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一氣兒說完這句話之後,就又轉身回到了茶樓,繼續牛飲起來。
容吟霜卻站在茶樓門外,思前想後,猶豫着楊家這件事她要不要主動出手管一管。
一轉身,卻差點撞上正好從門內走出的徐生,嚇了容吟霜一跳,趕忙往後躲了躲,徐生也很知趣的向後退了兩步,容吟霜見他有話要說,便問道:
“怎麼了?”
徐生有些爲難,但一番掙扎之後,還是決定開口說道:
“掌櫃的,我想出一趟城。”
容吟霜愣了愣,然後才問道:“出城?好啊。你出去幹什麼?需要幫忙嗎?”
徐生看着容吟霜誠懇的臉,搖了搖頭,說道:
“不用幫忙,我把今天要用的柴火全都劈好了對放在後院,廚房要用的時候,讓人去取一下就好了,我的書簍子和藥箱都放在院子裡,就當個抵押,我是不會逃走賴賬,請掌櫃的放心。”
“……”容吟霜搖搖手,對他笑道:“沒事兒的。我相信你不是那樣的人,你有事就出城就去好了,不過,你剛來京城未必對路熟悉,一個人真的可以嗎?”
徐生點點頭,說道:“可以的。我從貴陽一路走到了京城,要是摸不到方向也走不過來,只要掌櫃的批准我出一趟城。”
“去吧去吧。有什麼事就回來跟寶叔說,你別看他平時兇巴巴的,但卻是個大好人。”
徐生回頭看了一眼寶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我知道,您和寶掌櫃都是好人,要是換做其他掌櫃的,我只怕早就被打的去了半條命了,更別說給我安定的生活和工作了,這些恩情我總會記在心裡的。”
說完這些之後,徐生便匆匆投入了人羣,容吟霜看着他匆匆離去的背影,想起他中午在街面上替人診治的情形,也不知他到底是什麼身份,爲何流落至這般境地,似乎對醫術很是在行,可問診卻只收一文錢,這和義診有什麼區別呢?
這麼想着,容吟霜也走回了茶樓,寶叔看了看外頭,對她問道:
“掌櫃的,徐生跟您說什麼了?”
“嗯?”寶叔的話打斷了容吟霜的思緒,她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說道:“徐生說要出一趟城,跟我請了半天的假。”
寶叔立刻說道:“他剛來京城,認識路嗎?”
見容吟霜好笑的看着他,寶叔忽然覺得自己貌似暴露了什麼,他之前可都是對徐生扮演着‘惡掌櫃剝削勞工’的角色,不應該這麼關切纔對,當即乾咳了兩聲,說道:
“這小子走也不跟我說一聲,萬一他要跑了呢?我跟誰要那一兩多的茶點錢去?真是過分!”
“……”
容吟霜都不願意搭理這個表裡不一,總讓自己當壞人的寶叔了,兀自上了樓去。
在房裡左思右想好一會兒,容吟霜才決定換一身行頭,去楊家兩位公子的家裡瞅上一瞅,總不能就這麼看着那厲鬼快要鬧出人命也視而不見吧。
容吟霜化作算命先生,搖頭晃腦在街面上走着,很快就打聽到了楊家大公子楊易之的宅邸,楊大公子的父親雖然是前兵部尚書,但是辭官之後,就一直賦閒在家,所以,也沒來得及將兩個兒子弄進官場,而大公子楊易之和二公子楊易凡皆未考中?功名,藉着父蔭的庇佑,只能勉強算的上是清貴人家,因此楊易之的宅邸並不算大,而二公子楊易凡的宅邸就更加小一點,但因爲是兩兄弟,所以住在燕子衚衕的兩道對門,容吟霜也是到了楊易之家才知道這一點的。
站在楊大公子的宅邸前看了看,看見內裡果然是有邪氣的,不過,卻不是很甚,相反楊二公子家卻是黑氣漫天的,於是,容吟霜就改了路子,走上了楊二公子家的臺階,敲響了銅罩。
過了好一會兒,內裡才傳來腳步聲,門房的人像是從很遠的地方跑來似的,門打開之後,露出一張樸實的臉,對容吟霜問道:
“你找誰?”
容吟霜捻着鬍鬚,對那門房之人說道:
“我乃雲遊四方一道士,途經貴府,發現貴府上下黑氣漫天,恐有大禍……”
容吟霜還未說完,那人就想關門,還一個勁的對她揮手,說道:“你個江湖騙子胡說什麼呢?誰家黑氣漫天,誰家有大禍呀!”
對容吟霜罵完這些之後,那門房的人就要關門,卻被容吟霜抵住了門扉,問道:
“你家主人就沒什麼異常?不應該啊。是不是你不知道,要不你進去通傳一聲,沒準你家主人想見我呢?”
那門房卻不吃這一套,將容吟霜推攘着出去,說道:“你再瞎說我就喊人打你了,我家主人前幾天是有事,不過今日卻好的很,現在正和兩位夫人吃酒呢,比平時還要好,你這遊方道士,就是騙錢也該說些吉祥話纔對,你這樣張口就觸人眉頭,能騙到前纔怪!走走走,再不走,我可真喊人來打你了啊。”
“……”
容吟霜就這樣無端端的被敢出了門,心中也覺得奇怪,走下楊二公子家的石階,往後退了兩步仔細看了看,的確是黑氣漫天啊,不應該會有錯纔是。
於是看着楊大公子家的門突然打開,從裡頭走出幾個掃地看門的人,容吟霜整理了一番衣衫,就又走上了楊大公子家的石階,對那幾個掃地的拱手,還未開口,就見一個胖胖的掃地人就攆了上來,態度還沒有讓她吃了個閉門羹的那個人好。
“滾滾滾。我們家宅平安的很,你這江湖騙子也不知從哪裡聽了風就想上門來騙錢,再上來,就別怪小爺不客氣了啊!滾——”
容吟霜醞釀許久的話還未出口,就被噎死腹中了。不過聽這兩戶楊家人的口音,楊家兩位公子今日之前的確是出過事的,只不過到了今日,卻不知爲何全都‘變好’了……
也罷,擺擺手,轉身走下了石階,拿上了自己算卦白布帆,搖頭晃腦的走了,邊走還邊說:
“現在的人啊,死到臨頭還不自知,家中明明有惡鬼纏身,卻粉飾?太平,如此這般下去,豈不是隻剩尋死一條路了嗎?也罷,也罷。各人自有天命,閻王要你三更死,不會留你到五更,心想積德行善,仍需天意成全啊。”
那胖子還想追來與這道士叫罵兩聲,被身後的同伴拉住了,說道:
“算了算了。這種騙子,理他做什麼,還是快掃地吧,公子說待會兒要去得月樓。”
那胖子這才緩了叫罵的心,掃了會子地後,才問道:
“公子這個時候要去得月樓,人家姑娘還在梳妝吧。”
幾個門房的男人曖昧的笑了起來,衆所周知,得月樓是京城數一數二的青?樓楚館,男人們樂不思蜀的銷金窟。
容吟霜用千里傳音術聽到了這番話,心中更加納悶了。
回到茶樓,容吟霜埋頭就走上了樓,她從未以這身行頭表現過身份,所以,樓裡也沒人知道這個經常在樓裡出沒的算命先生就是他們的容掌櫃,容吟霜一路避開着夥計,回到了三樓的房間。
可打開房門一看,就嚇了一跳,只見顧葉安正靠在她的軟榻之上看書,見她推門,就擡眼看了看,在她這不倫不類的打扮上轉了幾圈,這纔好整以暇的坐了起來。
容吟霜見他目光平靜,嘴角勾着似笑非笑,只覺得頭皮發麻,趕忙進門將房門給關了起來,對顧葉安傻笑了一會兒,才被顧葉安招手喊了過去。
“我,我就出去轉了一圈,啥也沒做。”
容吟霜這句話倒是沒有作假,她確實是出去轉了一圈,確實什麼也沒幹成。
顧葉安卻是不說話,就這麼盯着她,容吟霜趕忙走到鏡子前,將自己臉上的鬍子揭下,然後用清水洗了把臉,露出真容,纔敢再次回到顧葉安身前,嘿嘿的傻笑。
“你呀!用不着這樣,我只是不願讓你涉險,並沒有說要干涉你的工作,你這樣緊張做什麼。”
容吟霜奇道:“你不干涉?”
顧葉安將她拉坐到自己腿上,雖然手感還是同樣的溫香軟玉,不過,抱着一身男裝的她還是覺得視覺上有些不爽,只聽顧葉安說道:
“不干涉,只是你若再罔顧自己的安全,讓自己涉險的話,我就不保證了。”
“不會的不會的。”容吟霜開心的摟住了顧葉安的脖子,恨不得在他臉上狠狠的親幾口,經過客棧事件之後,她就一直擔心顧葉安會再也不准她幹這一行,現在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她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心情也不那麼沉重了。
顧葉安見她這副如釋重負的模樣,也是哭笑不得,夫妻倆又說了一番體己話之後,容吟霜腦中突然靈光一閃,不懷好意的看着顧葉安。
顧葉安不知道她想做什麼,眉頭微微蹙起,果真聽到容吟霜開口說了一件讓他這樣淡定的人都不禁震撼的話來。
“對了,相公。你帶我去一趟得月樓,見識見識吧。”
“……”
到今天之前,顧葉安從來沒有想到,在這個世上,還真有那種讓自家相公帶着她去青?樓見識的女人,容吟霜的這個提議簡直是驚世駭俗的,徹徹底底的將顧葉安的正直三觀給放倒在地,拾不起來了。
這個女人是瘋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