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他懷里柔弱無骨輕顫不絕的柳無雙一震,抬首可憐兮兮地望著他,「王爺……雙兒冷……」
「嗯,本王知道,本王摟著你呢!」他環緊她,目光卻直直地逼視著始終動也不動的苗倦倦,眉眼間掠過一抹微惱。「苗倦倦,本王的話你沒听到嗎?」
「回王爺,奴婢听見了。」她眸光低垂,掩住了一絲諷刺,嗓音听來恭敬,「可恕奴婢待罪之身,如今被扣押當場,自是不能隨意走動,請王爺見諒。」
玄懷月這才注意到有個粗壯丫鬟緊緊抓著她的手,眼神變得森冷,斥道︰「還不放手!」
粗壯丫鬟嚇得趕緊松了手,跪倒在地叩頭不絕。「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奴、奴婢只是怕凶手月兌逃,這、這才……」
「王爺,阿梨是妾身的貼身丫鬟,自小護著妾身的,她也是心疼妾身這個主子受人欺負,這才沖動了些,請王爺這次就看在妾身的面上饒了她好嗎?」緊貼這強壯精實胸膛的柳無雙怎會察覺不出他身上隱隱散發的怒氣,忙哀哀乞求,「雙兒沒有她照顧不行的,王爺……」
玄懷月心不在焉地听著懷里佳人啜泣如梨花帶雨,雙眸深深地凝視著低著頭,揉著腕,綠繡鞋尖有一下沒一下踢著腳下石子的小女人。
那雪白的手腕已然浮起一圈讓人觸目驚心的瘀紅腫脹,可見得那擰握之人施力有多麼重。
玄懷月心下一緊,不知哪竄來一股沸騰怒火,大聲斥道︰「來人!把這欺主犯上的東西押下去,叫大總管按王府家規重重責罰!」
「是!」侍衛上前。
柳無雙一喜,忙對阿梨使了個眼色。
阿梨立時獰笑著欺身過去,一把又抓住了苗倦倦——
下一刻,眾人眼前一花,已听得阿梨慘叫著跌出了老遠,口濺鮮血地癱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苗倦倦卻是莫名其妙地落入了個強壯有力的懷里,被玄懷月一雙鐵臂緊緊圈住,力氣之大險些勒得她斷氣。
「咳咳,放、放開啦!」
「你這笨蛋!就不知道要躲嗎?」打雷般的咆哮在她頭頂響起,震得她耳膜嗡嗡生疼。
「王爺,你動作那麼快,我躲個鬼啊?」她想也沒想,膽大包天的抗議之言已月兌口而出。
「說的是本王嗎?本王指的是剛剛那個欺主犯上,傷了你的賤婢!」玄懷月臉色鐵青,氣急敗壞。
苗倦倦一怔,剎那間有些感動,可更多的是想嘆氣。
王爺大人哪,在場「欺主犯上」的「賤婢」那麼多個,也包括她在內,誰會知道他在講哪一個啊?
別說是她了,就連王府侍衛不也搞錯人?剛剛凶巴巴沖上來的那副陣仗就是來捉她的吧?
相較他倆的大眼瞪小眼,此時此刻傻傻地靠在丫鬟懷里的柳無雙,卻是滿眼震驚哀絕、不敢置信。
「王、王爺?」
「叫您哪!」苗倦倦終不敵他銳若鷹眸的憤怒之眼,很快敗下陣來,趕緊逮著機會顧左右而言他,戳了戳他的胸膛提醒道︰「十八夫人渾身濕透受了涼,正需要您的照顧……」
「本王是大夫嗎?」他打斷她的話,完全不給好臉色。
「呃,不是。」她吞了口口水,只得再接再厲,「可是——」
「本王後院什麼時候輪到你作主了?」他怒氣騰騰地斥道。
她一僵,素來溫吞懶散的泥人性子也忍不住有失控的跡象。
「本王愛摟誰愛寵誰,你管得著嗎?」他倒是吼人吼上癮了。
誰愛管他後院這些爭風吃醋挖坑陷害狗皮倒灶的破事啊?!
本來好好在這邊釣魚兼打瞌睡,要不是他這些找錯對象喝錯醋的嬌姬愛妾沒事亂找人麻煩,她用得著浪費大好春光不睡覺,跟他們在這邊上演這一出王府宅斗戲碼,她腦子浸水了嗎?給門夾了嗎?
玄懷月見懷里這向來懶散散慢洋洋的小女人氣到臉蛋漲紅的模樣,不知怎的心頭一陣大快,索性訓斥得越發熱烈起來,「哼,本王有冤枉你嗎?你說啊!你倒是說說看啊!」
全場眾人俱是滿眼駭然地瞪著平時高高在上、威霸天下的自家王爺,此刻卻是傲嬌任性到令人齒冷哆嗦的幼稚舉動。
不!不不不!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這個王爺一定是有人冒充的!
眾人正在內心仰天吶喊之際,玄懷月卻低頭看著懷里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苗倦倦,再忍不住笑了,得意洋洋道︰「哼,本王諒你也無話可說。」
王爺大人,您還能更無恥嗎?
苗倦倦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深深吐了一口氣,終于還是決定將是非與尊嚴擺一邊,秉持著「出錢的是老板,有錢的是大爺」的小妾守則——
「王爺英明,王爺睿智,王爺千歲千千歲。」
哎,王府後院待久,果然非瘋即傻啊。
第4章(2)
蘅香院內。
柳無雙仰頭喝盡一碗苦出了膽汁來的湯藥,隨即恨恨地將藥碗往下重重一摜,磅啷碎裂聲響起,屋里服侍的丫鬟們嚇得忙跪了下來。
「小姐息怒!」
「給我閉嘴!統統都是一堆沒用的東西!」柳無雙尖聲怒斥,氣得渾身發抖。
丫鬟們瑟瑟地低伏在地,一時間屋內僵凝死寂得落針可聞。
「嘖嘖嘖,這都是怎麼啦?」
一個妖嬈身影隨著嬌滴滴嗓音而來,那紅衫美人周身上下透著股仿佛隨時都能滴得出水來的嫵媚,此刻她懶懶地朝門邊一靠,眉兒一挑,又是數不盡的風情萬種。
柳無雙身子一僵,眼神陰沉了下來,「你來做什麼?滾!」
「喲,今兒天熱,听說無雙姊姊都到湖里戲了趟水,怎麼現今還是一身火氣呢?」紅衫美人兒掩唇一笑。
「都是些死人嗎?沒听見本小姐的話?還不快快把某些下等的娼妓之流趕出本小姐這蘅香院?」柳無雙正要發作,一轉念,隨即強捺下怒氣,不屑地哼了哼,「髒死了!」
紅衫美人兒木芍藥眼角微抽,面上依然笑意盈然。「姊姊這話教人听了揪心呢,不過同為服侍王爺的姊妹,奴家若髒,想姊姊也干淨不到哪兒去哩。」
「你!」柳無雙又是心頭火起,臉上氣得變色。「本小姐乃護勇國公府嫡出的千金,還是王爺擺了席請了酒,堂堂正正抬了進府的,你這出身青樓的賤人拿什麼跟我比?」
「哪兒的話,無雙姊姊想是忘了一樁事兒了?」木芍藥臉上卻是笑得更歡了。「姊姊呢,是護勇國公爺屁顛屁顛地求著、巴著送進狄親王府的‘禮’,可奴家這花魁,卻是王爺一擲千金,用五萬兩銀子高價從百花樓給捧回來的,誰是貴的,誰是賤的,有眼珠子的人都瞧得清清楚楚呢!」
「你這個不要臉的妓女,你——」柳無雙瞬間漲紅瞼,怒不可遏地對著一旁听呆了的丫鬟們尖叫道︰「你們都死了不成?還不把這賤人給我抓住重重打死!打!打!」
「是!」丫鬟們如夢初醒,殺氣騰騰地爭相上前要拿人。
「你、你們想干什麼?奴家可是王爺的人……」木芍藥臉色一白,終覺大難臨頭,慌得立時想逃,卻怎敵得過如狼似虎的凶悍丫鬟,在拉拉扯扯間,嬌媚臉蛋挨了好幾記火辣辣巴掌,整個人更是被打得鬢亂釵搖、狼狽不堪。
「嗚嗚嗚……求姊姊饒了奴家吧,奴家再也不敢了……」
見木芍藥一個花朵似的美人兒被打得臉頰都腫了,唇角也都破了,淒淒慘慘哪還有半點嫵媚騷勁兒,柳無雙沸騰的怒火總算發泄了大半,得意地揮手止住眾丫鬟。
「罷了,看在王爺的面子上,今兒就放你這賤人一馬,下回要敢再來我蘅香院討打……」柳無雙獰笑,「就別想本小姐再饒你這條爛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