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商榻前的帝女(上) 第7頁

鳳揚塵哼哼一笑。「爺呀!孫兒是在瞧瞧人心值幾兩金,人能賤到何等地步,柳姨娘那種姿色有多無恥,胸無點墨還敢算計我,真是好日子活過頭了,真把小爺當成任人擺布的酒囊飯袋。」

「嗟!你這是自找晦氣,當真跟你爹杠上了,他不過是寵個無舉足輕重的女人,又礙到你哪了,非得把自己弄臭了,落個不良少爺的臭名聲。」他要孫子藏鋒,韜光養晦暗地里培植實力,不是要他頂個欺男霸女的惡名掩人耳目。

鳳長京有鳳東隅、鳳東陵、鳳東平三子,長子與次子是元配所出的同母手足,最小的兒子是庶出,三個兒子的資質皆平庸,對家業毫無助益,他費力培養還是養不出一個經商好手,內心的失望難以形容。

偏是無才能者不一定就毫無野心,除了一心做學問,意在讀遍萬卷書的酸儒長子外,另外兩個兒子心可就大了,無時無刻不算著他何時兩腿一伸好傳下家業,因此明里爭著,暗里斗著的手段不知繁多,全在垂涎家主的位置。

可他一個也看不上眼,雖說是自己的種也分好壞,他寧可從宗親中挑出個好苗子培養也勝過被孽子敗光家產,說什麼列祖列宗傳下來的家業不能毀在他手中。

好在孫兒輩出了個人才,鳳揚塵自小狠如惡狼狡似狐,腦子靈活有才智,善于謀劃,年紀輕輕已見奸商雛形,多磨練幾年必成大器,非凡成就肯定將超過歷任家主。

「誰都不能讓我娘堵氣,誰讓我娘不痛快,我就讓誰不舒心、日子難過,那姓柳的,她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做大事者要寬宏大量,他自認已經大度得不與人計較,頂多拆了路,讓人過不了橋,泡在冷水里醒醒腦而已。

鳳東隅與田大學士長女田鏡秋成親後,小倆口也算和睦,夫婦間無所不談,鶼蝶情深,舉案齊眉,日子過得和和美美,頗有只羨鴛鴦不羨仙的味道。

可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兩人成親三年始終無子,當時尚在世的老太君急著抱孫,便做主將屋里的丫鬟開臉,指給大兒為妾,是為童姨娘。

不過童姨娘大概是福分不夠,才進門不到半年就因為小產而失血過多,拖了三日也就去了,一口薄弊就地葬了。

而後鳳東隅的好友又送了他一妾,名為玉憐香,是個唱戲的伶人,整日哼哼唱唱不討古板夫君歡心,沒多久也被束之高閣,不待見。

沒多久元配意外有了身孕,鳳家上下好不歡喜,又是酬神謝天,又是施糧濟貧,大把大把的銀子往外撒,豪奢行徑有如土財主,充分展現懾人財富。

只是鳳家的示富卻引來萬花樓花魁柳映月的注目,半點朱唇萬人嘗,一雙玉臂千人枕的她打起大老爺的主意,趁著正室有孕在身無法與夫同房,她便透過昔日的恩客牽線,許以若干好處成全美事一件,硬是把自律甚嚴的鳳東隅拉進布好的局,哭哭啼啼的以「清倌」身分下嫁為妾。

大伙都知曉的事兒偏偏鳳東隅被騙得團團轉,還以為自己委屈了賣藝不賣身的小娘子,因此入門後多有疼愛,使得出身娼門的柳映月更加猖狂,不把正室夫人放在眼里。

不過她也不至于做得太明顯,畢竟正室有正室的體面在,她再橫也橫不過家風清正的正室,頂多使使小絆子爭個面子,自個兒瞎開心罷了。

但是這一回撞在鳳揚塵手上,柳映月是不死也去半條命,別想再有往日的鄰寵了,嫡子與庶母之間若有不清不白的風聲傳出,就算嫡子再不長進也是親生骨肉,誰會舍子而就身子已經「不干淨」的小妾?

依鳳東隅的行事作風,他是不會再進柳映月的房,畢竟父子同爭一女成何體統,他丟不起這個老臉,柳映月的好日子也至此到頭了。

鳳揚塵的目的達成了,這便是他整死人的手段,即使外頭名聲不佳,這也是他所求的,站在風尖浪口處多凶險,退一步等于進一萬步,何樂而不為。

「你這孩子太沉不住氣了,還有待琢磨,想要一個人輸得身敗名裂不見得要把自己給賠進去,懂得運用時機的人會善用既有的資源,局中有局、置身事外方是敘人者,勿要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那絕對是吃虧的買賣。」讓別人狗咬狗一嘴毛才是上策,對付敵人用不著心慈手軟,一擊即中,絕不給人東山再起的機會,商場如戰爭,疏忽不得。

听見這席話,兩眼一亮的鳳揚塵笑得像只偷吃雞的小狐狸,抬高腳讓隨從奚世為他著鞋。「爺爺,孫兒不才,你以後可多擔著點呀。」

當個人中龍鳳多累,要他說,不如當個吃香喝辣、不管世事的阿斗來得快活。鳳長京眉一挑,笑得意味深長。「不才是吧?逐風和夏雨已是你的人,我再把炎風和微雨給你,以後他們四個人跟著你,由你指揮,我一律不插手。」

聞言,他倏地坐正身子,面上不喜,「爺呀!孫兒才十六歲,你還能活個八、九十歲,不用急著壓死你可憐又無用的小孫子,要不,也等孫兒開葷,身從百花過再說嘛。」

逐風、夏雨、炎風、微雨是鳳族四大暗衛,由家生子中挑出資質佳的從小培育,個個武藝超凡,出神入化,是為下一任家主所挑選的近身衛士。

鳳長京今日之舉也有傳承的意味,表示他已認定了對象,而他相信這個「新家主」假以時日,會令鳳氏家族更興盛,傲視群雄。

「老了,頭發都白了,我這身子骨越來越不中用了,不指望兒孫有出息,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你長得結實又身強體壯,多為爺爺分擔才是鳳家的好兒郎。」他可沒打算勞心勞力,在家主這不省心的位置干到入土為安。

他想趁著還不用人攙扶的時候多走動走動,雲游四海見見許久不見的老朋友。人哪,一上年紀就怕死而無伴,連找個話當年的酒友也得到千里之外,甚至千山萬里難覓。

其實自從老妻過世後,常感到人生無趣的鳳長京就有退下來的打算,常常有力不從心的感覺,對商場上的事也日漸疲乏,在這方面的心思不若以往用心。

只是後繼無人,看來看去也看不到一個稍微像樣的來接手,只好拖著老命干活,暫時甩不開手。

幸好老天待他不薄,在他逐漸灰心之際,送了個狐狸心性的小滑頭,那眼中的鋒銳,談笑間的狠厲在在令他滿意,他終于能安下心了,不怕無顏見九泉之下的先人。

「老奸巨猾。」鳳揚塵嘟囔。

一撫花白長胡,鳳長京大笑出聲。「有一天也會有人說你狡猾成性,到時別忘了你今天說過的話,報應這種事向來來得快,你好好等著。」

鳳揚塵不快地冷著面。「爺呀!詛咒自個兒孫子太不厚道,孫兒秉性純厚,品行高潔,與人和善,不存一絲陰私……」他眼角瞥見有名小廝在一旁皺著臉,那是什麼表情,當他在放神仙屁不成?「黑頭參,你鬼鬼祟祟地在探什麼頭呀!嫌你家少爺沒打爆你的頭,頂著顆腦袋覺得沉重是不?」

遷怒,絕對是遷怒,雖然他絕不承認。

「少爺,小的叫烏參,不是黑頭參啦!還有,江爺在船頭釣魚,釣到個女娃兒,江爺說還剩半口氣,問老太爺和少爺救不救。」

好重,好重,為什麼這般沉重,重得雙臂舉不起來,好似拖著千江水,直直將她往水底深處拖去。

不行,不能就此睡過去,死是最懦弱的逃避,她絕對不可成為自己最厭惡的那種人,無論如何要活下去,貞秀為了她幾乎流光身上每一滴血,她怎麼能辜負她!貞秀,不知她……她還活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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