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吟霜只覺得頭皮發麻,從前她只聽說過羣魔亂舞什麼的,現在是親眼見到了。
各種黑氣衝撞而來,令她應接不暇,客棧中的人們全都驚恐萬分,因爲他們全都莫名的感覺到了客棧的震動,還有從四面八方襲來的陰風陣陣。回頭看了一眼老太太和子然居士待着的房間,那裡面有銅葫蘆和黒木手鐲辟邪,應該無甚大事,現在最嚴重的是樓下,有些被鬼魂附體的人們開始了中邪般自相殘殺的局面。
容吟霜大感不妙,慌忙趕了下去,只覺得樓下的氣氛越發凝重,處處都透露着陰森恐怖,耳中的尖銳叫喊似乎蘊藏了太久,一經爆發竟變得不可收拾起來。
容吟霜念出金剛咒,將面前兩個打的不可開交的人捆在了一起,然後又以清心咒退散了幾個,可是她發現這樣小規模的控制根本沒什麼大用,環顧四周一陣,容吟霜看見了躲在樓梯下不住做法的女掌櫃。
“你控魂行兇,卻不知要害多少性命,還不收手?”
容吟霜一邊抵抗兇魂,一邊對鬼迷了心竅的女掌櫃喊道。
女掌櫃的額頭現出了汗珠,對容吟霜回道:“控魂術一旦開啓,就再難收回,我若不繼續,那麼被反噬的就是我了。”
容吟霜見她冥頑不靈,也只好放棄,兀自耗費修爲,以金剛咒束縛,再以清心咒逼退,最後用桃木劍收服,她不斷催動體內的真力,反控住了大半精魂,女掌櫃稍感不敵,又企圖加大力道,卻被容吟霜的反控之術逆襲,一口鮮血自女掌櫃口中噴出,但是控魂術卻是不敢撤回,因爲她知道,此時一旦撤回,那麼報應在她身上的強大反噬終將會要了她的性命。
容吟霜也覺得有些力不從心了,自從開啓道術之旅後,她還是第一次趕到了這般的力不從心,只覺得用盡了全力,雙腿發酸,手臂無力,腹間一口腥甜噴涌而出,硬是守住了一口真氣將清心咒與定身符同時打出,然後她揮舞着桃木劍在那些黑氣中不住穿行,桃木劍所過之處皆有銅錢應聲而落,轉眼間大半魂魄就被超度,女掌櫃見反噬之力不再那麼強大,終於敢收回控魂術,捂着快要碎裂的胸口,正欲遁逃。
卻被一個渾身籠罩着黑色的男人攔住了去路,只見先前那個來找女掌櫃算賬的男人,也不知是被幾個魂附了身體,執着的不肯放過女掌櫃。
容吟霜看到那一幕,自己也騰不出手去救人,一邊用殘力超度衆魂,一邊以清心咒護住那些被侵蝕的人。
女掌櫃因爲控魂行兇耗費了太多道力,以至於被那黑氣附體的男人完全單方面暴虐,容吟霜將她身邊的最後一個魂魄收服之後,喘息未定,就見女掌櫃的身子被飛踢而出,撞在門扉之上,血吐了一地,若是再打下去,她定會沒命就是了。
容吟霜立即飛奔過去,用金剛咒將那個男人束縛住,可是清心咒什麼的卻是再也打不出,若是直接用桃木劍穿刺過去,恐怕那個被附體的男人也會受到重創。
正猶豫該怎麼辦的時候,一旁的女掌櫃卻突然挺身而起,從腰間拔出一杆她們茅山的收妖道符,唸了咒之後,就將道符疾射而出,射出的同時,道符幻化成劍,一下子刺穿了那個男人的肩胛。
只見男人身體中的黑氣被收妖符打出了體外,容吟霜提着桃木劍追過去將之收服。
被收妖符刺穿肩胛的男人自混沌中醒來,回頭看了一眼自己鮮血淋漓的肩胛,又看了一眼倒在門邊的女掌櫃,撿起地上的長劍就向女掌櫃殺去,容吟霜大叫不妙,趕緊擋到女掌櫃身前,說道:
“你不能殺她。”
黑衣男人咆哮一聲,說道:“我爲何不能?這個女人缺德至此,縷縷將剛下葬的屍體偷出,就爲了挾屍要價,做那通配陰婚之事,可曾想過被撅了屍體的人家是何種心情?”
女掌櫃捂着胸口,扶着門站了起來,卻是雙腿發軟,再走不動半步了。只見她仍舊不知悔改的說道:
“何種心情?我偷的是死人,又不是偷的活人,更何況還有一些屍體根本不是我偷的,都是那些家人爲了活下去將屍體賣給我的,賣死人生活人,這種事情難道還少嗎?你是什麼人,憑什麼自詡正義?”
黑衣男人怒道:“你倒賣屍體還有理了是不是?我問你,一個月前你可曾去過張家莊,偷了張老漢家剛死的閨女屍體?”
“什麼張老漢?我偷的屍體多了去了,誰記得是哪一具?”
黑衣男怒了,一把推開了容吟霜,就提劍向女掌櫃砍下,容吟霜倒在一旁,再沒有力氣去阻止了,只好閉上雙眼,不忍看近在眼前的殺戮。
可是半晌卻沒了動靜,容吟霜睜開眼一看,就見黑衣男的手腕上突然多了一支箭,只見他單膝跪地,額頭溢出冷汗。
客棧的大門被強勢的力量踢破,顧葉安帶着官兵闖了進來,看見客棧裡一片狼藉,目光第一個就搜索到了跌坐在地上的容吟霜,趕忙跑了過去,問道:
“怎麼樣?”
容吟霜沒有想到這個時候會看見顧葉安,不禁問道:“我沒事,你怎麼來了?”
顧葉安身後的官兵已經開始做事,容吟霜被扶了起來,只聽顧葉安說道:
“你讓小五小七回去報訊,我收到了訊息後就拿着晉王的令牌,請了城防營的官兵一同前來。”
容吟霜這纔敢鬆了口氣,說道:“幸好你來了,這個客棧倒賣屍體配陰婚,那些穿黑衣服的就是來搶屍體的。”
那些先前被精魂所附的人們也漸漸轉醒,看見了官兵,一個個都大驚失色。
樓上的房門被打開了一個小縫,在看見樓下的官兵之時,她們纔敢將房門打開,孫嬤嬤首先走了出來,看見樓下的顧葉安纔對房中的老太太和子然居士叫道:
“老太太,居士,是大公子,沒事了,快出來吧。”
老太太和子然居士在衆人的簇擁之下下了樓,老太太幾乎要被嚇哭出來,顧葉安見她這般就趕忙上前安慰,說道:
“祖母,沒事了。”
老太太拍了拍顧葉安的手背,說道:“你都是不知道剛纔有多恐怖,整個客棧好像在地震一樣,搖搖晃晃,又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老大家的出去了就沒回來,我這一顆心啊總靜不下來。”
子然居士要稍微好一些,但也是受了驚嚇的,將銅葫蘆和黑木手鐲拿着遞給了有些憔悴虛弱的容吟霜,說道:
“還好沒事了,吟霜是不是受傷了?”
容吟霜搖搖頭,說道:“我沒事,就是也被嚇到了。”
子然居士牽過容吟霜的手安慰了一會兒,只聽孫嬤嬤說道:“大夫人一身好本事,怎會被嚇到呢。剛纔一出手,就救了中邪的居士,厲害的很呢。”
“中邪?”顧葉安沒有經歷過,所以不明白她們在說什麼。
孫嬤嬤就要大肆宣揚一番,卻被老太太阻止了,只聽老太太說道:“孫嬤嬤,別誇大其詞了,哪裡有人中邪了?我看你是老眼昏花,比我還糊塗。”
子然居士也接着老太太的話說道:“是啊,孫嬤嬤,我什麼時候中邪了?您一定是記錯了。”
“……”孫嬤嬤被她們一人一句說的滿頭霧水,抓抓頭,納悶道:“可是,剛纔明明……”
老太太一聲低吼:“還胡說!快去準備車馬,這一夜可把我這老骨頭折騰壞了。”
孫嬤嬤被老太太一吼,也不敢在說什麼,帶着滿腔的納悶,走出了客棧門外。
容吟霜與老太太和子然居士對視了一眼,三人有默契的點點頭,抿脣一笑,顧葉安見她們婆媳三代表情如出一轍,也不禁奇了,再問卻是什麼也沒能問出來,只好存着心思,晚上好好問一問他的好妻子了。
客棧院子裡的棺木與客棧的人,還有那些來搶屍體的黑衣男人,全都被官兵套上了鎖鏈,在女掌櫃的主動交代下,官兵們又將客棧的院子盡數挖開,露出內裡密密麻麻的成排棺木,此時正是日出之時,天際紅似火,暖暖的晨曦之中,一口口棺木被從地下啓出,棺木周身皆包裹着油紙,油紙裡全是一條條鎖魂咒符貼在其上,看着詭異極了。
一行人坐在馬車上,看着這些棺木,心中皆不約而同的升起一股悲憫之心。
這麼多具棺木,這麼多條靈魂,可見這個客棧做這一行絕不是三天兩天了,又有多少屍體已經被她賣了出去,又有多少人家因失了屍體悲痛傷懷。
締結陰親這種事情原本就透着罪惡,雖說這其中多少也摻雜着一些家人對自己死去親人的周全愛護,但這份愛護卻是建立在傷害他人的基礎上的,理法不容,天理難存。
容吟霜突然想起昨晚那前來買屍的人家,可是遍尋整個院落,卻始終未見那兩輛藍綢白掛的馬車,那戶人家竟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客棧嗎?
而她們手中是不是還拿捏着某個女子的生辰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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