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定心神,「是嗎?我去張羅。」
「嗯。」他點頭,松開了原本緊擁著她的雙手。
她起身,飛快的步出他的寢間。待她離去,陸震濤的手模向自己的腰帶,自夾層里拉出了一條蠶絲繩,而繩結處系著一把鑰匙。
他看著那鑰匙,濃眉深皺,喃喃自語地說︰「杜求安,你要這個做什麼?」
陸震濤盛情邀請常永青到騰雲山莊小住一些時日,並將他奉為上賓。
常永青被安排住進離靜湖苑不遠的雅築,備受禮遇。他在騰雲山莊不到三天時間便發現一件事,那就是……
陸震濤跟求安幾乎是形影不離的。
只要陸震濤在的地方,求安一定在,不管是什麼時間。
看著他倆的互動,常永青越發覺得不對勁。他深感不安,因為他發現之前再三對他保證自己並沒有愛上陸震濤的求安,其實已深深的眷戀著他。
當一個女人愛上一個男人,然後也被某個人深愛、寵溺著的時候,渾身上下會散發著耀眼的光彩。而她,正閃閃發亮。
她忘了父仇嗎?她不想找回初朧了嗎?雖然說她放棄是他和爹求之不得的結果,可他不能容許她跟陸震濤在一起,一定要將她帶回永樂!
他千里迢迢來到臨河尋找她的下落,確實並非是為了助她一臂之力,而是要在她發現真相之前,將她帶回永樂的老家。
杜遠鳴死後,求安便不告而別,一離開便是數月。當常家父子兩人收到她的信後,除了驚喜之外,更多的反倒是憂心。
因為她說她在騰雲山莊,接近了陸震濤,發現了神秘的西馬廄,以及一匹名為「初朧」的馬。她在信中說她始終無法接近西馬廄,希望他們能給予她意見或是提供任何的協助。
他與父親商量一夜之後,便決定出發前往臨河找她——在她發現此初朧不是彼初朧之前。
不管陸震濤的西馬廄里養著多麼珍稀的駿馬,都絕不會是杜遠鳴所擁有的那匹初朧,因為真正的初朧在河安,而且已產下一匹小母馬。
而他絕不能讓求安發現在騰雲山莊的初朧不是她家的,因為這麼一來,她便會懷疑他們父子兩人所說的話,並繼續追查她爹的真正死因。
若她知曉真相,他們父子兩人為了自保,勢必也要殺她滅口,但他們並不希望事情發展成那樣。
他是喜歡求安的,他們一起長大,情感深厚,她對他深信不疑也十分敬重,而他也始終覺得自己終有一天會娶她為妻,自岳父那兒習得育馬的本事、接管育馬場。
可一切,皆因他兩年前染上賭博惡習而生變。
他在河安的賭坊一次又一次的欠下賭債,雖然常安瞞著杜遠鳴,偷偷的挪用帳房的錢替他清償賭債,可舊債方了,新債又來,終至無法收拾的地步。
債主得知杜遠鳴擁有一匹名駒初朧,便要常永青以馬抵債,他被逼得走投無路,便鋌而走險欲偷走初朧清償賭債。
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會事跡敗露,被杜遠鳴逮個正著。他求杜遠鳴把馬送出去,杜遠鳴卻拒絕,還氣急敗壞的說要拉他去見官,他情急之下隨手拿起擋門的石頭往杜遠鳴的後腦杓重擊……就這樣,杜遠鳴一命嗚呼。
他不知所措,慌了手腳,哭哭啼啼的向爹求援,爹護子心切,于是伙同他一起將杜遠鳴移至河邊棄尸,然後將初朧交給債主抵債。
尸體被發現後,他們便騙求安,說杜遠鳴是遭陸震濤所害,初朧也已被他奪去。他們原想著陸震濤是個著名的馬痴及收藏家,又是求安壓根兒不可能接觸得到的人,且他財勢雄大,招惹不得,求安是個自小養在家里、不曾外出也不曾遠行的閨女,斷不可能找上陸震濤對質,更不可能會發現事情的真相。
可他們怎麼都想不到她竟有勇氣不告而別,甚至還大老遠的跑到騰雲山莊來,並跟陸震濤如此親近。
他知道遲早有一天,求安會發現西馬廄里的馬根本不是杜家的初朧,而他必須在那天到來之前將她帶回永樂的老家,並從此斷了她再追尋真相的念頭及想望。
只是,自從來到騰雲山莊後,他根本沒有機會跟她獨處。
白天,她都在馬廄忙著,那兒多的是一海票陸震濤的人馬;晚上,她回到靜湖苑,陸震濤又佔去了她所有的時間。
他無論如何都得找個機會跟她獨處,好好的說上話。
于是這天一早,常永青便塞了張字條給她,要她子時到他住的雅築一聚——
「青哥哥,」夜深人靜,她雖進到雅築,卻還是刻意的壓低聲量,「你找我有事嗎?」
「求安,我總算能跟你說上話了。」常永青一見她,立刻將她拉到廊下。
「你要跟我說什麼?」她問。
「求安,」他神情一斂,臉色凝重地道︰「我們真的不能再待在騰雲山莊了。」
聞言,她一怔,「你的意思是……」
「求安,真的太危險了。」他說︰「你別忘了你爹是怎麼死的,要是陸震濤發現你是杜遠鳴的女兒,就算他再怎麼喜歡你,都可能會……」
「青哥哥,」她打斷了他,「我已經確定他身上有鑰匙了。」
「什麼……」他一震。
「只要能拿到鑰匙並復制一支,我就能想辦法支開熊二叔叔,進馬廄把初朧帶出來。」她說。
听她這麼說,常永青的心都慌了起來。
他怎能讓她進馬廄呢?若她真進了馬廄,便會發現那不是真正的初朧,一旦她對陸震濤沒了懷疑,那麼他跟他爹便顯得可疑了。
「求安,我求求你,別再堅持下去了。」他苦勸著︰「要是鳴叔在世,你想他會希望你涉險嗎?要是你有個萬一,我跟爹如何向鳴叔交代?」
「青哥哥,我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若陸震濤真是凶手,我便要他接受制裁,若他沒有,也可還他清白。」
她說。
常永青心頭一震,敏感地覺察到她這句話里另一個更深的含意。
之前,她明明那麼堅決的認定陸震濤是真凶,可現在卻期待他清白?
「求安,你……」他神情一凝,「你果然愛上他了?」
「青哥哥,我只是……」她有一點尷尬及心虛,訥訥地道︰「我跟他相處這一段不短的時日,在他身邊看了許多人事物,我發現他並不是外傳的那樣,常叔說他性情殘暴、嗜財如命,可我一點都感覺不出來……」
「求安,你太天真了。」常永青攫住她的肩膀,有點激動地道︰「你被他迷惑了,才會這麼想。」
「不是的。」她搖搖頭,神情認真而堅定,「如果只是我一人看錯,或許是我天真,可是別人眼中及口中的他,都不是常叔所說的那樣呀!」
常永青眉心一擰,微慍地說︰「你難道懷疑我爹,覺得他說謊?」
「不不不,」她急忙否認並解釋,「我絕不是懷疑常叔,我只是想說……會不會常叔對他也有一些誤解,畢竟常叔並不熟知他,跟他也沒有交集及接觸。」
「求安,你變了。」常永青神情凝肅,語帶怪責,「你竟然完全的向著他,替他說話。」
求安見他面生慍色,急急澄清,「青哥哥,我絕對不是替他說話,只是就我所觀察到的事情做最客觀的判斷。」
「所以說,你認為我爹是錯的?」常永青神情及語氣都相當嚴厲地道︰「求安,難道我跟我爹對你比不上陸震濤親?」
「不,青哥哥,你跟常叔是我的家人呀,我怎會……」
「既然如此,為何你要這麼說?」他不待她解釋,厲聲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