夫妻。「娘,人家不要,咱們干麼要強人所難,厚著臉皮讓人羞辱……」胡語柔話才說到一半,她家老娘一巴掌拍在她手背上,把雪女敕肌膚都給拍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