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不愛(下) 第3頁

「你若死了,于興業只怕在地下都無法閉眼。」

她的瞳孔猛地一縮,極慢極慢地抬頭,望向他。

這麼長時間以來,他們第一次眼神對視,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熟悉的輕蔑以及不熟悉的怒火。

「很奇怪,嗯?」他唇邊勾起冷冷的笑,「我來告訴你答案。」手腕略一用力,拉著她往外走去。

她一點力氣都沒有,沒有辦法反抗,也沒有辦法拒絕,像沒有絲毫反抗能力的布女圭女圭一樣被他拖著往外走。

「少爺!小姐!」

張媽的驚呼聲在汽車引擎發動聲中被遠遠地拋到後面。

車內一片安靜,于佳辰軟軟地靠在椅背上,一臉的無所謂。隨便他要帶她去哪里,隨便他要怎麼樣,現在的她,什麼都已經不在乎了。

如果一個人連死都不在乎了,又還會在乎什麼?

可當那熟悉的景色閃入眼中時,她的呼吸亂了起來,從座椅上直起身子,抬手去開車門,打不開。她急得眼楮發紅,伸手去轉方向盤。

她從來都不是他的對手,當然現在也不會是。

所以當她再度被他拖下車時,依舊沒有絲毫的反抗能力。除了狠狠地瞪他,沒有其它辦法。

前面的那幢大宅,在半暗半明的光線里,就像是隱在黑暗中的巨大怪獸,她的心髒跳得快要承受不住,淋灕的冷汗一瞬間從背後直冒而出,她的身子一軟,直直地往地面倒去。

他強硬地伸手一把抱起她,她掙扎不開,靠在他懷里瑟瑟地抖了起來。

宋忻舉步往前走,一只小手弱弱地抓在他的衣襟上,「拜……托……」

長時間沒有開口說過話,她的聲音喑啞得像是用砂紙磨過,很用力、很費力才能擠出字句來,「不……要……」

他听若未聞,依舊往前走。

她抖得更加厲害,眼楮閉起來,呼吸沉重,「不要……」眼淚就那樣沖破干澀的界線,涌了出來。

銅門徐徐地敞開來,昔日繁華的庭院,事隔多時依舊還是樹木蔥郁,哪怕此時已無人煙。

那些物事人非的鏡頭,畢竟只是電影而已。事實上,物依舊是物,沒有氛圍,沒有悲喜。

從踏入這座庭院開始,于佳辰的身子抖得就像風中的落葉,雙眸緊閉不敢去看,她的嘴唇咬得死緊,臉色蒼白。

可就算閉著眼楮,她也對這里的一草一木、一石一台,熟悉到心痛。前庭、憤泉、大門、客廳,然後……

「不……不……要這樣對我……」

她的哀求,從來都沒有用。

當那扇門被推開,熟悉的氣息、熟悉的感覺迎面撲來時,她心里的痛被逼到了極點。無法掙月兌,無法擺月兌,恨無可恨之下用力地狠狠地一口咬上他的胸口,咬到牙齒都要松掉了,咬到鐵銹味彌漫口腔,咬牙切齒,痛徹心扉。

他沒有放開她,她也沒有。

一時間靜默下來,除了屋外,樹上不知情的知了聲嘶力竭地叫著,再無響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心底涌起的是什麼滋味,當她一點一點僵硬地松開牙關,望著他那潔白干淨的襯衫慢慢地被鮮紅暈染開來,一片刺目。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她?她到底做錯了什麼?他為什麼不能干脆不要理她,就讓她一個人自生自滅,讓她安安靜靜就好?

為什麼要帶她來這里?為什麼要帶她進到爸爸的書房?這里,有她童年的快樂時光,有爸爸的寵愛,有她的嬌縱。

只要閉上眼楮,腦海里就會浮現出爸爸在這里辦公,她坐在他的膝上咬著棒棒糖看漫畫,那樣的小女兒嬌憨,那樣慈祥的疼惜,如今再也不可能出現了!

事發之後,整幢樓里,她最不敢來的地方,就是這里。

為什麼他要那麼殘忍?為什麼?

「你想死的,是吧?」他拉著她直直地走到書桌前,拿起放在桌上的拆信刀,鋒利的刀刃在光線里一閃一閃,分外陰森。

「我說完要說的,你若要死,隨便!」

她定定地望著那把拆信刀,眼里閃過一絲亮光,半晌,她緩緩地抬起頭,「你,想說什麼?」

他唇邊又浮起了諷刺的笑,松開她的手,後退幾步,望著窗外綠意蓬勃的樹枝,明艷的陽光將那片碧綠照成了透明的水,絲絲縷縷的脈絡,風一吹,水動了起來,點點的金光在綠浪里跳躍。

這世界,就是這樣,不論人事如何天翻地覆,萬物依舊自然更迭,不受絲毫影響。十九年前是如此,兩個月前,依舊如此。

黑色的眼眸,深邃得一如不可見底的海,平靜無波,很輕很柔地說了兩個字——

「真相。」

第2章(1)

三十幾度的高溫,沒開冷氣的房間。

厚重的落地窗簾有氣無力地垂在地面上,擋住了亮晃晃的太陽,卻讓房間的熱氣散不出去,陰暗而潮濕,呼吸間都是悶熱。

于佳辰坐在那里,手指發緊,慢慢地蜷起來,指尖刺入掌心,希望這種古怪的疼痛可以阻擋住那道平靜淡然的聲音。

可是沒有用。

十九年前的恩怨,兩個月前的完美復仇,宋忻用非常簡潔、非常簡單的語句,很快就說完了。

哪怕字句下的血與恨是那麼沉重,哪怕那些驚心動魄,承載著四條生命的事情改變了他們的一生。可是此時,此刻,在這里,他用短短的十分鐘,將一切都說完了。

從爸爸保險箱里拿出來的檔案,就那樣攤在她的面前,鐵證如山,她想要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這個男人捏造的都沒有辦法。

「于興業很幸運。」他半靠在桌前,以這句話,將糾纏近二十年的恩怨做個結束。

「幸……運?」她喃喃地重復他說的那兩個字,腦子里一片混亂。

「如果他不死的話,現在應該在黑暗的監獄里回憶自己曾經的風光歲月。」宋忻好看的眉微微地上揚,唇邊的笑,帶著惡意的溫柔,殘酷卻又儒雅,「想想看,哪一個比較好?直接死了一了百了,抑或是在骯髒的監獄里過完後半輩子,嗯?」

抬眸,望著于佳辰那雙猛地瞪大的眼瞳,就是這樣的眼楮,他永遠都忘不了。

從最初的信任,喜愛,到害怕,到恐懼,下一秒,將會是憎恨與仇視。

不過,沒關系。

「他當年做下的事,就是死一萬次都不足惜!」他看著她,用一種極緩的速度說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間迸出來,如淬了毒的鞭子,一下一下都抽在她的心髒上,「我要他活著,活著受罪,每天都後悔自己當年犯下的錯。可他卻死了,那個混蛋他死了……」

「住口!住口!」她尖叫著撲上去,「不準你侮辱我爸爸!」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反剪到身後,她像瘋了一樣,用自己的身子用自己的頭朝他撞去。

「侮辱?」他將她按在牆上,手臂按壓著她的肩,臉龐逼近她,一字一句清楚地說道︰「他也配?」

「你不是人,你是魔鬼!魔鬼!」她重重地喘著,眼楮通紅地瞪著他,恨到極點。偏偏,她掙不開。

為什麼此刻不是世界末日?為什麼地球不干脆現在爆炸算了?那麼他們可以同歸于盡,那麼至少,她不會這麼恨!既恨他,也恨自己無能,她的爸爸已經過世了,可是他卻還在這里侮辱他!

「魔鬼?」他笑了,笑得無比清雅,無比俊逸,「十九年前,我就是了。」

「我恨你!」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在背後操縱的,原來公司破產,父母出車禍,都是因為他!

「恨吧,只有我一個人恨,多孤單。」他抬指撫上她的臉頰,她拚命地側過頭,卻閃躲不開他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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