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葉安要娶容吟霜的消息很快傳開,容吟霜身邊的人倒是對這件事十分的喜聞樂見,意見統一的讓她十分意外。
茶樓的夥計們竟然還紛紛解囊,已經在合計給她多少份子錢了,而寶叔更誇張,她回去之後的第二天,他就領着月娘來道喜,還說了一些什麼早生貴子之類的恭喜話。
容吟霜無奈極了,想去找顧葉安把這件事說清楚,可是無論他怎麼找他,他就是不出現,他的師父倒還是每天都會來,因爲上次茶樓中毒事件,這個白鬍子老頭的神醫聖手名聲就那樣傳了出去,衆人對他也是欽佩不已的。
容吟霜找不到顧葉安,只好跟張道祖來說道。
“師叔,您真的去宮裡傳話啦?”容吟霜問道:“就是那事兒……咱還能有迴旋餘地嗎?您也知道,我是個寡?婦,我相公死了才半年,我怎麼能改嫁呢?更何況顧葉安他雖然癡了十年,但他畢竟人品和身份擺在那裡,將來他想要娶什麼樣的女人都可以,何必娶我這個喪門星的寡?婦呢。”
張道祖本來喝茶喝得好好的,可是聽到容吟霜的話之後,差點把茶水從嘴裡噴出來:
“噗,哪有人說自己的喪門星的?我說丫頭啊,這事兒呢,你就別糾結了,反正我報已經報上去了,而且我再怎麼不濟也是皇上親封的國師,說出去的話還是有一定分量的。你別以爲我徒弟今後能找着什麼良人,我覺得你就挺好的,你別看他現在人模人樣的,其實誰都知道,他這個溫郡王府的大世子就是個名頭擺設,溫郡王府裡容不下他,溫郡王有心提拔,可是他也錯過了最好的提拔時機,再加上他娘當年主動提出讓溫郡王休了她,所以,我徒弟才改了姓,隨她娘姓顧的,溫郡王現在王妃是秦氏,秦氏膝下有兩個嫡子,大的已經考中了功名,小的也已經入宮侍讀,你說我徒弟這樣一個尷尬的年紀和身份擺在那兒,今後哪兒還有什麼良配?三十歲的個人了,一個子嗣都沒有,說出去也不好聽,這不正好,你死了相公,膝下還有兩個現成的兒子,最難得的是,你還被夫家趕出了門,這樣就連替夫守孝都不必了。你自己想想,現如今還有比你更合適我徒弟的對象嗎?”
“……”
容吟霜聽得雲裡霧裡,怎麼什麼話經由這老頭一說,似乎覺得無論是對她和顧葉安而言,娶(嫁)對方都是良配了。
“好了。我那徒弟一般不開口求我什麼事,他那日求我入宮,我便知他心意已決,他雖看着脾氣不錯,但實則堅強的很,一旦決定了的事情,就是經過深思熟慮,不會改變了的。而且,我也看的出來,你對他並不排斥!既然他喜歡你,你也不討厭他,那幹嘛不湊在一起過呢。他是真心疼你的。”
“……”
張道祖的話讓容吟霜連打坐的心思都沒有了,呆呆的坐在那裡好一會兒,然後才幽幽的嘆了口氣,張道祖見她這樣,也不免搖了搖頭,說道:
“你是不是還有什麼顧慮,說出來讓我聽聽。”
容吟霜擡眼看了看張道祖,有些爲難的說道:“顧慮……是有一個。就是關於我相公梅遠道的,他死之後,我不知他去了何處,有否好好託生,是否遊離世間,我想請師叔替我尋一尋他,就算說不上話,但只要知道他的消息就好。”
張道祖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然後纔將旁邊的筆墨遞給了容吟霜,說道:
“生辰八字排出來!我這排字的功夫可是好些年沒用了,去年欽天監讓我出山我都沒答應,你這丫頭的面子算大了啊。也罷,橫豎了你一樁心思。”
容吟霜一聽,狂喜不已,其實,之前她也用相公的生辰八字算過一回,可是總覺得算得很清晰,有很多謎團不解,這回若是師叔肯出手幫忙,那說不定這些謎團就能一一解開,若是再好一些,能與相公說上兩句話,那就更好了。
當即將梅遠道的八字時辰寫了下來,推到張道祖面前。
只見張道祖看了一眼八字,就面露奇異,隨即叫她把手伸出來,容吟霜照做之後,張道祖將梅遠道的八字與容吟霜的手相放在一起觀看,而後就捻鬚疑問道:
“咦,奇怪,真是奇怪!”
容吟霜此刻正緊張着,聽張道祖這麼說了之後,就趕忙湊上前問道:“師叔,怎麼奇怪了?”
張道祖將八字放下,未曾理會容吟霜的話,又埋下頭,一邊捻鬚一邊掐指算了幾下,然後纔對容吟霜說道:
“這八字,你確定沒寫錯?”
容吟霜點頭:“沒錯!肯定沒錯。”
“沒錯就奇怪了!”張道祖將那八字的紙推到了容吟霜面前,說道:“如果真是這個八字,你相公早十多年前就死了,你這麼些年是跟鬼過的啊?”
“……”
容吟霜看着張道祖,愣了好長時間都沒反應過來,還是張道祖的話再次將她拉了回來,只聽他又道:
“還有你這掌紋也是奇怪的很,愛情線似乎只有一條,可偏偏嫁娶線有兩條……”
張道祖似乎想到了什麼,猛地從軟榻上下地,穿了鞋就直往外衝,頭也不回的對容吟霜說了一句:
“哎丫頭,我先走了,改天再來找你!”
“……”
容吟霜看着自己被看了一半相的手,莫名其妙的愣住了,這老頭還真是好幾年沒出手了,初回出手就這麼個半調子的行徑?就連她這個剛入門沒多久的人都知道做事要有頭有尾。
雖然覺得太不可思議了,可是她與顧葉安成親的事情卻就這樣自然而然的繼續了下去。
先是顧葉安命人送來了一套鳳冠霞帔,八套內外衫子,色調皆以素雅爲主,而大兒和幺兒的衣服加起來更誇張,竟然有五十套那麼多,然後就是送喜餅,送喜糕,一切嫁娶該做的事情,顧葉安倒是一件沒少都做到了位。
因爲他故意避着容吟霜,所以容吟霜想找他說話都沒法做到,思前想後,容吟霜還是決定去白雲觀走一趟。
可是,去了白雲觀,那些觀裡的師傅卻告訴她,說是早兩日,子然居士與那幾個貼身伺候的嬤嬤就已經被接下了山去。觀裡的姑子交給容吟霜一張字條,那是子然居士留給她的,說明了她會去的地址,讓她去那個地址找她。
容吟霜看了看字條,上頭的地址不正是上回顧葉安與她說的那裡,城東斐然街一號。
拿着子然居士的字條,容吟霜又馬不停蹄的趕了過去。
斐然街是京城新建的一條街區,原本是通往東西兩城的主要通道,後來官府統一修建了中央大道與朱雀街,這條斐然街就直接改建成了一排嶄新的屋舍,而顧葉安之前購置的宅子,便是在這裡了。
容吟霜走下轎子,看了看這院子的通體氣派,心中越發覺得奇怪,按理說,顧葉安縱然有再大的經商天分,可是,他癡了近十年,理應對京中事物十分不通才對,可是,瞧他這一舉手一投足,每一句話中都透着熟稔,說什麼做什麼,都像是經商幾十年的商賈般熟門熟路的,這不才短短半年的時間,他又是買房又是賣地,買賣做成了好幾條街,手裡的銀錢也是如山般積聚起來。
這樣一個有錢有權有身份的男人,幹嘛執意想不開要娶她這個寡?婦呢?
真是叫人想不明白。
容吟霜敲響了門圈兒,裡頭有人來應門,見是容吟霜,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說出拜語,那開門之人就對她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說道:
“準夫人見諒,爺說了,您要是來找太夫人,就讓您等兩天,進門了之後再來,這些日子按照民間俗禮,男女方是不得見面的,所以……”
逐客的意味再明顯不過了。容吟霜簡直已經被氣的沒了脾氣了。
這個顧葉安做事實在太怪太周密,竟然連這事都事先跟下人們吩咐好了才走,真不知說他是心眼多呢,還是心思太密,凡事什麼都會事先考慮好,就這一點而言……她似乎又找到了顧葉安與她相公的共同點了。
既然門進不去,容吟霜也沒有辦法,除了那一次被趕出梅家大門的時候,她還真沒體驗過這種無奈。
雖然兩次的性質完全不同,上一回無奈是因爲梅家要趕她出家門,而這一回的無奈卻是因爲顧葉安想拼命把她迎進門。這世間之事當真是精彩絕倫的。
顧葉安既然打定了主意不見她,容吟霜也沒辦法,只好鎩羽而歸,回到茶樓裡,就見寶叔興高采烈的對她招手,說道:
“夫人,那裡坐着的,就是顧少爺給您請來的城裡首屈一指的潔面嬤嬤,那手藝堪稱一絕,包您滿意,就是價格貴了點,你待會兒去潔面的時候,替我問一問她能不能便宜些,到時候我與月娘成親,我也請她來給月娘拾掇。”
“……”
屋裡屋外,內外夾擊讓容吟霜實在無力吐槽了。
這世道真是變了,寡?婦要嫁人,竟然都成了一樁美事,身邊竟然連半句反對的話都聽不到,這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呀!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只有一更了。晚上九點多才從外頭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