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食姑娘 第20頁

李院使看了看她的臉色,把了把脈,心中十分不屑嚴玉嬌等人的作為,秉公說道︰「這位小姐的身體並無任何大礙,老夫敢說絕無中毒一事!」

「不可能!」嚴玉嬌尖叫,硬著頭皮道︰「你們串通起來的!左安陽,是不是我父親解除我與你的婚約,你心有不甘,所以串通李院使設局害我!」

這未免強辭奪理過頭了,李院使簡直氣炸,左安陽都懶得辯解了,不過她既提起婚約,他也不介意在眾人面前說個明白。

「你嚴家認為我兵權被奪,又丟了官位,前途無望,便急急解除婚約,和這種勢利人家斷了關系,未來無須與一個膚淺任性又無理取鬧的大小姐成親,我有什麼好不甘的?」左安陽說得絲毫不留情面,反正他早就與嚴明松翻臉,自然也不用給嚴玉嬌什麼好臉色。

「我左安陽做事光明正大,也不怕在眾人面前坦誠,我喜愛的女子,從頭到尾只有白露一人,要是與嚴家的婚約仍在,我也是會想辦法解除的。」

他望了眼白露,與她驚訝的眼神相對,微微得意地揚了揚唇角,今天就是要把與她的關系坐實了,讓她再無理由離他而去。

而轉回面對嚴玉嬌時,他臉上馬上又覆上了厚厚冰霜,「至于你,急吼吼的來找白露的麻煩,有人邀請你了嗎?白吃白喝就算了還倒打一耙,現在還敢誣賴李院使,簡直愚不可及!要知道人吃五谷雜糧,哪有能保證一輩子都不生病的,太醫院在宮中有重要地位,李院使更是先皇特地請來坐鎮的,你質疑他的誠信,便是質疑先皇;而我雖沒了總兵之職,仍然是忠義侯,你同時構陷朝廷命官與勳貴,本侯爺不能看在嚴明松的分上放你一馬,這件事得送交刑部了!」

他指著嚴玉嬌,指著劉艷,指著每個嚴玉嬌帶來助陣的貴女,最後指著顧月娥,「你你你,全都要為此事付出代價,尤其是你,兵部右侍郎顧聰的女兒是嗎?偽裝中毒訛詐誣陷,更是罪加一等!」

「不!」顧月娥崩潰了,她不敢想像這事鬧到刑部,先不說她父親可能會宰了她,她的後半輩子也將毀在這件事情上。

她驚惶地看向了嚴玉嬌,但嚴玉嬌自身都難保了,哪里還會理她,直接將視線別到一邊去。

她彷佛成為棄子,心頭更慌了,什麼都顧不得了,紅著眼楮叫道︰「我不是故意的!是……是嚴玉嬌叫我假裝中毒,要擾了這一場宴會,讓白露身敗名裂,從此在京城待不下去。嚴玉嬌還說她不會讓這家珍饌點心坊成功,一定要鬧得它開不成……嗚嗚嗚,我只是听嚴玉嬌的話去做,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眾人都以鄙視又嫌棄的目光看向嚴玉嬌等人,嚴玉嬌的黨羽中有些都已經和顧月娥一樣嚇哭了,有些在心里恨著嚴玉嬌把自己卷入這種風波之中,至于千夫所指的嚴玉嬌,整張圓臉扭曲,看上去猙獰得驚人。

反正已經沒辦法亡羊補牢,嚴玉嬌豁出去指著白露大罵,「我為什麼不能報仇?我就是要害死她又如何?要不是她,你會不喜歡我嗎?我也不會為了她在茶樓丟那麼大的人!每個人都認為我殘忍好妒,還不是這個賤女人害的!開什麼點心坊,我絕對不會讓你這個賤人成功!還有左安陽,我今天撂下話了,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們這對拘男女,有我嚴玉嬌在的一天,你們永遠也別想在一起!」

她罵得實在太激動、太不要臉面,甚至連些市井用語都出來了,如此反而讓一院子的名門貴冑不知如何反駁,與她對罵又不可能罵得比她難听,簡直失了身分。

「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不知怎麼地,白露腦子里浮現了這兩句話,本能的就說了出來,她都想不起自己怎麼知道的,卻無比的符合現在的情況。

有些人聞言掩嘴一笑,氣氛倒是沒那麼緊繃了,嚴玉嬌更是火冒三丈,破口大罵。

「你憑什麼說我不要臉?你這賤女人才不要臉,專搶別人的男人,也不知道是怎麼爬上左安陽的床,也不瞧瞧你長得什麼樣子,要胸沒胸要臉沒臉,瞎子才會看上你這賤人……」

第九章  獲得左母承認(2)

「夠了!」一直默默听著的徐氏按捺不住了,她之前究竟是做了什麼蠢事,讓自己的兒子與這等無恥的女人定下婚約?

「你認為滿口污言穢語,就沒人罵得過你?」徐氏沉著臉瞪著她,驀地一個伸手,對著天空叫道︰「小黑!」

她話聲方落,一只全身羽毛黑到發亮的八哥輕巧地飛到了徐氏手上,十分驕傲地昂首瞪眼,左安陽與白露見狀同時怔了一下,忍不住相視一眼,心有靈犀地都有了一種荒謬的預感,該不會……

徐氏指著嚴玉嬌,「小黑,給我罵!」

小黑果然沒讓她失望,嘎嘎叫了兩聲後便破口大罵起來,而且還是男男女女各種嗓音輪番上陣,「哪里來的死肥婆,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臉比盤子還大,腰比水桶還粗,一臉的麻子數之不盡,那一身肥膘站出來能擋掉半座城門,自己長這樣還敢說別人,我要是你娘生下來就把你按死,省得長大出門丟臉!

「老子這輩子就沒看過這麼惡心的女人,惡心就算了還出來嚇人就不對了!說的話比糞坑還臭,格老子的害老子剛吃飽就想吐,剛才桌上那只烤乳豬都比你知書達禮……

「騷蹄子你想男人啦!鎮日看著男人就想貼上去是怎麼回事?是不是身上癢了啊?就你這麼髒,出去外頭拉客都沒客人想要你呀!簡直丟死人了!像你這種掉價的破鞋,自己拿條白綾上吊吧!」

小黑罵人之凌厲下流,簡直嚇壞了全場的賓客,左安陽與白露更是黑了臉,完全不想承認自己養過這玩意兒。

「娘,小黑真是撿來的,以前可能有很多主人,絕對不是我們教的……」

左安陽還為難地想解釋什麼,卻見徐氏一臉坦然。

「我養了它這段日子會不知道?這只八哥可不光是讀死書,拿來罵人比你好用多了。」她瞪了自己沒用的兒子一眼。

左安陽立刻敗下陣來,要比罵人,十個他也頂不過一只小黑啊!

而賓客們哪里會去跟只鳥認真,又听到左安陽與徐氏這麼一說,竟不知誰開的頭,嗤笑了一聲,最後化為全場賓客的轟然大笑。

「這只鳥真是絕了,徐夫人,能不能借我回府鎮鎮場子,對付一下那些囂張的小妾啊!」其中一個貴婦人打趣著,毫不在意小黑的鄙俗。

「不如借我吧!有這頭鳥在還怕那些御史做什麼?金鑾殿上隨時辯得他們撞柱啊!」另個官員也大笑說著。

而被小黑罵得體無完膚的嚴玉嬌,整個人氣得發抖,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今日她的所做所為等于把自己的路堵死,她的名聲連帶嚴明松的名聲全完了,還拖累了一堆和她交好的貴女,最後,她只能不負責任地選擇氣昏了過去,不用再面對這麼多鄙夷的目光,一了百了。

珍饌點心坊開幕後,生意蒸蒸日上,而且京城里還多了一項北方沒有的項目,便是特別訂制的大型蛋糕。

白露不是沒想過在張平鎮的珍饌點心坊也推出大型蛋糕,但畢竟能買得起的家中都要有點財力,張平鎮一帶能奢侈至此的富戶並不多,再加上官道上的客人有大半都是商戶旅客,不太會有訂制的需求。

但天京就不同了,什麼沒有有錢人最多,開幕時推出來的那個女乃油蛋糕氣勢驚人,造型精美,美味更是絕倫,撲鼻的甜香足以令人神魂顛倒,所以在白露說明這蛋糕可用在壽宴上或滿月宴等場合,訂購的人便絡驛不絕,甚至京里文人雅士舉辦較大型的詩會文會,或高門女眷的小宴,都不乏向珍饌點心坊訂個大蛋糕的。

珍饌點心坊的各式甜點受到皇室至平民各階層的喜愛,連帶的來自張平鎮的女乃制品也賣得不錯,所以白露飛鴿傳書讓張平鎮的牧場擴編,作坊又加了一座,那里的百姓現在豐衣足食,這種效應甚至影響到了周圍城鎮。

比如宣鎮,以前都是張平的百姓千里迢迢到宣鎮尋工作,現在可是宣鎮的百姓靠關系也想擠進張平鎮的作坊里謀職。

不過這一切榮景,在朱慶的十五萬大軍來到北方時便稍稍黯淡了。

那十五萬大軍是由京軍指揮使于沖所帶領,又有皇帝鎮場,來到他們看來仍是貧窮落後的張平鎮時自然目中無人,更不可能受劉達等副將的約束,根本不把當地守軍看在眼里。

雖說他們自帶輜重,不過干饃饅頭啃久了也會想換個口味,仗著軍隊的威勢,有的軍人居然強搶百姓家的牛羊宰殺為糧,幸好牧場離得遠,在出了張平鎮的另一面,否則也逃不過魔掌。

而百姓種的莊稼水果更是全被那些軍人禍害了,雖然葡萄早就采收下來,按白露留下的方子制成了酒與果脯,都還不能食用,西瓜則是前幾個月剛采,新苗尚未種下,其余的粗糧或冬日蔬菜卻被搶個精光,一時間民怨四起。

劉達等人見機,馬上降低作坊的生產,將此事回報到京里給左安陽,幸虧白露先前乳酪存了不少,尚能應付點心坊的營運,可是對于北伐的京師大軍如此擾民,感到萬分不以為然。

听著白露為百姓抱不平,左安陽毫不猶豫地說著大逆不道的話,「不听從劉達他們當地守軍的建議,惹得百姓怨聲載道,京師那群烏合之眾很快就會自食其果了。」

反之,天京有了珍饌點心坊的龐大收入,稍稍充實了國庫,太子朱得時施政也得心應手許多,至少那些想趁機生點事的官員們都找不到由頭。

比如南方湖廣需興建水利一事,原本經費不足停工了,朱得時上位後居然很快地撥下官銀要求復工,以因應雨季,又如山西尋到了幾處鐵礦山,原本缺銀無力開挖,監于北方戰事頻仍,朱得時同樣撥下了款項,要求盡速開工。

每個人都心知肚明那些銀錢來自哪里,所以珍饌點心坊反而更加吃立不搖,根本不敢有人打歪腦筋,否則等于直接杠上太子了。

十五萬京師大軍于北方駐紮半個月後主動攻打了韃子,起初似乎勢如破竹,打得韃子節節敗退,京師不斷收到捷報,但在十五萬大軍出了外長城後,天氣驟寒,原本軍隊就有些水土不服,在這冰天雪地的情況下,戰力更直接降了一半,而韃子早在關外大草原上做好準備,趁著月黑風高,韃子忽而分為多股人馬,沖殺京師大軍的營帳,彼時血流成河,屍橫遍野,此役大敗,十五萬京師大軍剩不到五萬,倉皇退回長城之中,不僅領軍將領全數戰死,于沖直接被斬殺在帳中,連自己的刀都沒能模到,而朱慶更是直接被擄走,成為階下囚。

此事傳回京中,引起朝廷一陣動蕩,國不可一日無君,一時間人心惶惶,那些平時在金鑾殿上俐牙利齒的權臣,這會兒全都閉上了嘴。

幸虧朱得時與左安陽心中早有準備,雖然皇帝被抓出乎他們意料,但他們的反應一樣明快,在收到皇帝被擄的消息後,朱得時當機立斷地直接下令逮捕力主皇帝親征的嚴明松等幾人,同時起用忠義侯左安陽,授鎮北大將軍職,率七萬大軍赴邊關救援皇帝。

太子命令一下,忠義侯府馬上動了起來,左安陽回府整裝待發,白露自然是隨行,反正京里的生意已經穩定,有太子妃暗地看著不會出錯,制作甜點的部分也有信任的學徒能頂上,她還留了幾個方子,能每隔一月推出一兩樣新品。

一日之內就要出發,左安陽一切準備就緒,帶著白露去與徐氏告別時,意外看到徐氏身邊擺著個包袱,頭發如往常般梳了個一絲不苟的髻,但平時插著的黃玉簪卻是取了下來,綢緞的長襖子也換成棉襖,小黑則是站在她肩膀上。

「娘,我們這就要啟程了……」左安陽才開了個頭就被打斷。

「我也去。」徐氏斬釘截鐵地道,目光沒有一絲波動。

「娘,你要去?」左安陽很是錯愕。

「怎麼,她去得,我去不得?」徐氏瞥了眼同樣驚訝的白露。

左安陽苦笑,自家這兩個女人,還真是各有個性。

他苦口婆心地勸說︰「孩兒此行是去打仗,邊關只怕危險,白露已經習慣那里的生活,要跟也就算了,但娘親何必受這苦?如今天寒地凍,咱們急著趕路,過年恐怕都要在路上過了,旅途必然艱辛,加上張平鎮偏遠貧瘠,吃住都沒有京城妥貼,我怕娘不適應。」

徐氏淡淡地道︰「就是知道此行危險,我才要去。」

左安陽還兀自一頭霧水,白露卻是听懂了。

皇帝被韃子擄去,消息不只震驚朝廷,百姓亦是風聲鶴唳,不知把韃子說得如何凶殘,士氣已然低迷,中間還夾雜了皇帝在敵手的因素,危險要比以住的戰役都要高出許多,伯母這是希望陪在兒子身邊,即使有個萬一,她也不會是最後才知道消息的那個人……甚至說不定以伯母的烈性子,左安陽要真怎麼了,她也會跟著慷慨就義。

「再說……」徐氏深深地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倆口,除去身分地位的差異,這男子俊朗挺拔,女子嬌俏柔美,實是郎才女貌。「要是你們兩個在邊關成親了,我這親娘不在,成何體統?」

萬一兒子回不來,那左家就斷根了,自己不能冒這個險,最好是在兒子出征之前辦了親事讓他留後。

可是成親這件事並不容易,若是自家兒子能篤定戰勝歸來,自然是京城各家貴女搶著嫁的香脖餑,但現實是他前途未卜,不可能有人願意嫁給他。

在這個關頭,唯一最適合兒子也會欣然接受的就是白露了。

她雖然對白露的來歷不明仍有些在意,但白露性子外柔內剛,處事有手腕、腦袋清楚,背得起重擔,長得也標致,硬要雞蛋里挑骨頭實在也挑不出多少。

徐氏心中已默默接受白露做她的兒媳婦,這還是第一次透出口風,左安陽听出端倪,立刻驚喜地睜大了眼。

「娘,你說真的?」左安陽開心地摟住了白露的肩,「白露,我們成功了!」

白露還沒能反應過來,小黑卻搶在左安陽前頭呀呀叫道︰「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徐氏的眼刀馬上射向兒子,左安陽只能訕訕收手,惡狠狠地瞪了小黑一眼。

然而這一鬧也讓左安陽冷靜了些,又想再勸徐氏別一起去。

「不過娘,就算有諸多考量,可張平鎮那兒是真的很苦,我不希望你……」左安陽話才說半截,小黑又打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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