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內,拓跋璟撩袍跪雙膝一彎跪在了地上,脊背挺的直直的。
“臣弟見過皇上,皇上萬福。”拓跋璟說道。
拓跋恂擱下手中的毛筆,擡頭看了他一眼,道:“起來吧,這裡也沒有外人,你也無需行如此大的禮。”
拓跋璟並沒有起身,仍是直挺挺的跪着。
拓跋恂眼裡的疑惑一閃而過,站起身,繞過桌子直接來到拓跋璟面前,彎身就要把拓跋璟攙起來,沒想到拓跋璟卻擡手阻了拓跋恂的手。
拓跋恂微微沉下臉來,道:“九皇弟,你這是做什麼?有什麼話你儘管說就是了,在朕面前你無須如此的拘束了。”
拓跋璟的脊背仍是挺的直直的,道:“皇上,臣弟確實有一事相求。”
拓跋恂直起身,低眸看了拓跋璟一眼,道:“說!”
拓跋璟擡頭,直言道:“皇上,臣弟想成婚了。”
拓跋恂的臉徹底的沉了下來,意會不明的低頭看着拓跋璟。
半晌,他道:“九皇弟想與夏依霜成親了?”
拓跋璟凝着臉,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
拓跋恂揹着手,眼裡涌動着不知名的情緒。
“朕聽說她現在病重,纏綿軟榻上已經多日了,御醫跟朕說她這身子不一定能好起來,這麼一個生病的女人,你也想娶她爲妻?”
拓跋恂看了拓跋璟一眼,試探性的問道。
拓跋璟的脊背挺的直直的,堅定的說道:“她是臣弟唯一喜歡的女人,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子,晉王府唯一的王妃只能是她,臣弟從沒有想過她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本王想給她一個名分,本王不想她帶有遺憾的離開,若皇上不同意的話,本王會考慮辭去所有的職務,帶她離開京城這個地方。”
拓跋恂眯了眯眼,眼裡射出了一道危險的暗芒,半晌,他道:“就算她病入膏肓了,你也願意娶她爲妃?”
拓跋璟堅定的點了點頭。
拓跋恂深深地看着他,道:“若是朕不同意呢?”
“臣弟會交上軍權,帶她離開京城這個地方。”
“爲了這麼一個女人,你放棄別人奢望了一輩子都不能得到的權勢和地位,不覺得太過可惜了?”
拓跋璟搖搖頭。
拓跋恂幽幽的嘆了口氣,特意緩和口氣說道:“九皇弟,你已經不是三歲小兒了,做事不要這般任性纔是,你先下去吧,朕這裡還有些朝務沒有處理好。”
拓跋璟眼神未變,只是從懷中拿出了一塊兵符,雙手奉上,道:“皇上,這是你親手交到臣弟手上的兵符,臣弟原封不動的還給你。”
拓跋恂的眼神閃了閃,他沒有想到拓跋璟會爲了一個女人,放棄了所有人夢寐以求的權勢和地位,要知道拓跋璟今時今日的地位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下,有些時候他說的話比帝王的還要有效,在朝中權勢滔天,竟然能說棄就棄了,這份勇氣,連帝王都無法做到了。
“九皇弟,爲了這麼一個女人,你就要放棄所有,你真的不後悔?”拓跋恂藏在寬大袖口裡的拳頭動了動,聲音有些乾澀的說道。
拓跋璟擡起頭,道:“皇上,她值得臣弟爲她這麼做。”
拓跋恂繞過桌子,坐下,深深地看着拓跋璟,道:“你是在威脅朕?”
拓跋璟垂下頭,道:“臣弟不敢,臣弟只是想給自己心愛的女人一個名分而已,她現在病重,如果到死臣弟都沒能給她一個名分的話,臣弟就不是一個男人了。”
拓跋恂修長的手指很有規律的敲着桌面,在這寂靜的御書房裡顯得格外的響亮。
“九皇弟,若是朕真的不同意你娶了夏依霜,你會如何?”半晌,拓跋恂如此說道。
拓跋璟垂着頭,一本正經的說道:“那臣弟會拋下所有,帶她離開京城。”
拓跋恂眼裡閃過一道暗芒,冰冷的說道:“九皇弟,你是大曆的戰神,若是有人妨礙到了你,朕也許會採取一些辦法解決掉你身邊的隱患。”
拓跋璟心裡一凜,撐在地上的手指動了一動,脊背挺的更直了,一字一句的說道:“如果她死了,本王會親自帶着她的骨灰回到夏家村,尋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埋了她,至於臣弟會在她的墳墓旁建一處房子,陪她到白頭,九泉之下再與她做一對鬼夫妻。”
拓跋恂的臉越發的陰鬱,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厲聲道:“混賬!爲了一個女人,就要把自己搞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你還配當皇室的人嗎?”
拓跋璟垂着頭,不發一語。
拓跋恂操起桌子上擺着的硯臺,重重地朝拓跋璟身上扔去,硯臺裡的墨水濺起,幾乎全部落在了拓跋璟的身上了。
拓跋恂看着他,痛心疾首的說道:“九皇弟,你實在是太讓朕失望了,朕費盡心力培養你和五皇弟,就是讓你爲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放棄一切的?”
拓跋璟擡起頭來,沾着些許墨汁的臉上是一派堅毅:“皇上,如果你愛那個人愛到了骨髓裡,你也會棄江山而只要美人。”
拓跋恂臉色越發的陰鷙,簡直可以擰出水來一樣,他厲聲道:“九皇弟,你素來厲害,公私分明,絕對不會因爲兒女私情而影響了你的判斷,可是現在你竟然爲了一個女人而說出這樣子的話來,你真是讓朕太失望了。”
拓跋璟垂下頭,沉聲道:“臣弟罪該萬死。”
拓跋恂擡手揉了揉額頭,神色有些疲倦,有些疲倦的說道:“罷了,此事朕權當你只是一時糊塗才說的,至於迎娶夏依霜之事朕是不會同意的,一個病怏怏的女人根本就不配成爲晉王妃。”
拓跋璟沒有起身,而是往地上磕了兩個響頭,再擡起頭的時候,額頭上已經沁出了血,不多,不過看着還是挺嚇人的。
“皇上,就算外面傳言喧囂直上,說臣弟有謀逆,想取你而代之之心,臣弟也從來沒有過其他的想法,一心忠心爲國,替你處理你大大小小的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也不曾求過你別的事,現在臣弟只是想給心愛的女人一個名分而已,就這麼點要求,難道你也要拂了臣弟嗎?就真的不怕寒了臣弟的心?”
拓跋璟定定的看着拓跋恂,動之以情的說道。
拓跋恂的神色果然變了變,眼裡的情緒諱莫難測。
“皇上,依霜現在病情未知,有可能,有可能……”話未說完,拓跋璟的聲音就帶上了沙啞的乾澀,像是在壓抑着洶涌的哭泣一樣。
隔了好久,拓跋璟沙啞的繼續說道:“皇上,臣弟難得情動,她是臣弟唯一想娶的女人,若是皇上不允的話,臣弟終身不再娶王妃,她要是不在了,臣弟也許也會離開京城這個傷心之地。”
拓跋恂的眼神轉了轉,不怒自威的看着跪在地上不肯妥協的拓跋璟,知道他是有備而來,若是不允了,只怕他真的會失了一員大將。
拓跋璟和拓跋睿,不亞於他的左膀右臂,若失去了拓跋璟,不啻於砍掉他的右臂。
最終,還是拓跋恂妥協了:“你真的這般喜歡她,就算是美若天仙的風晴依住到晉王府去了,你也能無動於衷?”
拓跋璟抱拳道:“皇上,十公主美則美矣,但臣弟也只是把她當成了一個萬里迢迢來的妹妹而已,對她並無一絲的兒女私情,臣弟的心,只有依霜一人。”
“夏依霜不過是個無素養的鄉野女子而已,竟得你如此的傾心,也罷,朕可下旨賜婚,不過朕要你同娶兩名王妃。”拓跋恂提出了要求。
拓跋璟心裡一凜,拒絕道:“皇上,大曆自建朝以來並無並妻的先例,臣弟惶恐,不想開了這個先例,懇請皇上收回成命。”
拓跋恂與拓跋睿幾乎如出一轍的淡藍色的眸眯了眯,冷聲道:“九皇弟,你是越來越不把朕這個皇弟放在眼裡了,威脅朕不說,還屢屢的抗旨,就真的篤定朕不會對你如何?”
“臣弟並無此意。”
“九皇弟,自從夏依霜這個女人來了之後,你真的是變了很多,朕都以爲你換了個人了。”
拓跋璟擡頭看了拓跋恂一眼,低聲道:“臣弟不知皇上怎麼會有這個想法。”
拓跋恂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桌面,道:“若你執意要娶這個女人的話,朕也不會不通情達理的。”
拓跋璟的眼神閃了閃,抱拳道:“臣弟謝過皇上的成全。”
“不過朕有個條件。”
拓跋璟戒備心一起,沉吟了一會兒,才道:“皇上請說。”
“朕可以同意你娶了夏依霜,但不管她是不是季家的遺孤,朕都不會平反季家的冤假錯案,只要你同意,朕立馬下旨給你二人賜婚。”
拓跋恂語氣淡淡的說道。
拓跋璟擡起頭,複雜的看了拓跋恂一眼,道:“皇上,當年季家一案,臣弟已經把蒐羅來的一半證據交到了你的手上了,你也知道季家是被冤枉的,難道你就真的願意讓季家揹負着背主的罪名,上百條性命就這樣無辜的慘死了嗎?”
拓跋恂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操過桌子上的奏摺重重一拍,道:“混賬!九皇弟,你是越來越放肆了,爲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就敢質疑父皇所做過的決策,你是不是想給父皇留下一*,讓他在九泉之下也要勃然大怒?”
拓跋璟冷靜的看着拓跋恂,緩聲道:“臣弟絕無此意。”
拓跋恂揉了揉額頭,嘆了一聲道:“九皇弟,你真的是被一個女人迷得越發的不像話了。”
拓跋璟沉默。
拓跋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朕就只有這麼一個條件,你若同意,朕就賜婚,不過她絕對不能恢復季家三千金的身份。”
拓跋璟垂着眸,整個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拓跋恂也沒有說什麼,只是談開了桌子上的摺子,至於有沒有把摺子上的字看進去,也只有問他本人才能知道了。
半晌,拓跋璟擡起頭來,道:“皇上,請恕臣弟不能答應,她是季家唯一的遺孤,要是不還季家一個公道,臣弟這個季家女婿百年之後也無顏面對季家的列祖列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