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笑容滿面的汪老漢,聽了汪貴財這句話,頓時拉下了。
“貴財,今兒這喜的日子,別提那渾人。特別是在你紅雲妹子面前,不然,會壞了大家的心情的。”汪老漢沉聲說道。
汪貴財輕嘆一口氣,有些感慨道:“唉,老舅,其實您也別怪年發,一個大男人帶着一個孩子,現在也不知到底怎麼樣。”
“那都是他自找的,爲了那可憐的臉面,丟下紅雲他們一大家子一走了之。要不是有你們在一旁幫襯着,加上鳳丫頭的確能幹,現在紅雲他們還指不定怎麼樣呢?他怎麼不想想紅雲的難處,就念及自己了,難道這還不可恨嗎?”汪老漢說道。
他將心裡積壓的的對龍年發的不滿通通說了出來,想想自己的女兒嫁給龍年發,不說沒有享到一天福,反而那些年總受黃氏的欺辱。而龍年發做爲一個男人,不但沒有替妻子出面分擔,反而總是落井下石。
這讓他怎能不氣不恨。
汪老漢雖然特別不喜龍年發,卻還是極希望他能陪在汪氏的身邊,讓她的面子好看些。
“唉,老舅,別說了,我曉得,都怪我多嘴。”汪貴財拉了拉汪老漢長滿老繭的手,內疚的說道。
也是的,今日這樣大喜的日子,自己怎麼提起這個話題來了,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但他還是擡頭向前面看去,早已不見了龍年發,只得作罷。
而龍年發走在汪貴財他們前面,只感覺步伐有些發虛,而汪老漢的那番話更是字字句句入耳,猶如那針一樣刺在他的心上,讓他好想就此離開。
但他又擔心自己突然離開會引起其他人更多的猜疑,只好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和鎮上來的其他客人說起了話來。他不敢去面對村民們怕自己會露餡。
未時正,隨着陣陣悅耳喜慶的樂聲傳來,迎親的隊伍回來了。
汪貴財點燃了紅豔豔的炮仗,噼裡啪啦的炮竹聲響起大紅的花轎擡進了院子。
“落轎!”隨着喜娘的一聲呼喊,花轎穩穩的落了下來。
看熱鬧的親戚村民們都圍了過來,想要一睹新娘子的真容,雖然知道現在也瞧不見,但還是嘰嘰喳喳的俑着。有以前見過月兒的村民們,則一臉興奮的說着她的長相和性格。
汪氏則有些手忙腳亂,人家說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她可也是頭一回做婆婆婆呢,這手腳都不知該往哪裡放。
還是汪李氏在一旁笑着說道:“紅雲,今兒你做婆婆了,你是長輩,慌個啥,老老實實的在椅子上坐好,等他們過來敬茶,到時封個大紅包就成了。”
“呵呵娘,我這不是頭一次嘛。”汪氏輕掩着嘴笑了,她換上了一身顏色喜慶的新衣裳整個人看起來容光煥發,年輕了十歲。
胸前掛着大紅花的春生先下了轎,嘴都咧到了耳朵後面去了。
就在喜娘打起新娘子的轎簾,準備牽新娘子出來時,汪大滿龍大寶幾人跟在後面起鬨起來:“新郎背用娘子進屋,新郎背新娘子進屋去。”
他們這一聲喚,圍觀的人也跟在後面鬧了起來,都在嚷嚷着讓春生去背。一時之間,院子裡嚷聲震天,熱鬧得不得了所有人的臉上都洋溢着笑容。
二鳳也站在人羣中瞧着,臉上掛着開心的笑容,只是腦子裡卻不經意閃過慕容逸軒的影子,有些想他了。
“鳳兒,你瞧春生哥哥臉紅得柿子似的,不知他到底背不揹我月兒姐姐吶。”二妞挽着二鳳的胳膊看着有些害羞的春生笑着說道。
二鳳有些走神,沒有應二妞的話。
二妞扭頭看向她,發現她雖然臉上帶着笑容,眼珠兒卻有些發直。她一慌,趕緊晃了晃二鳳的胳膊,關心的問道:“鳳兒,你怎麼了?”
二鳳回神,臉紅了:“哦,沒什麼,妞兒,你剛說什麼呢?”
二妞偷偷抿嘴笑了,有些相信昨天汪大滿說的話兒了,二鳳這副模樣,和她想他時的樣子差不多。
想到小程,二妞的小臉兒更紅了,想到年後就要成親,心裡既甜蜜,又忐忑着。
“妞兒,你臉怎麼好好紅了?”二鳳同樣疑惑的問道。
二妞有些扭捏了擺了下頭,然後轉移話題道:“鳳兒,你說春生哥哥會不會真的背月兒姐姐呢?”
“噗,不知道,不過,我哥老實,可能經不起大寶哥他們起鬨。”二鳳看着春生眯眼笑着說道。
果然,春生在龍大寶和汪大滿幾人的拉扯之下,真的背起了月兒。
“行了嘛,我走了。”春生紅着臉小聲問背上的月兒。
月兒臉兒發燙,春生這般細心,讓她心田裡蜜意泛起,輕聲應了:“嗯。”
“喲喲,咱們新郎可真細心哦,現在就學會心疼老婆啦,哈哈。”汪大滿正好聽見ˉ生這貼心的話語,豈能饒過,大聲的笑着逗道。
春生紅着臉也不理會汪大滿,只是垂頭小心的向屋裡走去,旁邊圍觀的婦人孩子們樂成了一團,氣氛很是濃烈。
月兒趴在春生不算厚實卻很溫暖的背上,臉上綻開了甜蜜而又羞澀的笑容。當初春生去鎮上讀書時,她家門口有不少人在她替擔心着,說春生可能會悔了這樁婚事的。
她自己也很擔心,幸好這一切未成真,他不但娶了自己,還如此的細心,讓她怎能不欣喜。
汪氏看着春生背月兒進了屋子,有些心疼春生受了累,但瞧着春生一臉喜滋滋的樣子,她也禁不住抿嘴笑了。
“新郎新娘,一拜天地。”喜娘站在一旁高聲唱着喏。
春生和月兒倆人並排站好,對着院外的天空恭敬拜去。
“二拜高堂。”春生和月兒倆人貽向汪氏站好拜去。
汪氏看着倆個新人,眼睛不由自主的撇了撇右邊的位置,這上面本應該坐着龍年發的,可如今卻空空如也。她百感交集,眼睛有些發紅,也不知是激動還是難受的。
因汪老漢夫婦也長期住在這裡,春生和月兒拜過汪氏後,又拜了汪老漢夫婦。
“夫妻對拜。”隨着喜娘的這聲喏,圍觀的人又開始起鬨了,自然學是數汪大滿和龍大寶幾人的聲音最爲響亮。
汪二滿因還未成家,要稍微收斂一些。
“唉喲。”春生和月兒倆人不知是在爲太過激動,還是被周圍的人兒給鬧得,對拜時,倆人的頭竟然碰在一起,同時驚呼了一聲。
“哈哈,你們倆人這樣急作甚麼,馬上入洞房嘍。”有人調侃着。
“喔喔,新郎新娘入洞房嘍,新郎新娘入洞房嘍。”一羣小孩子拍着小手歡呼了起來,看着他們純真的小臉,大家再次高興的笑了。
月兒被送入了洞房,汪李氏立馬讓二鳳的兩位姨媽用茶壺裝了毛糖水,端了一些碗進了新房。這毛糖水先給新娘子喝兩口,然後剩下的就分給其他圍觀的客人們。
這所謂的毛糖水,是用生薑、紅糖加幹辣椒熬製而成,味道甜中帶辣。既代表了將來的生活中有甜有辣,但同時也希望新娘子將來潑辣能幹,爲婆家增光添彩。
喝完了毛糖水,汪李氏親自端了一碗用桂圓、蓮子、紅棗、花生和雞蛋煮成了羹湯進了新房。
“來來,新郎新娘倆人吃早生貴子羹,早添貴子,多生貴子,將來五子登科,光耀門楣。”汪李氏嘴裡說着吉利話,已經用勺子舀了桂圓等物親自送到春生和月兒倆人的嘴邊,一個雞蛋是倆人各吃了一半。
等吃完了這些東西,外面又燃起了炮竹,流水宴也開始了,春生出了房間去陪客了。新房內的客人們也都去入席,二妞則進了屋子陪月兒說話。
龍年發在一旁默默的看着這一切,在心裡祝福着春生幸福。
二鳳家因爲請了悅客來的大廚,大廚們也拿出了看家的本領來,上席的菜餚自然是花樣繁多,份量十足,葷菜偏多。這是因了鄉間村民們平日裡油水少,大家都喜歡吃葷菜的原因。
二鳳進廚房幫忙上菜,意外看見了龍愛豹兄弟倆人,他們倆竟然也在幫忙。
見到二鳳,倆人的臉色有些尷尬,向她點頭笑了一下,然後垂頭端着菜走了。他們或多或少還是有些恨二鳳的,不過,恨之後,又認真想想,要不是因了二鳳,龍年富也不會去她家幫工,就不會多掙幾貫錢,家裡的生活也就不能改善。
而且他們也隔三岔五的去二鳳家的圩田裡幫忙做短工,掙些零花錢,雖然累了一點兒,但起碼錢掙得光明正大,花得也光明正大。人前人後,都能擡起頭來了,楊氏已經託了媒婆在替龍愛豹說媒,應該差不多了。
吃過流水宴,春生也喝得東倒西歪了,汪大滿和龍大寶他們幾人簇擁着他進了洞房,嚷嚷着要鬧新房。
看着春生醉暈暈的模樣,汪李氏和汪氏倆人心疼,對着吳氏的耳邊低語了幾句。吳氏笑着點點頭,然後進了新房,看着龍大寶和汪大滿嗔道:“你們倆個還做哥哥,瞧將新郎喝成這樣,還鬧啥房吶,新郎新娘要休息了,回家回家。”
哈哈,春宵一刻值千金!龍大寶和汪大滿倆人是過來人,知道其中的美妙,也不再糾纏,說了幾句葷話後就離開了。
於其鬧別人的房,還不如自己回家洞房去。
房間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只剩下春生和月兒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