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食姑娘 第22頁

白露听了一喜,「太好了,既然京里有琉璃杯,我對這酒賣到京里又多點信心了。老夫人,來嘗嘗咱們張平鎮第一批釀出的酒,要是能成為張平鎮的特產,那今日這一刻,必要讓他們記載在縣志上,成為歷史啊!」

徐氏被她說得蠢蠢欲動,接過杯來先是一聞,鼻腔中充塞的香甜果子氣息立刻抓住了她的心,她迫不及待地啜了口酒,酸酸甜甜,馥郁芬芳,雖有淡淡的澀味卻不苦,酒水入喉余韻圓潤悠長,讓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好酒!」徐氏十分中肯地說道︰「不過要是再擺得久一點,香氣應可以更濃,澀味也會淡化許多……」

「老夫人真是行家,幸虧今日帶您來了!」白露沒想到徐氏還懂酒,簡直是意外之喜。

「這酒釀的時間不長,只是先開來試試味道。葡萄釀的酒很適合搭配各種含乳酪的甜點一起享用,甚至我們張平的牧場未來也會有肉品出產,牛羊肉與葡萄酒一起享用亦是風味絕佳°

能幫得上忙,徐氏比白露更高興。

而那些農戶見徐氏懂行,對她更是欽佩,一群人不分尊卑地討論起葡萄酒讓如何改善、如何搭配,兩、三壇的葡萄酒,居然就這樣默默的被喝光了。

這時也到了晚膳時分,農戶們索性就做了幾樣牛羊肉為主的菜肴,熱情地邀請徐氏與白露一同用膳。

徐氏興致正濃,白露也不好拂了她的興致,便從善如流留下,結果徐氏又喝了好幾杯葡萄酒方才罷休,等她扶著徐氏走出農莊時,徐氏都快站不穩了。

「大將軍要知道我讓老夫人喝成這樣,還不惱了我?」白露不由得有些後悔。

徐氏卻是豪氣大發,拍了拍白露的背,「陽兒他敢說你一句,我打得他連他娘都認不出來。」

白露噗嘯一笑,「那白露就靠老夫人保護了!」

「你要靠我的地方可多了。」徐氏突然直勾勾地望著她,不知怎麼地,白露被她看得有些毛骨悚然。「你放心吧,老婆子我看你順眼,你那件事我替你搞定。」

「什麼事?」白露總覺得不對勁。

徐氏卻不說話了,神秘兮兮地閉上了眼,靠在馬車上像是閉目養神,白露也不好吵她,馬車便乘著月光,搖搖晃晃地回了總兵府。

白露與徐氏回到了總兵府,意外發現應該在軍營里的左安陽居然回府了,因此徐氏雖然帶著醉意,卻也不想回房,兩女便相攜來到了內署之中。

左安陽見到徐氏走得歪歪扭扭,連忙上去攙扶,與白露一人一邊,小心翼翼地將徐氏扶上了太師椅。

左安陽納悶道︰「娘這是醉了?怎麼會喝成這樣?」

白露心生慚愧,這還真與她月兌不了關系,正想解釋,卻听到徐氏悶著聲喝道——

「怎麼?你老娘我喝幾口酒怎麼了?需要你這兔崽子來問?」

你老娘……左安陽有些傻眼,這話怎麼听都不像嚴肅的徐氏說得出來的。

白露臉色同樣很是古怪,便硬生生岔開了話題,「大將軍今天怎麼回來了?」

既然徐氏堅持坐在這兒,左安陽也只能妥協,不過這氣氛著實尷尬,他便順著白露的話答道︰「今日韃子的使者來喊話,要求五十萬石的糧食來將皇上交換回去。雖然我已經去信京里詢問太子殿下的意思,讓他們稍安勿躁,但想也知道這條件我們無法接受,更不會接受,因為我們根本付不出那麼多糧食。」

為了救一個無能的皇帝,要黎民百姓全餓死?相信若有人真敢支持用五十萬石糧食換回皇帝,就算在金鑾殿上沒被言官的口水給吐死,走上街頭也會被百姓用石頭砸死。

「至少听起來張平鎮外能有好一陣子的寧靜?」白露想的卻是她要不要趁這個機會把葡萄酒也弄到外頭去賣?

「是啊,應該可以拖上一個多月吧……」左安陽也有著自己的打算,時間拖得越久,進入了春日,韃子的威脅性就沒那大了,屆時談判的底氣也足些。

孰料說到這里,原本閉目養神的徐氏突然張開眼,石破天驚地道︰「既然有這空檔,那就盡快把你們兩個的事給辦了吧!」

小倆口同時傻眼。

左安陽壓抑住內心的狂喜,小心翼翼地問道︰「娘,你說我們兩個什麼事要辦?」徐氏順手就給了他一記栗爆,「婚事啊!還能有什麼事?你們兩個也拖得夠久了!」

「娘你同意了?」左安陽興奮得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白露卻是不敢相信,乍然听到這個消息,都讓她分不清自己急促的心跳是因為太過喜悅還是太過驚嚇。

她的確想過與左安陽廝守,但絕沒想到會這麼快,甚至還是徐氏親口提出的,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自己的人生真的要和這個男人完全綁在一起了?她居然開始自我懷疑是不是不要這麼快答應他……

想不到徐氏下一句話,直接堵了她的路,「你不是很想嫁嗎?我答應你了。」

白露心里還在掙扎,情緒都還沒調整過來,听到這句話差點跪了,明明是左安陽迫不及待想娶她,哪里是她急著嫁了?

左安陽卻是听得得意洋洋,就說這小妞的矜持全是裝的,果然早就想撲上來了。

他興致勃勃對著白露問道︰「你是不是趁著我娘酒醉向她逼婚了?快點把這事應下,否則我娘酒醒之後後悔怎麼辦?」

他一席話說得白露有種動手揍人的沖動,不過徐氏已經先出手了,在他頭上又敲一記。「這是你當兒子的說的話?老娘一言九鼎,說了就算數。白露父母不在,又沒錢傍身,嫁妝老娘替她出了……就五百兩吧!」

左安陽一點也不在意被揍,痛並快樂著地說道︰「白露,娘要替你還錢啊……」

啪!徐氏又賞了他腦門上一記,「還不是你這小子太過卑鄙,用銀子綁住人家,名聲都被你搞壞了,花一般的姑娘也只能讓你糟蹋了,不然怎麼辦?」

听听這是什麼話,白露簡直哭笑不得,剛剛浮起的感激之心馬上又變成浮雲了,伯母醉起來說話真是驚人,想什麼就說什麼,情緒變化之快,簡直讓人難以招架。

「我還沒有準備要成親……」

白露想為自己說句話,爭取一點思考的時間,總要讓她想清楚,不過顯然徐氏不想給她這個時間,直接打斷了她。

「還準備個頭,你是成過親了?怎麼知道要用到什麼?這張平鎮窮鄉僻壤的我看也沒什麼好東西,你只要出個人就好,其他我會幫你處理。」說完,她像是氣不順,又伸手在左安陽頭上敲了一下。

左安陽搗著頭,無辜地嚷道︰「娘啊,怎麼又打我,現在是白露說不嫁,又不是我不娶她。」

「連讓個女人嫁你你都搞不定,不揍你揍誰?總之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下個月初你們找一天成親。」

說完,徐氏像是真的乏了,塢著嘴打了個呵欠,便喚來婢女攙著她離開了內署,留下仍處在震驚與狂喜之中的小倆口。

左安陽直視著白露,眼中閃爍著喜悅的光輝,那種無言的期待皎如星月,讓白露原想拖延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最後她只能說道︰「老夫人……不知道是不是在說醉話,說不定她明早起來就後悔了,抑或根本不記得自己今晚說過什麼。」

「我娘一定會記得。」左安陽斷然道。

「為什麼?」白露反問。

「因為我不會讓她忘記。」說完,左安陽一把將她攬了過來,低頭就是一記深吻。

這個吻他十分認真,十分投入,彷佛這一輩子對她的愛都用在這個吻上頭了。

良久,他意猶未盡地離開了她的唇,但雙手仍環著她,用帶著些微胡碴的臉摩挲著她細女敕的頰,一邊喃喃道︰「白露,白露,我好歡喜,我終于等到這一天了……」就算方才心頭有什麼疑慮,听到他這句話,白露也已經願意將自己交給他了。

或許旁人看起來是她將他吃得死死的,但其實仔細觀察,放不下、離不開、舍不得的那個,一直都是她啊!

「傻瓜!」她吃吃地笑了起來,終究也回了他一記甜蜜的親吻。

的確,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第十章  大喜日子迎勝仗(2)

左安陽要迎娶白露的消息,在瞬間席卷了整個張平鎮。

徐氏有一句話沒說錯,張平鎮這個窮地方,的確沒有什麼好東西,不過架不住百姓熱情啊!不必徐氏費太多的心,百姓們簡直瘋了似的朝總兵府里送東西,弄了個添妝的名義,送來的雖然都是些毛皮花布、蔬果菜肉等不值錢的,卻看得出當地百姓對左安陽及白露都是真心實意的敬愛,徐氏也覺得自己大大的有面子。

白露聰慧機敏,善于打理中饋,不過對于繡花縫衣這類女紅著實不擅長,于是縫嫁衣的工作便讓鎮子里最善女紅的織衣坊攬了去,用的布料還是今年由京里送來的大紅錦緞。

而大將軍娶妻,那用的自然是八人大轎,軍營里的幾名百戶身強體壯,可是自告奮勇要來抬轎,保證又穩又快,舒適得讓新娘子都舍不得下轎。

娶親的隊伍需要樂手,不過張平鎮里樂隊頂多只會一些噴吶笙簫,四、五個人就湊成一隊,單調得很,大將軍的迎娶隊伍豈可如此寒酸?故而三五家樂隊便湊成了一個大隊,還有不少精通各種樂器,甚至擊鼓敲鑼的百姓自動加入,緊鑼密鼓的練習著,務必讓迎親的隊伍熱鬧滾滾,樂聲響徹張平!

再者成婚的六禮,因為事發突然,且籌備時短,許多程序就省略了,像是納采、問名、納吉就再無必要,橫豎白露沒有娘家,她的八字更是只能托夢問神,所以一概省略。

不過納征的時候,徐氏倒是扎扎實實實實的替左安陽備好了聘禮,也不知道她從哪里生出來這些東西,居然足足有四十八抬,左安陽看到聘禮的大氣時笑得像個呆瓜,心知母親可能在離京前就有讓他與白露成親的打算,才能備得如此齊全,自然他傻乎乎的樣子讓他的腦門又被徐氏敲了一記。

由于屆時白露是要由珍饌點心坊出嫁至總兵府,所以聘禮便抬到了官道上,敲鑼打鼓地讓百姓圍觀。

聘禮中有貢緞綾羅、珍珠寶石,還有各種精奇物件,甚至白露心心念念的琉璃杯都在里頭,足見徐氏下了重本。

白露也感念在心,更在心中下定婚後要好好孝敬老人家的決心。

終于來到了成親日前夕。

張平當地有種特別習俗,婚禮的前一日,新娘的弟弟要到新郎家備好的新房掛門簾,門簾上繡著鴛鴦或並蒂蓮等喜氣的圖案,祈願祝福新人成雙成對白頭偕老。

然而白露孑然一身,沒有弟弟,所以只能找當地未婚的男童代替。

這下張平鎮炸鍋了,家中只要有青年或男童的,紛紛找到了珍饌點心坊來,自願替白露掛簾,白露拗不過眾家好意,本想推拒,但不知誰開的頭,說干脆大伙兒一起去,喜氣更足,于是一大群未婚的老老少少便浩浩蕩蕩的前往總兵府,差點把徐氏給嚇壞了,還以為有人聚眾滋事。

結果左安陽親自出面一問,原來是為了掛簾這麼一回事,弄得徐氏哭笑不得,但也因此更明白自己未來的兒媳在這個地方是多麼的受人愛戴。

其實當日陪白露到農莊試酒,徐氏就心有所感,白露待這些百姓是真的好,以百姓的生計為使命,那些葡萄酒的釀法、如何窖藏,甚至是如何飲用及應用在其他吃食上,白露完全為的是張平鎮每個百姓的喜樂就是左安陽不藏私,這要換個人,早藏起來自己發財了。

她為的是什麼?為的是張平鎮是左安陽的地盤的喜樂。

再瞧瞧京里的珍饌點心坊替國庫帶來多少收益?這些都是白露的功勞,但她從來不居功,也就是這樣無私的胸懷讓徐氏真心接納了她。

成親這一天,幾乎整個鎮的百姓都為了這一天而歡欣喜慶,迎娶的隊伍盛大又熱鬧,那八抬大轎果然抬得平穩又快速,數十人的大樂隊將喜樂奏得震天價響,百姓擠在路上看熱鬧,全乖巧地讓出了一條道,讓喜轎能順利通過,可不能誤了大將軍的吉時。

漫天紙花、鞭炮大響,左安陽一身大紅喜袍,意氣風發地坐在駿馬之上,迎著喜轎抬到了總兵府里。

主位坐的是徐氏,還有她從京里帶來的左安陽父親的靈位,看著一雙人兒在她面前下拜,她突然有種放下心了的感覺,忍不住在心底對著左安陽的父親說道,她終是替兒子找到一個百里挑一的好媳婦,今後左家的繁盛就要交給下一代了。

新人拜堂在歡欣喜慶帶著無邊感動的氣氛下完成,當司儀喊著送入洞房時,外頭突然響起突兀的鐘聲,一聲比一聲急促,彷佛在互相追趕,在場的人一听,臉色全變了。

「是韃子!韃子攻來了!」

「怎麼會選這個時候?」

左安陽一把抓下頭上的喜冠就要往外奔去,但隨即一想,這是他的婚禮,新郎官跑了把新娘子一個人扔在堂里像什麼話?雖說是事出有因,但就怕遇到有心人多嘴,以後白露難免被人小瞧,甚至被說她不得丈夫喜愛。

「白露,我……」左安陽左右為難,想著還是先跟她解釋。

然而這鐘聲白露听過不止一次了,當然分得清楚輕重,遂開口道︰「你先幫我把蓋頭掀了。」

至少,掀蓋頭的儀式得先完成,否則她等他打完仗回來再揭,還不等到天荒地老?

左安陽也顧不得拿什麼秤桿,大手一抓就將她的蓋頭抓了下來。

今日的白露鄭重地施了濃妝,面上因為開臉的緣故顯得更為光滑,紅唇在胭脂的突顯下嬌女敕欲滴,粉腮泛紅,比以往不知艷麗了多少。

左安陽被狠狠地驚艷了一回,卻可望而不可即。

白露看出了他的猶豫,這對即將要上戰場的他可不是好事,他不能在這個時候還惦記著她,甚至不謙虛地說,整個張平鎮的百姓與官兵都知道今日是大將軍喜宴,心里若都擔著這件事去打仗,只怕是整支軍隊氣勢都不對了。

她深吸一口氣,有了決斷,朗聲說道︰「我白露身為鎮北大將軍的妻子,豈會怕那些魑魅魍魎?」

那鐘聲猶如催魂聲仍在響著,但她的聲音,卻仍是清楚地傳入了眾人耳中,眾人都回頭看她,奇異地鎮靜下來。

「韃子破壞了我們的喜事,我一定要親眼看著他們是怎麼戰敗的。娘,夫君,請你們同意讓媳婦此次陪夫君一同上戰場,我將在城頭為我軍助威!」

選擇城頭,可以看得到交戰的情況,而且不會第一時間被敵人攻擊,白露這麼說是很聰明的,除了拿自己激勵所有的官兵,同時也不會成為敵人的目標,成為己方的累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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