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次接下小碟子後,她越來越不自在。「十二爺,我不餓……」她小小聲的說。
能在席上坐下已經讓她夠突兀了,他還弄吃的給她?她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難道他一點都不在意別人的目光及想法?
也對,他是一個我行我素、特立獨行的人,禮教世俗對他來說,根本都是浮雲。
「你平時也算能吃,才吃這麼幾小碟的菜,能飽?」他語帶促狹地說。
「我真的不餓。」她說。
鄰座的男賓客按捺了好久的好奇心,這時終于忍不住了。
「十二爺,雖然听說你對下人好,可今天親眼得見,還真是開了眼界……」男客偷偷的瞄了求安一眼,語帶試探地說︰「這小婢女肯定很得十二爺的心吧?」
听著,求安羞窘極了。她不傻,听得出這話里還有別的意思。低下頭,她只覺頭頂發燙,像冒煙了似的。
「誰告訴你她是小婢女?」陸震濤擱下手中的筷子,直視著那好奇探問的男客。
他的聲音不算小,整桌的人都听見了。
「她不是婢女,那麼是……」
「她是什麼身分,我知道便可。」他打斷了男客的話,不甚客氣。
靶覺得到他有點不悅,男客連忙陪著笑臉,「那倒是,在下多事了。」
求安意識到所有的目光都對著她,像一枝枝的箭矢般,扎得她坐不住,一個沖動便站了起來。
「十二爺,我、我去茅廁。」她不知用什麼借口離座,一個情急竟借尿遁,不等他同意,她已經一溜煙的跑了。
這利家大宅雖不及騰雲山莊大,但對她來說卻是陌生的,如廁後,她繞了幾圈,終于找到回前院的路,甫邁開步伐往前走,迎面竟來了莫羽翠。
「丫頭。」
莫羽翠先叫了她,讓原本想閃避的她藏無可藏。
她硬著頭皮走到莫羽翠跟前,「莫姑娘,你好。」
莫羽翠看著她,臉上雖帶笑,眼底卻滿是凌厲的妒意及敵意。今天她一來到利家大宅便听說陸震濤帶了個侍婢一同赴壽宴之事,不消說,她知道一定是求安。
自那次她在醉月樓故意將求安騙到範志霄的房間之後,陸震濤便與她劃清界限,再不相見。縱使她放段委屈討好,陸震濤還是鐵了心的不見她、不理她。
曾經,她跟陸震濤是最親近的,可因為求安的出現,一切都變了。
「宴上許多人都在談論著你跟十二爺的事……」她冷冷的笑視著求安,「你知道嗎?」
求安抿著唇,沒回應。
「你可真是好本事,竟能勾得十二爺神魂顛倒……」莫羽翠語帶嘲諷地說︰「你沒到醉月樓來一展身手,真是糟蹋了。」
求安一听,心里有點不快,但她向來不好斗,只想立刻離開。
「莫姑娘,我已經離席很久了,再不回去,十二爺會生氣的,告辭了。」說著,她邁開大步便要離去。
莫羽翠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那指尖用力的深深掐進她的肉里,疼得她不禁皺起眉頭。
「丫頭,給你一個忠告。」她柳眉一豎,神情嚴厲,「男人都是善變的。」
「莫姑娘,我不懂你的意思。」她微微轉了一下手腕,莫羽翠的指尖竟掐得更深,「莫姑娘,你弄疼我了。」
莫羽翠冷冷一笑,「你會更疼的。」
她疑惑的看著莫羽翠,不解她的意思。
「你以為十二爺能喜歡你多久?」莫羽翠哼笑一記,「你對他來說不過是新鮮,很快他就會對你生厭,尤其是他得到你之後。」
聞言,求安的心揪了一下,她知道她不需要把莫羽翠的話當真,可她還是都听進去了,而且,她在意了。
「像你這種不解風情又涉世未深的小丫頭,是無法滿足他的。」莫羽翠語帶警告地道︰「他是野馬,你馴不了他。」
「我、我沒想過馴服他。」求安終于弱弱的擠出一句話。
「你可別說沒對他動了心……」莫羽翠冷哼一聲,咬牙切齒地說︰「凡是他看中的,不管是女人還是什麼,沒有他得不到的,你也一樣……你的心早就被他偷去了。」
求安沉默了。是的,她的心早就被陸震濤偷去了,不管她如何抗拒,怎麼忍耐,她早已深深的愛上了他。
因為愛上了他,她甚至期盼著一點點的可能,希望他不是殺害她爹的幕後真凶。多少次她在心里想著這或許是誤會,或許是有人背著他做了那些壞事,總之,她打從心里希望他無罪……而這一切,只因她愛上了他。
可她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她不只要騙過別人,還要說服自己。
「不,」她倒抽了一口氣,悍然的直視著莫羽翠的眼楮,「你看走眼了,我對十二爺從沒有半點動心,因為我心里早就有了別人。」
聞言,莫羽翠怔住,「你是說……」
「我心里是有人,但那人絕不是十二爺。」她直視莫羽翠,目光澄定。
「你在這里做什麼?」突然,陸震濤的聲音傳來。
求安跟莫羽翠都因他的突然出現而有點小小受驚,尤其莫羽翠已經許久不曾見到陸震濤了。雖說今晚他們同赴壽宴,但她也只能遠遠的看著他,未敢接近。
她也是愛面子的,再說,她好歹是醉月樓的第一紅牌,多少男人捧著白花花的銀兩跟各種稀奇的寶石首飾只為見她一面,要是在這兒讓陸震濤給了她釘子踫,她還怎麼在臨河行走?
正苦惱著該怎麼開口跟他說話,才不會招來一頓拒絕時,他卻對她開了口——
「羽翠,好久不見了,近來可好?」他走了過來,看都沒看求安一眼。
莫羽翠心頭一震,又驚又喜,「真想不到十二爺還惦記著羽翠,還以為你早已忘了我……」
「有哪個男人是能夠忘記你的?」陸震濤唇角一勾。
莫羽翠喜出望外,「十二爺,羽翠曾經一時糊涂惹怒了你,還想說你這輩子都不會再理我了……」
陸震濤伸出手,輕輕的撫模著她的耳垂,「我的氣早就消了……」
「是嗎?」莫羽翠眼底閃動光芒,「十二爺,羽翠以後絕不會再惹你生氣了。」
「過去的事別提了。」陸震濤向前一步,輕輕的勾住她的香肩,「走,陪我喝幾杯。」
求安目睹著眼前的這一切,整個人呆住,剛才莫羽翠對她說「男人都善變」時,她還沒意識到這句話的道理,可現在……她真真切切的看見了男人的善變。
「小雞,」陸震濤冷冷的瞥著她,「你還杵著做什麼?」
她回過神,木木的答應一聲。
就這樣,她跟在他們的身後返回席上。當他們回到席上時,所有人都好奇又狐疑的看著,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包括她。
不久前還對她細心體貼的他,這一刻竟是如此的淡漠。為什麼?只因他看見了美艷絕倫的莫羽翠,勾起了過往的旖旎回憶?
男人真是如此善變的東西?喔不,為什麼她的心這麼痛?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不是很好嗎?這麼一來,她就不會再喜歡他,也不會再期待他不是凶手了。
她可以抹去心中對他所有的想望,她可以不再掙扎糾結,她可以全心全意的對付他……可明明心里這麼想著,她卻是如此的悲傷難受?
她的心像是被狠狠的戳了一刀或是槌了一記,好痛好痛。
宴畢,賓主盡歡,各自向東道主告辭並離去。陸震濤跟莫羽翠喝了不少酒,兩人都有醉意,莫羽翠邀他回醉月樓小聚,他答應了。
于是,他讓求安上了回放真院的馬車,自己則上了醉月樓派來接莫羽翠的馬車,與莫羽翠一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