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開成見?
夏唯一的面上閃過幾不可微冷意,很快接過他的話:“你其實就是要我接受蘇蔓,接受你們在一起的事實,是嗎?”
凌紹宇認真的看着她點頭。
所以……
夏唯一看着他再問:“這就是你今天突然找我的真實目的?”
凌紹宇沉默片刻,說道:“我聽說你最近又跟夏叔叔、周阿姨鬧矛盾了……”
他才準備開始說起,結果就見唯一的面色一點點的冷了下來。
她冷冷笑着:“原來是有人向你告黑狀了啊,我還以爲你只是來勸我認可你們倆的呢。”她忽然直視着凌紹宇,問道:“學長也覺得是我做錯了是麼?”
凌紹宇見她這般不由皺了皺眉,回道:“我原是覺得,你們現在始終是一家人,沒必要事事都鬧得那麼僵的。唯一,你現在已經長大了,不再是個小孩子了,有時候處理事情可以適當用些更爲成熟的方式,單只是吵鬧是解決不了問題的,這反而會將你和夏叔叔的關係越弄越僵。何況周阿姨始終是你的長輩,你即使是不喜歡她,也該給予些最基本的尊重,即便是漠視也好,也不應該是隨意出言侮辱。”
夏唯一越聽下去臉色便越冷,“這些都是蘇蔓跟你說的?她是不是還告訴你,我在家裡的時候有多麼壞有多麼惡毒有多麼不識好歹有多麼無理取鬧,而她們又有多麼委屈有多麼傷心有多麼難過有多麼受傷害,是不是?”
“唯一……”
凌紹宇剛想要開口,唯一便快速打斷道:“你是不是聽她說完那些話以後,也就直接相信她了?”
凌紹宇的眉心皺得更緊,看着唯一這個樣子竟不知道要怎麼說纔好。
“我……”他欲言又止,嘴脣動了動,說道:“蔓蔓並不是那種喜歡說三道四的人,是我……”
“她不喜歡說三道四,所以你就相信了她的話,覺得是我做錯了,是嗎?”夏唯一再次截過他的話音,話語冷得如同打了一層寒霜。
凌紹宇無奈的嘆了口氣,勸道:“我並不是那個意思。唯一,你先不要生氣,聽我慢慢說好嗎?”
夏唯一看着他,冷着臉沒有說話。
凌紹宇嘆息道:“我也知道你不是那種會沒事瞎胡鬧的人,但一個家庭會有那麼多的矛盾,不可能都是單方面的錯。以我對蔓蔓的瞭解,她是一個很柔弱很心善的人,周阿姨其實也一樣。”
他的手攀在她的肩上,輕聲道:“唯一,還是我剛纔說的,處理問題的方法有很多種,有時候也可以稍微軟綿一些的。你和周阿姨蔓蔓她們兩方間本來都沒有什麼大錯,只是誤解太深了才造成了各方的偏見。你何妨不試着換位思考一下,或許雙方瞭解清楚了,很多問題也跟着迎刃而解了呢?”
夏唯一聽完,忽地冷冷一笑:“說來說去,你其實還是覺得錯在我。”
凌紹宇臉色微變:“我沒有……”
“可你剛在指責我不是嗎?!”夏唯一冷冷地道。
“唯一……”凌紹宇急着想到解釋。
夏唯一猛地從石凳上站了起來,面無表情的對着他:“你說你瞭解蘇蔓和周雪梅,你覺得她們柔弱心善,這豈不是就在說我欺負她們,說我恃強凌弱?”
凌紹宇跟着站了起來,滿面無奈道:“唯一,你怎麼會這麼想呢,我真的沒有那個意思,這果然一提起蔓蔓她們,你就變得偏激了。”
夏唯一搖搖頭,看着眼前的男人,明明還是她認識的那個模樣,可是卻好像突然間變得完全陌生了一樣。
她真的覺得好失望,這就是她以前那麼喜歡的人,結果僅憑是蘇蔓的一席話,就徹底的打翻了對她的認知。他覺得她錯了,他還爲了蘇蔓來責備她。
唯一有些難過的閉了閉眼睛,而後又睜開來,一臉冷然的對凌紹宇道:“學長也不過纔跟蘇蔓相識一年之久,你就真的那麼信任她嗎?就真的確定她們母女兩個是心善柔弱的人?你知道她們以前做過的事情嗎?你知道那些底細麼……”
“唯一,那些話就不要說了,我不愛聽。”凌紹宇皺眉打斷,神色跟着冷淡下來,隱隱不悅:“我不知道以前的蔓蔓是怎麼樣子的,但是就我現在認識的蔓蔓來說,我還是可以很清楚的知道,她是一個看到狗受傷會難過,看到別人重病難治會感傷,看到老人摔倒會伸手去扶,看到不公平的事情會出面伸張正義,看到哪裡出現災難會上傷心哭泣後還用心祈禱的人。”
“她始終保持着一顆良善的心,時常爲別人着想,而不是那種狹隘,毫無肚量的人。”
夏唯一簡直不敢相信,他這番話所說的人會是蘇蔓。
她見過蘇蔓虐待過狗,見過她對重病的人說該死,見過她對年邁的老人罵老不死的,見過她對被害的人說活該,見過她對慘重的災難事件保持冷笑與漠視……就這樣的人,竟然會是他心目中良善而有度量的人?!
原來,愛情真的不僅可以矇蔽人,還能夠把一個聰明的男人變成一個傻子。
夏唯一緩緩笑了起來,笑容裡充滿了諷刺。她曾那麼喜歡的人,她本以爲他會跟其他人的有所不同,結果,他還是和其他庸俗的人一樣,沒有幸免的矇蔽在那對母女僞善的假面裡。
她還想要喚醒他,可是,卻也只是一廂情願而已。
“是,她們是好人,她們心地善良,她們肚量大,只有我……只有我纔是那個真正的壞人……”
她不由輕輕的笑起,亦是輕輕的說着:“既然你都已經完全相信了她們,那又一開始何必再扯那麼多呢,直接跟我說,讓我以後對她們客氣一點,不要再隨便欺負她們,這不就好了麼!”
凌紹宇靜靜看着她,她的語氣已經緩和了下來,態度不再冷硬,甚至臉上還帶着很舒服的微笑……這樣的態度本該是完美的,可他卻反而覺得難受了起來,不是因爲她尖銳的話語,而是因爲她眼睛裡刻意壓抑的情緒,她好像對他失望了。
她臉上的笑意忽而慘然下來:“我和學長明明都認識了這麼多年,結果卻還是比不上你和蘇蔓短暫的一年,這一局是我輸了,我也認了。你不願意相信,我也沒什麼好怪的,總歸是我自己的失敗。”
悽酸過後,她便又是冷然道:“所以這一切也就到此爲止吧,你繼續發展你們的戀情,我繼續做我的夏家大小姐,咱們行與此,止於此,以後也不要再有任何關聯,也希望你不要再橫插到我們夏家的矛盾裡來。”
“你這是要跟我撇清楚關係嗎,唯一?”凌紹宇深深皺着眉,聲音也不再溫和:“我以爲你應該已經長大了,原來還是如此任性?!”
夏唯一漠然道:“學長沒必要指責我,你今天爲了蘇蔓的一句話,就可以來找我說教,或許明天什麼時候蘇蔓到你面前哭一場,你就該再來找我的麻煩了。我們好歹是相識一場,我不想我們日後鬧得太難堪,倒不如現在就好聚好散。”
凌紹宇道:“蔓蔓她不會是那種無理取鬧的人……”
“她不是,可我是!”夏唯一的眉眼凜着。
凌紹宇自認識她以來,多是看到她眉開眼笑的樣子,或是偶爾憂傷難過的樣子。但是像現在這樣,帶着濃濃的戾氣,卻還是第一次見。
大概真的如蔓蔓所說,他對唯一的認知始終還不夠透徹吧。
凌紹宇無力的嘆氣,試着挽回道:“我的本意是想讓你和蔓蔓她們和平共處,可你看看,我說的那些話都被你扭曲到哪裡去了,我怎麼就會跟你斷交呢?”
“要我跟她們和平共處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一個害死我媽媽搶走我爸爸的女人,一個時刻想要謀取屬於我的東西的女人,我是絕對不會輕易就放過她們!”
夏唯一神色決絕,末了,又冷冷的看着凌紹宇道:“學長說不想跟我斷交,難道你就能放下蘇蔓她們,站立在我這一面嗎?”
凌紹宇微張着嘴,說不出話來。
夏唯一的眼底劃過一絲黯然,卻譏笑道:“學長不能吧。你其實早就已經做出了選擇,你選擇了蘇蔓,就是跟我站在了對立面。”
她深吸了口氣,轉過身繼續道:“以後也不要再來試圖勸我了,你雖然是夾在我和蘇蔓的中間位置,但這並不意味着你所處的地方所看到的東西就一定是正確的,也不要再也以你的那桿秤來衡量我,即使是上帝都有可能出錯,又何況是隻有兩隻眼睛的人呢!”
“話就說到這裡吧。學長,再見!”
說完最後一席話,她也未曾再轉過身來多看他一眼,便就朝着前方直接走了。
她的背脊始終挺得筆直,眼睛直視着正前方,那傲然得的模樣沒有辱沒她自己身上的半絲驕傲與堅持。
廣場上依舊熱鬧,周邊的嬉鬧從不曾停歇過,風聲和各種吵鬧的聲音嗚嗚的在耳邊作響,她只是一直往前走……
而身後,凌紹宇怔怔的看着她離開的背影,那原本溫和的眉眼只餘一片黯然與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