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唯一想了想,接着說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知道你是怕我一個新人在劇組裡受人爲難,才讓趙導出面關照我的,可是我並不想被人區別對待,我覺得和其他人一樣挺好,這樣不會感覺自己很另類。”
顧亦然訝異的表情只是展現了一瞬便又散去,看着夏唯一淡淡說道:“你能這麼想就說明你已經打定主意在劇組裡好好處下去,既然這是你想要的,我當然不會違揹你的意願。等下再碰到趙乾時,我會跟他說清楚。”
夏唯一滿意的點了點頭,可再看着他的時候,眼睛裡又有着不少的困惑,抿着嘴角說道:“但我還是有點想不明白,你爲什麼偏要把女三號的角色交給我來演?”
既然單憑簡捷的關係不可能幫她獲取那個女三號,那麼能有這個決定權的人就只有顧亦然。可令她不解的是,雖然她和顧亦然的私人關係還算不錯,特意預留一個角色給她演也不算太過出格,但是連簡捷都看得出來她的志趣並不在娛樂圈,也並不怎麼熱衷於拍戲,顧亦然對此就更加不可能不會不知道,爲什麼他還是會通過簡捷的名義來讓她出演呢?
如此千方百計,她實在是想不通有什麼原因能致使顧亦然這麼做。
顧亦然沒有急着說話,慢慢又把左腿從膝蓋上放下,儘管夏唯一問得很認真,他卻仍是回答和很隨意,始終保持着不疾不徐的口吻,說道:“沒有什麼很特別的原因,就只是覺得你剛好合適演那個角色而已。”
“真的?”夏唯一帶着略有狐疑的眼神看着他。在她看來,這個答案真的是太簡單了。
顧亦然揚起眉梢,一臉鎮靜的任由着她的目光進行審視和打探。
末了,他忽而眸光深邃的說道:“有的時候並不是所有的事情裡面都深藏着什麼非常重要的因由,很可能它其實很簡單,只不過是你的側重點看偏了。”
這麼說,是她想太多了麼?
夏唯一微微皺眉,她知道顧亦然是在告訴自己事情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複雜,可是,爲什麼她還是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呢?
她表示懷疑,睨着他道:“對於這部戲肯定不像是你上次對我說的那樣只是投拍了一點份額吧?”
“何以見得?”顧亦然將眉梢挑得更高。
夏唯一看到他又露出那種高深莫測的樣子,不由暗哼一聲,淡淡說道:“還當我傻呢,難道我就不會用眼睛看嗎?上一回兔子還跟我說漏了嘴,本來黎錫並沒想要接這部戲,後來還是因爲你的關係才讓他改變注意的吧?”
說着,她不服氣的又一哼,繼續說道:“你以爲我會不知道你麼,若真的只有一點份額,你還會這麼用心的來管這件事情,只怕早就扔給底下哪個倒黴鬼去應付了,如何最合理的驅使手下的人才這不是你最擅長做的?”
明明不難聽出她的話裡含着淡淡諷刺之意思,顧亦然卻並不惱,反而在眉梢眼角之間染上幾縷笑紋,說道:“原來唯一竟是這麼瞭解我啊,把我的心思看的這麼透徹,你不會是什麼時候在私底下偷偷研究我了吧?”
夏唯一這些日子也漸漸習慣了他這偶爾戲謔打趣的樣子,倒也不再像是剛開始的時候那麼容易反應過大。
眼睛一斜,她便不客氣的嗤道:“少來打哈哈,我都和你說正經的了,誰會閒着沒事去研究你啊,你這麼黑心,多看幾眼就知道了,哪還用得着特別注意。”
顧亦然聽着她有些不屑的口吻,忍不住無奈一笑,這丫頭似乎是變精明瞭呢,現在想要逗一逗她都不行啊?!
但有一句話卻是不會說錯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任是再傻再笨的人,在他這樣的人身邊呆久了,難免都會多開一竅的。
夏唯一其實還沒有把話全部說出來,她就是這樣,平時的時候稀裡糊塗的不會去多想,但要真想起來的時候,若是不把事情翻來覆去的想個透徹,那腦袋便不會絕不會輕易停歇下來。
真正要說起來那些事情還有很多疑點,只是她之前一直置之得過且過的態度,這回因着受了一回害,腦筋也總算是開了點竅。
不說簡捷、黎錫和趙乾這三方的看法,單看他今日處理事情的手段,就知道他本身的權限有多大,她雖然說偶爾會有些迷糊,但也並不是真的笨蛋,那有些問題細細的想想,就多少能看出一些竅門了。
可總歸也是鑽了點牛角尖,她才忍不住想要跟他問清楚,要是不從他的嘴裡撬出那些答案來,她只怕真的沒辦法心安了。
這下房間裡好不容易安靜了一陣子,夏唯一扁扁嘴,忽地又開口問向顧亦然:“要我說你們集團都已經做得那麼大了,你爲什麼就非要來趟娛樂圈這攤渾水呢?”
他們顧氏集團已經涉及各方領域,在顧亦然經手之後更是大面擴張,她會這麼問並不是說瞧不起顧亦然的能力,反而,她非常篤定的相信他能站在領域的塔頂,再有顧氏那麼雄厚的財力做後盾,它旗下的愛樂影業不可能會站不住腳跟。倒是她覺得顧亦然當初會突然開設愛樂影業完全是一時興起一樣。
她還記得,愛樂影業開設的時間差不多正是她答應簡姐接拍第一部戲的那個時候吧。
顧亦然的眼神因爲她的詢問在忽然間變得更是幽深起來,那微微眯起的雙眸裡似意味深長。
他微微一笑,然後問了一個讓夏唯一意想不到的問題:“唯一,你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東西是什麼嗎?”
“啊?”夏唯一愕然的看着他,不知道他爲什麼會問自己這種問題,也不知道這跟自己問的問題有什麼關係。
顧亦然看着她又問道:“感覺很迷茫是不是?”
夏唯一有些愣怔,跟着沉默下來,那臉上與眼底確實都顯示出了毫不掩飾的迷惘之色。
自己最想要的東西是什麼?
她在心裡暗暗問着自己這個問題,可是好像真的想不出答案。
一直以來她確實如顧亦然所說的這樣,迷茫,迷茫,還是迷茫。
她自始自終都未缺過什麼,也沒有想過要什麼,現在要幹什麼,以後又要幹什麼,她對於未來,對於自己要走的路,什麼規劃也沒有。
才發現,她一直活的糊塗而渾噩。
顧亦然早就將她看得無比透徹,即使她現在面露着那麼糾結的神色,他也毫不覺得意外。
只是,憐惜又心疼。
從來沒有人好好去引導她,也從來沒有人去真正意義的關心過她,她纔會連自己要走什麼路都不清楚。
人生倘若連夢想和目標都沒有的話,其實也是很可怕的。至少也應該去爲了某一件事情而努力,這樣的人生纔多少有些意義啊。
顧亦然輕輕嘆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聳搭着的腦袋,低聲說道:“想不出來就不要想了。”
夏唯一擡眼看他,似有彷徨的樣子,好一陣過後,遲疑着問道:“那你呢……你一直以來最想要的是什麼?”
“你啊!”顧亦然只是在心裡說道。
他的眉眼舒展開來,那其中潛藏的神采是夏唯一剛剛沒有的。他彎起嘴角緩緩說道:“這說起我想要的東西來那可就有點多了,即使是世界首富,他在獲得如此成就的時候,也還是不忘繼續朝更高的金字塔頂攀登,你問我爲什麼要開啓娛樂領域,當然是因爲我也不想讓自己的步伐僅停留在如今的位置上,明明可以做得更好,我爲什麼不要呢?”
夏唯一聽着好像有點明白他的意思,男人素來要比女人更有野心,只是一般的成功怎麼能夠滿足他們?
顧亦然看着她似懂非懂的樣子,又說道:“你現在沒有辦法確定自己最想要的東西,還可以慢慢的去嘗試。你這不是正在做演員嗎,那就好好的把這部戲拍完,如果到時候你覺得自己還是不喜歡這一行的話,那麼你就可以選擇放棄,去重新嘗試新的東西。”
“要是喜歡呢?”夏唯一睜大眼睛問。
“如果是真心喜歡,你當然可以朝着這個方向繼續努力。”顧亦然很自然的回道,頓一頓,又轉而道:“但是,你在嘗試每一件新事物的時候,都應該盡心盡力的去做,只有用心了,才能知道自己真正的感受,是否合適是否喜歡,到時你自會一清二楚。”
“哦。”夏唯一垂眸應道。
顧亦然點到即止,那些事情不管她有沒有聽進去,都需要她花時間去領悟,旁人只能起到引導的作用,具體要走什麼路,還得看她自己怎麼選擇。
但很顯然,突然間提起這麼高深的話題,難免叫她一時慌亂無措,這在她與他交談之後,從反應上就可以看的出來。在之後的大多時間裡,她都變得有些心不在焉。
以至於,她似乎全然忘記,顧亦然問到的這個問題與她面前所問的問題到底有什麼關係?
到最後,在顧亦然離開的時候,他也還是沒有給她真正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