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蔓自那夜被凌家的人送回夏家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凌紹宇。剛開始時她都躲在家裡不敢出門,後來這兩日便又在醫院裡忙着照顧周雪梅,所以便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再去找他,而通過電話信息等聯絡方式,卻又一直沒有得到他的迴音,可沒想到今天在醫院裡兩人終於是碰上了。
蘇蔓心下不由得微微一喜,連忙走了過去,“紹宇……”
這時的凌紹宇剛爲病房裡的病人檢查完病況,從裡面走了出來,突然間看到蘇蔓前來的身影亦是有些驚訝和意外,甚至再見到她時竟然是還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可他們明明才幾天不見而已啊。
“紹宇。”蘇蔓在離凌紹宇差不多兩米遠的距離慢慢停了下來,聲音輕輕的喚着他的名字。第一眼見到他時心裡是驚喜,可現在,卻是感覺到有些忐忑和心慌。
她心生情怯,之前一直盼着能見到他,能得到他的迴音,而現在越是接近他,反而越是感到不知所措,心中百感交集。
凌紹宇只是稍稍恍惚了一下,思緒便很快恢復清明,然後對着她微微一笑道:“你怎麼也在醫院?”
“……是我媽發生點事情了。”蘇蔓小聲而簡略的回道,因爲凌紹宇身後還跟着幾個護士,眼下想要說那些私事也不太方便。
凌紹宇也感覺到了,對着幾個護士說道讓她們先走,他等一下就過來。
之後兩人一起來到天台,凌紹宇給蘇蔓遞一了一瓶水,蘇蔓接過時道了一聲謝,側着臉時正好就看到凌紹宇頭上貼着紗布的傷口。之前她就看到了,但是沒有現在隔的近看得清楚。
看着那貼着的紗布面積那麼大,那個位置,想必肯定是傷得不輕吧?
凌紹宇發現了她的注視,轉過臉問道:“在看什麼?”
他的臉上還帶着淡淡的笑,就像剛剛見面的時候一樣,蘇蔓忽然感覺出一股心酸,先前一刻,看到他對着自己微笑,她心裡是高興和歡喜的。可眼下子,她卻是有些高興不起來了。
她原以爲他還能對着自己笑,是包容了她所犯的錯事,願意原諒於她。可現在才知道,似乎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雖然他看似笑意依舊,但仔細觀察就會知道,那笑意裡面帶着的全是疏離與客氣,對着她笑得再也不是從前的樣子了。
“你頭上的傷……”
她想知道卻又不敢多問,生怕會是跟自己有關。
而此刻看清楚了就會發現,他除了笑容變了,人好像也有些變了,這才短短的幾日不見,身子竟似清瘦了許多。
凌紹宇心中瞭然,只是輕描淡寫的笑道:“沒事,只是不小心磕到了別處才受了點傷,過兩天就好了。”
蘇蔓聽到他這麼說心裡更不好受了,也不知道是該相信還是不相信,便又問道:“你這兩天怎麼都沒有來上班?”
她在周雪梅住進醫院以後,便就到他辦公室去找過他,可聽別的醫生說他請假了,她問他什麼時候纔會回來上班,對方卻回說並不清楚。她擔心他在家裡出了什麼事情。
凌紹宇淡淡說道:“之前一直都在工作,好久沒有給自己放個假了,所以這回就藉機休息了幾天。”
“哦。”蘇蔓微微垂下頭去,心裡的那股不好的感覺更重了。他連跟她說話的語氣都那麼客氣疏遠,以前的那些親暱幾乎是一分都不剩了。
她心裡正有些苦澀,忽然間就聽到他輕輕的問:“你臉上的傷……是不是周阿姨打的?”
她不禁又擡頭看着他,聽到他終於開口關心自己,心中壓抑的所有委屈都齊齊冒了出來。
她那夜被周雪梅連着打了十幾個耳光,而且還是重重的用力打的,這樣造就的傷勢自然輕不到哪裡去,到今天她臉上的那些腫脹雖然消掉不少,可還是有明顯的淤青,即使是用妝容掩蓋,也多少還能看到點痕跡。
凌紹宇眼尖,一眼就看出來了。
蘇蔓凝望着他的眼睛,說不出他此際的目光裡面是飽含着什麼情愫,似乎仍舊帶着點疼惜,可是,卻又似乎沒有了曾經的那些深情與厚愛。
這一刻,蘇蔓忽然憶起他們從前在一起時的濃情蜜意和溫馨快樂,還有他對她的疼愛與關切。
“紹宇……”她望着他,心裡難過的抿了抿脣角,忍不住喃喃的叫出了他的名字,想要向他訴苦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想看到他心疼自己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做,於是,終於再也抑制不住滿心的心酸與苦澀,對着他直接就哭了出來,眼睛也跟着奪眶而出。
凌紹宇愣了愣,大概也是沒想到她會突然對自己做出這樣的表情,不過是瞬間,瞳孔便有些悽然的縮緊。
“好好的怎麼就哭了,快擦擦吧。”他輕笑着道,從衣服口袋裡取出紙巾給她,而這樣的溫柔中依舊帶着三分疏離。
蘇蔓看着他這樣越是忍不住,眼淚像是淌不完一樣,一直流個不停。
“我……我……”她對着他開口,明明有很多話想要跟他說,可就是怎麼都說不出來。
她垂下頭,在那個“我”字後面半天都沒有迴音,只有眼淚,依舊在流淌。
沉默了一會兒,空氣中似乎響起凌紹宇輕微的嘆氣聲,他轉而問道:“周阿姨怎麼樣,情況還好嗎?”
蘇蔓抽泣了一下,啞着聲音回道:“現在已經沒有危險了,再等她的傷口癒合一些,就可以出院了。”
“那就好。”凌紹宇淡淡的道。
蘇蔓等了半晌都沒有等到其他的話語,他沒有問她的情況,沒有問她這幾日過的怎麼樣,沒有問她媽哪裡受了傷,什麼都沒有問,什麼關心的話語都沒有。
現在怎麼就變成了這樣呢?
記得壽宴之前,他們的關係還那般親密無間,可是,現下里,她卻深刻的感覺到了彼此之間的距離。兩個人站在一起,明明中間只隔了一點點的空隙,卻好像是形同海角天涯,相隔着數不清的莫名的鴻溝。
即使他就在她的身邊,卻又好像只是一個虛影,再也沒有之前的親近。
她心中苦澀難當,淚眼婆娑的問:“紹宇,你這幾天過得還好嗎?伯父伯母有沒有因爲我的事情怪罪你?”
“嗯,還好。”
她繼而又悶悶的道:“夏叔叔要跟我媽離婚了。”
“哦。”
他仍舊是淡淡的道,回答得依舊是這麼簡潔,聲音始終沒有起伏,音調裡更是沒有任何的情緒。
哦,只有一個哦……
半個多餘的字都沒有。
蘇蔓聽到他的兩聲回答,心都差不多涼了半截。
反應如此冷淡,他是真的不在意她不關心她的嗎?說起那麼重要的事情,他竟然什麼都不問,什麼異常都沒有。難道他都不會感到好奇,感到奇怪,感到疑惑不解嗎?
“紹宇……”
她想要問問他,可纔剛開口,就聽到他打斷道,“我該要去工作了。”轉過身,他認真看了她一眼,又微笑着對她道:“好好照顧自己。”
然後,擡腳便要離開。
蘇蔓看他一步步走遠的背影,忽然間有一種被拋棄了的感覺,好像是他這麼一走之後,就可能再也不會有關係了。
她的心不由得一疼,她不要變成那樣子,她不要跟他斷絕關係,她不要他們倆再也沒有希望和可能。
“紹宇,不要走。”眼淚嘩啦啦的流下,她終於還是忍不住對着凌紹宇的身影哭喊了出來。
凌紹宇腳下的步伐不由得一滯。
蘇蔓見此拼命奔跑了上去,從背後緊緊抱住了他,哭着近乎哀求的道,“紹宇,不要走,求求你不要離開我,不要拋棄我。”
凌紹宇的身體隨之變得僵硬,站立在那裡就連背脊都有些停得僵直。聽着她的哭泣聲,眼底裡閃過一抹倍顯痛苦的神色。但沒有過過久,就又被他掩飾住了,換之的是更爲冷淡的神色。
她手下抱得真的很緊,他花了好些力氣才把她的手掰開,轉過身對着她淡淡說道:“蔓蔓,不要這樣。”
那樣的語氣,只有一些無奈,卻沒有心疼和憐惜了。
蘇蔓哭的很厲害,臉上的妝容都哭花了,眼淚就是怎麼止都止住。
她承認,在最開始的時候,她確實是抱着別樣的目的接近他的,但是到了後來,經過長時間的相處下來,她就已經慢慢的開始喜歡他了,然後感情也在一日日的變濃。再到現在,看着他背過身要走的一刻,她才真正知道,原來他在她心裡的意義竟然是那麼重要,她是那麼的害怕失去他,害怕他離開自己。
想到以後他再也不會管她,不會理她,要和她劃清界限,她就怎麼都忍受不了,她真的不想和他分開。
她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手上拉着他,止不住的哀求着:“紹宇,不要走好不好?我知道這次是我做得不對,是我的錯,我不應該要欺騙你,不應該要利用你,這都是我對不起你,我保證以後再也不這樣了,再也不騙你什麼了,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再給我一個改過的機會,好嗎,紹宇?我不要你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