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筊定情 第12頁

「有什麼好喜歡的?就是迎合市場做的芭樂歌而已。」他唇邊揚起一抹自嘲,听起來很怨天尤人。

「你自己不喜歡?」念潮側了側頭,問他。

夏子濤只是暗了眸色,把頭轉開,沒有搭理她。

「子濤,你喜歡我的畫嗎?」念潮還是蹲在他身前,仰著臉問。

沒有料想到她會冒出這個問題,夏子濤對上她眼神,呆了半晌才開口。「沒有什麼喜歡不喜歡的,但是我覺得很漂亮。」

「適合這間飯店嗎?」

「很適合,比那些爛石頭跟水晶燈適合多了。」他說,絕不只是恭維而已。她的畫很有生命力、很富朝氣,讓精雕玉琢的大廳添了幾分狂放的霸氣。如果這是關家想呈現出來的不可一世氣度,那麼絕對是大大成功的。

念潮站起身子,走到畫前,回頭笑望他。「嚴格說起來,這已經不是我的創作了。」

她拿起油畫刀蘸了顏料,直接在牆壁上調起色來。

「在這上色之前,我得先交給雇主草圖,不停修改直到他們滿意為止,除此之外,我還得研究這里的光源,照會建築師,在他們能提供的素材里選擇我能用的,另外,我得確認牆壁的材質,配合那些我沒辦法改變的硬體。」她揚揚手中顏料。「你看,其實這是我最不喜歡用的牌子。」

隨即又指了指挑高天花板上的水晶燈,說道︰「從這里來的光源也不太好。」她笑了笑,指指前方。「甚至這面畫也不是我當初想要的樣子……老實說……」她吐了吐舌,笑得很靦。「我覺得這次雇主品味有點問題……」

夏子濤會心一笑,他也常常覺得唱片公司老板品味有問題。

「在法國,有很多人會瞧不起我這樣的作為,藝術家應該要堅守自己的信念啊,怎麼可以為了賺錢配合雇主隨便修改自己的創意呢?你看,有多少堅持理想不願向現實妥協的有名大師,他們死後畫作廣被流傳之外,就連人格也頗被歌頌。哪像我這個拿人手短的小畫家呢?」

夏子濤頓了頓,走到她身邊,望著她的黑眸里有太多情緒。原來,看起來明亮美好的她,其實也得承受很多蜚短流長。

「可是我很喜歡我的工作喔!」她看著他笑得燦然,彷佛所有的輕視嘲弄都不曾發生一樣。「我覺得我很幸福,可以靠畫畫維生。如果我多接一些案子,讓更多人認識我的畫,就算這些案子很商業也沒關系。」

她又轉頭,繼續拿畫刀在牆上刻畫。

「更多人認識我、更多人金援我,我就有更多力量可以開個人畫展,讓大家都看見我最原始的創意及努力……更何況,我也喜歡我為這些雇主畫的畫,當我能配合他們那些……呃……很奇妙的品味,完成他們的期望時,我也覺得很有成就感。子濤——」她抬眸直勾勾地看著他。「你會瞧不起為雇主畫畫的我嗎?」

夏子濤抿唇,用力壓下心頭那股騷動,他怎麼會瞧不起她呢?

「不會。」出口的聲音澀澀的。

他覺得她很棒、很美好,她說的話每一句都挑中他心事,解開了一直纏繞在他胸口的那道死結,就像鯁在喉頭的長刺終于被拔起一樣。一直徘徊在主流市場與自我理想中那顆懸宕不安的心,此刻似乎找到了依歸。

「子濤,我喜歡你寫的歌,也喜歡你的聲音,我不知道你希望自己的音樂是什麼樣子,但是我很喜歡。」念潮唇邊揚起一朵清麗笑花。

夏子濤胸口一融,直視她眼中波光瀲灩,心里一陣柔軟……轉念又想抗拒那份暗涌。「那是因為你不懂音樂,你這個只會吃飯睡覺跟畫畫的懂什麼?」他走近她幾步,將她垂落的發絲勾到耳後,口氣很凶,動作卻很輕柔。

「什麼嘛……」念潮咕噥,連他也笑她只會畫畫了。「總之我很喜歡就是了,你也得喜歡才行。」

她的抗議令夏子濤溫煦微笑,他忍不住想起那個和她一起去擲筊的早晨。忽然注意到她還用著那天給她的手環將長發束成馬尾,大掌忍不住哀上她臉頰。

「喂!」

「嗯?」

「我想起一件事。」

「什麼事?」她抬眸。

「土地公說,你欠我一個吻……」

什麼?念潮還來不及反應,夏子濤便遮住她視線,傾身吻住她——

他唇上的溫度熾熱得嚇人,念潮沒辦法思考,忘了動作,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他輕輕踫觸,原本只想淺嘗即止,但在滑過那如花瓣般的觸感之後,卻舍不得就這樣放開。帶著些許試探,他伸出溫暖的舌輕舌忝,念潮似乎嚇了一跳,嘴唇微啟半張,就這樣讓他滑進唇齒之間。

他吸吮,濕熱且激情地交纏引誘著她的……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念潮腦子亂哄哄的,她沒有推開他,也沒有回應他。

夏子濤不知道她是因為驚訝,還是由于對男人沒有太多經驗所以才顯得如此生澀?

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是後者。而現在,她的順從只是徒增他的更加侵略而已。

交換角度之間,他又更加深了這個吻。

然後,他們兩人同時听見念潮手上油畫刀掉落的聲音……

那個讓她頭昏腦脹的凶手終于放開她。

夏子濤直視她,很滿意她原本輕淺的唇色變得艷麗瑰紅,她的眼神看起來很迷惘蒙朧,讓他忍不住低笑。

「演唱會見。」夏子濤模了模她頭,听起來無比珍愛。

第5章(1)

韓澈雙手背在身後,佇立在辦公室整面落地窗前,俯瞰台北城的車水馬龍。明明是喧囂繽紛的街景,此時在他眼中卻似乎被褪去繽紛嘈雜,只剩一片寂寥。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主動告訴上官念潮父母回國的時間,是因為覺得韓玥已經大到足以接受父母感情有異的年紀?還是他私心認為父母之間的心結應該趁這個機會厘清?必要的話,即使離婚也沒有關系。至少,他們終于能好好面對自己的人生。

記憶中,那麼多母親的眼淚已經讓他覺得不耐。

在他懂事之後,他盡量與父母保持不近不遠的關系,不想面對母親那副「要不是因為你,我就不用在這段婚姻里委曲求全」的可憐姿態。那讓他覺得自己是個加害者,是造成一切不幸的始作俑者。

他痛恨,卻又該死矛盾地珍惜家人。

听起來如此可笑,又無法否認。

據他所知,父親跟母親都曾私下尋訪過上官靜的行蹤,過了這麼多個無消無息的年頭,他們似乎已經放棄,上官念潮卻在這時出現……

「你找我來干麼?大建築師?」向直海劃破寂靜,一坐在韓澈的座椅上。

「我的辦公室沒人管了嗎?」韓澈冷眸一凜,沒有通報就隨便讓這痞子踏進辦公室。

「翻臉不認人啊,明明是你找我來的。」向直海笑嘻嘻的。「再說……你們家秘書看到我一向只會說好跟傻笑。」他笑得很討厭。「信不信?她一定去幫我泡咖啡了,她永遠都記得我的咖啡加糖不加女乃,真是個小甜心。」

向直海掏出懷里香煙,慵懶地把腳抬到桌上,舒服地眯了眯眼。

「說吧,找我什麼事?」向直海很痞地問道。

瞧!倒像這里是他辦公室了……韓澈白了他一眼,懶得理他,直接切入正題。「風華酒店的開幕酒會……」話沒說完,女秘書敲了敲門,果然端了兩杯咖啡進來。

向直海一臉刺目壞笑,韓澈很認真地考慮要不要換個男秘書……

「開幕酒會?什麼時候?上官念潮不是才來不久?」他啜了口咖啡,真不錯,韓澈對咖啡豆的品味真不是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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