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曉嫺在屋裡換衣服。”康宜文很本能的迴應着文氏的問題。
文氏疑惑了,曉嫺換衣服,爲何要讓康宜文出來,他們倆人是夫妻,難道換衣服還要揹着他嗎?
不過,康宜文畢竟是她的女婿,她有些話不好意思說得太直白,暫時將疑惑裝在心裡。
看着滿臉擔心之色的康宜文,文氏不由自主想到曉嫺,她總感覺曉嫺與康宜文之間有些怪怪的感覺。
至於說怪在哪兒吧,她又說不好。
方纔她進曉嫺房間時,明明見到有一個枕頭在曉嫺的腳這邊,看樣子,她與康宜文倆人是分了兩頭睡的。
就在文氏心潮起伏,疑雲頓生時,曉嫺已經穿好衣服打開了房門,左手緊緊的捂着胸口。
康宜文不顧曉嫺的拒絕,趕緊蹲下身子背起曉嫺就向新鎮走去,文氏在一旁幫忙打着傘和提着燈籠,深一腳淺一腳的向新鎮行去。
康宜文原本是想去康家要牛車的,後來想想還是算了,省得將康家人都給吵醒,搞不好還會惹來秦氏的一番責怪。
曉嫺伏在康宜文不算寬闊卻結實溫暖的背上,感覺到他越來越重的呼吸聲,聽着雪粒子砸在油傘上的響聲,她突然有種很踏實很安心的感覺,合上眸子,不想其他,安然享受這一刻的溫馨。
這一路並不好走,雪粒子落到地上。很快融成水,乾燥的泥土開始變得溼滑泥濘起來。天色又黑,一人行走都要小心,何況還揹着一個人,那更是步步艱難。康宜文藉着微弱的燈籠光,小心翼翼的向前行着。
“宜文,放我下來。讓我自己走吧。”曉嫺見他走得吃力,忙要求着,並掙了掙。聲音和語氣比往日要柔軟不少。
人心都是肉長的,見康宜文如此真心巴巴的待自己,曉嫺對他的怨氣早就散去了九宵雲外,有的只是感動。
文氏擔心看着曉嫺和康宜文倆人,既心疼康宜文受累,又擔心曉嫺的身體能否自己走。她想幫忙,可有心無力。根本背不動曉嫺的。
“宜文,你也累了,不行,就讓曉嫺自己走一截,你歇歇。”文氏終究還是開了口,自然是向了康宜文。
康宜文將曉嫺向背上送了送,搖搖頭:“不用,我能行。這路有些滑,娘,您自己可得仔細些。別摔着了,咱們趕緊走吧。”
他口中說着話兒,腳下的步子不但未停,反而更快了些,心急如焚啊。
約行了半個時辰,康宜文終於將曉嫺背到鎮上的醫館,文氏上前重重的敲了門。
郎中替曉嫺把了脈,給她服了藥丸,然後紮了鍼灸。曉嫺終於輕鬆了不少。三人拎着郎中開的中藥直接回了鋪子,今夜也不準備回家了,暫在鋪子裡睡一宿。
康家文讓文氏和曉嫺去睡覺,他自己則生了爐子去煎藥和熬湯。等藥煎好後,又端去讓曉嫺服下,這一宿他都未睡,滿臉的倦色。
曉嫺經過一夜的折騰,胃痛終於漸漸鬆了,身體也沒那樣難受了,睜開眼睛,看向窗外,天已經矇矇亮了。她起身坐了起來,文氏早就已經起牀在前面的鋪子裡忙活着,她忙穿了衣服,拉開房門,寒風挾帶着雪花竄進房間。
她身上一寒,裹了裹衣服,原來下雪了,地上已開始變白,雪花紛紛揚揚的,這是第一場春雪,來得很急。
“娘,宜文,你們怎麼也不喊我起牀?”曉嫺進了前面的鋪子,對正在忙碌的文氏和康宜文說道。
文氏和康宜文倆人聽到她的聲音,忙停下手中的活兒,向她看過來,曉嫺清楚的看到他們倆人都一臉的倦色。特別是康宜文,白皙的皮膚有些泛黃,眼睛有些腫,他是一夜未睡啊。
曉嫺心湖中淌過熱流,這股熱流溫暖着原本寒冷的身體。
“曉嫺,好些沒有,今兒你就別忙了,反正下雪,客人也少,有我和娘就成。”康宜文忙上前來溫聲說道,神情雖然疲倦,但烏黑的眸子依然神采奕奕。
“嗯,好多了,還是你去休息吧,我來就成。”曉嫺彎眸笑着點點頭,然後強行將康宜文身上的圍裙給解了下來,將他推進房間去休息。
然後她關上房門,繫上圍裙去鋪子裡,和文氏一起包餃子。
康宜文看着緊閉的房門,勾脣開心的笑了,見曉嫺無事,一顆提着的心放下來,坐在牀上還真得困了,脫了衣服上牀,躺在還帶着曉嫺體溫的被窩中,他只覺全身暖融融的,很快就睡着了。
“曉嫺啊,宜文可真不錯,那些的路揹你去醫館,累得滿頭是汗,人家可是一聲都沒吭。回來後,又是煎藥又是熬湯的,一宿都沒睡,像他這樣好的男人可不多哦。曉嫺,這是你的好福氣,可一定要珍惜啊。”文氏一邊包餃子,一邊輕聲的贊着康宜文。
“嗯,娘,我知道。”曉嫺垂眸應着。
文氏嗔了她一眼,輕責道:“知道?我瞧你那樣子就是不知道。有些話,娘本不該說得,可是娘擔心你耍小性子,往後會後悔。”
“娘,我沒有耍小性子,你莫要想太多,我們很好。”曉嫺嬌憨的應着,不想與她繼續這個話題。
但文氏卻想將話給說完,繼續說道:“你說你沒有耍小性子,那娘問你,昨兒晚上你換衣服時,爲何要將宜文給趕出房間,還有,你們倆人怎麼不在一頭睡?”
要是往日,文氏並不會注意這些細節,但昨兒晚上曉嫺胃痛成那般模樣。正常情況下,妻子換衣服定不會將丈夫趕出房間的,可曉嫺趕了,這不得不讓文氏生疑。再加上倆人不睡一頭,還有前幾日曉嫺總是要與她睡,而不願意與康宜文同睡,這些小細節加在一起。讓文氏認爲曉嫺肯定正和康宜文鬧彆扭,並沒有想到他們倆人只有夫妻之名而無夫妻之實。
若真的知曉這件事,文氏定要將曉嫺頭都給罵綠了。
曉嫺汗了下。沒想到文氏會同自己說這些話,臉熱了熱,忙應道:“娘,您怎麼說這些話,可真是羞死人了。您又不是不知我手腳冰涼,一到晚上更是冷得像冰鐵一樣,宜文特意睡在那邊替我捂腳的。瞧您大驚小怪的,誰說夫妻一定得睡一頭啊。娘,您怎麼什麼都管啊?”
語氣中特意帶了些許撒嬌的口吻,表現得輕鬆些。
“不是娘管得寬,而是娘擔心你不懂事兒胡鬧,你若真與宜文鬧了什麼彆扭,你趕緊去哄哄。人家說夫妻吵架,牀頭吵牀尾和,夫妻更無隔夜仇,知不知道?”文氏不信曉嫺的話。繼續苦口婆心的勸說着。
“娘,我記下了,您就放心吧。”曉嫺有些頭暈,娘怎麼老抓着這小辮子不放啊。
因爲下雪,街上的行人明顯少了許多,而來鋪子裡吃餃子的客人也少了一半以上,來得大多是熟客,且以女客居多,蘇簡然也比平日裡來得稍遲了些。
“沈姑娘。”蘇簡然一進鋪子。首先就笑吟吟的與曉嫺打了招呼。
“蘇公子好,下雪天怎麼還出門啊?”曉嫺帶了笑容問道。
蘇簡然注意瞧了瞧曉嫺,見她臉色並不好看,當下就蹙了眉頭關心問道:“沈姑娘。你臉色怎地這樣差,是不是有哪兒不舒服?若有不舒服,不是該歇着嘛,爲何還要開鋪子啊?”
曉嫺看着蘇簡然如玉般溫潤的臉龐,在心中暗暗想着,你從小生活在富窩中,天天錦衣玉食的生活着,哪兒能體會像我們這種普通老百姓生活的艱難。
不過,對於他的關心,還是很感激的。
“呵呵,我沒事,可能是沒休息好吧,你去那邊坐,我來給你盛餃子。”曉嫺笑着岔開話題。
“真的沒事?”蘇簡然不放心的追問道。
胃其實一直還在隱隱痛着,但曉嫺依然笑着垂了垂眸子道:“蘇公子,我真沒事,多謝你的關心,趕緊去吃餃子吧,涼了可就不好吃。”
然後曉嫺將餃子替蘇簡然端了過去,並盛了碗香噴噴的蘿蔔骨頭湯,送給蘇簡然,這讓他喜出望外,美滋滋的喝了口,連聲贊着香。
他見曉嫺雖然臉色差了點兒,但精神還好,不由放了心,細細品嚐起餃子來。
秦氏一家人正在堂屋內吃早飯,康秀萍三兄妹怯生生的走了進來。
“爺爺奶奶,我們餓。”康秀才在康秀萍的攛掇下走到秦氏的身邊,輕輕拽着她的胳膊,可憐巴巴的說道。
秦氏和康慶昌倆人眉頭同時蹙起,秦氏喂康秀才吃了口粥,並問道:“秀萍,你們既然餓了,怎麼不回家吃飯去?”
“我娘還沒起牀做飯。”康秀萍低聲答道,看着桌上的飯菜,嚥着口水。
“什麼,這都什麼時辰了,怎麼還沒起牀,就算是下雪,你娘也該起牀做飯啊?”秦氏一聽康秀萍的話,立馬怒了。
她早上起牀後,就忙着做飯餵雞餵豬,沒注意林氏家的動靜,誰料想她竟然會懶到這種地步,連早飯都不起來做,讓孩子們餓肚子,真不是個東西。
“那你爹呢?他就沒喊你娘。”康慶昌也沉了臉問道,並讓康宜武去給康秀萍三姐弟盛粥去,不管怎麼樣,也不能餓着孩子啊。
“我爹也沒起。”康秀萍又說道。
“混賬!”康慶昌拍着桌子惱了,手裡的筷子‘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