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失了一次擒住的機會,使得那惡鬼躲入井中。惡鬼的慘死之地本就帶着陰邪,更別說她還在這陰邪之地害過人,她若不自己出來,憑你是多高的法術,就要真的把這片御花園掀地一丈方可覓得蹤跡。
但是,容吟霜自問沒有這麼強的念力,縱然有了她也不願用這種兩相摧毀的方式,將那東西拖出來毀滅。
墮入惡鬼道的惡鬼,一旦被收,那也許就是會飛湮滅,人類永世不滅的靈魂也會毀於一旦了,但若是不收,她就會繼續害人。
原以爲這只是個喜歡作弄人的鬼魂,可是不想卻是這般棘手。
容吟霜以自己的鮮血滴在玉井的四周,做出畫地爲牢的法術,這個法術雖然只是禁錮咒的一種,但卻比禁錮咒的道法要高一些,雖不說永生永世困住她,但是以她如今的法力施展出來,困她個三天兩夜絕對沒問題。
將玉井封住之後,正好看見胡三全顛顛兒的趕了過來,對容吟霜問道:
“夫人,怎麼樣?我聽人說您來了御花園,找到它了嗎?”
容吟霜不想把玉井的事情告訴胡三全,便微笑着轉移了話題,對胡三全說道:
“胡總管,我想問一問月如這個人。”
容吟霜將那張華麗的紙張攤開,用手指指在月如那個名字,見胡三全一愣,然後便果斷點頭,說道:
“夫人想知道月如的事,莫不是最近作惡的就是她?”
容吟霜但笑不語,問道:“她之前是做什麼的?”
胡三全想了想後,就回答道:“我記得月如一開始是在浣衣局的,後來就去了尚衣局,人挺上進,卻沒想到會尋短見,她還有個姐妹,聽說她死訊的時候,當場就給嚇蒙了,也是,好端端的人,一夜就涼透了,可不叫人心寒膽顫嘛。”
容吟霜聽了之後,尋了重點:“姐妹?她的姐妹還在?”
胡三全點頭:“在啊。她們姐妹是一同入宮,一同在浣衣局,然後一同調去了尚衣局,感情好得很。”
“……”容吟霜一番沉思後,便對胡三全說道:“胡總管,我想見一見她。”
胡三全看着容吟霜,見她不像是說笑,這才點點頭:
“見她,行倒是行,不過,她現在在的地方可不那麼好,就怕污了夫人您的眼。”
容吟霜不解:“她不是在尚衣局嗎?”
她記得剛入宮時,有個顧葉安打點過的嬤嬤向她科普了宮裡的所有部門和人事,她記得尚衣局不就是給各宮貴人送送衣服,送送料子,輕鬆的不得了的工種嘛。
胡三全笑了笑,說道:“那是之前,自從月如死了之後,那丫頭幹活兒總不上心,前兩天把寧美人的一件紗裙燙了個破洞,寧美人生氣極了,就打了她幾板子,將她發配去了淨污房。”
淨污房……那是洗各宮馬桶的地方。怪不得胡三全要跟容吟霜先打個招呼了,那個地方絕對算不上乾淨的。
不過,既然找到了這件事中唯一的一個生還者,就算她如今身在糞坑,容吟霜也是要去見一見的。
跟胡三全要了牌子,容吟霜打着內務府監管的身份橫穿了整座後宮,去到了氣味不太好聞的淨污房。
在掌事太監的帶領之下,見到了月如的姐妹,月蓉。
只見她的臉色憔悴不堪,似乎帶着病氣,如今七八月的天氣,她竟還穿着兩層外衫,額間也無半點汗珠。
看見容吟霜之後,月蓉先是偷偷打量,然後在容吟霜問出關於月如的問題之後,她就開始目光閃爍,直搖頭說: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不要來找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說着就要離開,卻被容吟霜擋住了去路,說道:“你若什麼都不告訴我,那你很快就會步上月如的後塵。”
月蓉的臉上窒了窒,渾身抖的厲害:“不要來找我。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已經落到這種地步了,你還來找我做什麼?那些事情,都是月如指使的,我,我不知道。你讓開,讓我走。”
說完了這些,月蓉就不顧容吟霜的阻攔,埋頭衝了過去,正巧撞上了一個剛剛走入,前來送恭桶的宮女,把對方撞得掀翻在了地上,直呼‘哎喲’。
容吟霜見月蓉這般,明顯就是被嚇壞了的樣子。心中對她那句:全是月如指使,她不知道的話很是在意,正想追過去問一問,卻見先前那個被月蓉撞翻的宮女從地上爬了起來,指着月蓉的背影罵道:
“好你個不長眼的小蹄子,都被髮配到這地方了,還這麼囂張,我呸!”
容吟霜見她一路罵罵咧咧,身上衣角處繡着尚衣局的字樣,顯然是尚衣局的宮女,並且從前似乎認識月如和月蓉兩姐妹,容吟霜走過去,佯裝替她拂了拂身上的灰塵,說道:
“姑娘小心了,莫要磕傷了這花容月貌纔是。”
那姑娘見容吟霜舉止文雅大方,說話的語氣又是和風細語般動人,一時沒了分寸,又不知她是誰,心中沒底,但聽她話中對自己誇讚,還是頗感欣慰,收了先前的無禮,對容吟霜福身道:
“這位姐姐見笑了,我實在是太氣那丫頭纔會這般口無遮攔,還請姐姐不要介意。”
容吟霜微笑着搖搖手,然後指着奔門而出的月蓉說道:
“月蓉那丫頭也是越來越無狀了,但我見她從前也不是這般,爲何最近卻仿似換了個人似的,好生奇怪。”
那宮女也回頭看了一眼,聽到容吟霜說月蓉,嘴角勾起諷刺的笑,說道:
“她呀,哪裡有什麼變化,從前也就是這般囂張無狀,欺軟怕硬,有她們兩姐妹在的地方,其他人還就沒活頭了,愛鑽營到死的性格,還不顧別人死活,這種人就該她們受罪。”
容吟霜斂眸想了想,又說:“欺軟怕硬,哈哈,我看也不至於吧,她和她姐姐不過就是兩個小丫頭罷了,能欺負誰去?”
那宮女見容吟霜不信,這纔來了勁,說道:“欺負誰?我聽說她們從前在浣衣局的時候,就把一個宮女給整治的人不人鬼不鬼,將她們的活計推給那人做,還搶那人的飯,後來把人都給逼走了。”
容吟霜聽到這裡,不禁問道:“那個被她們逼迫的宮女叫什麼,她們最後把人逼哪兒去了,你知道嗎?”
那宮女搖頭:“那宮女好像叫阿姚,我沒聽到後來她怎麼樣了,不過那兩姐妹不知走了什麼運,洗的衣服被主子誇讚了,所以才被調到了咱們尚衣局,來了之後也是時刻鑽營,對她們有利的,就百般示好,對她們沒利的就往死裡擠兌,可讓人生恨了。”
容吟霜聽了那宮女的話之後,陷入了沉思,那宮女見她不再作問,便揉着先前摔傷的胳臂肘,去裡頭找淨污房的管事告狀去了。
容吟霜似乎有些明白隱藏的事情,要想完全弄清,看來還得跑一趟浣衣局了。
幸好容吟霜的手中有內務府的牌子,除了主子們的宮殿無法暢行,其他地方倒是沒什麼阻礙的,問了一路之後,容吟霜便成功找到了浣衣局,還未入門,就差點被門裡的一盆水潑了一身,幸好她閃的快。
那潑水之人似乎也是個有品級的女官,只不過她挽着衣袖,也跟着宮女們一起幹活罷了,見自己冒失,差點把人潑溼,趕緊放下盆,走上前來跟容吟霜打招呼道:
“哎喲,瞧我冒失的,虧您閃的快,不然還真給我潑溼了。”
容吟霜對她搖手:“無事無事,姑姑切莫擔心。”
那女官這纔將手往衣前的圍裙上擦了擦,說道:“瞧我這眼生的,不知夫人是……”
她這時才發覺容吟霜挽的是個婦人髻,但裝扮絕不是宮中之人,又見她腰間掛着內務府的巡牌,一時摸不準她的身份,這才問道。
容吟霜報上了自己的姓名,卻也沒有說其他的,只是說自己是內務府胡總管派來問些事情的。
那女官聽說她內務府副總管派來的人,臉色隨即擺正了,恭謹的問道:
“哦,不知胡總管想知道什麼?”
容吟霜看着她,勾脣說出了兩個字來:
“阿姚。”
只見那女官臉色驟變,目光現出閃躲。容吟霜見狀,便知其中定有隱情。
“阿,阿姚?胡,胡總管怎會突然想起問那丫頭?”
女官的語氣與神色十分僵硬,顯然是被容吟霜問到了她不願意提及的事情,容吟霜深吸一口氣,說道:
“阿姚還在嗎?她是胡總管的遠房表妹,家裡來信了,他才知道這層身份,驚覺在宮中還有一個表妹,特意想叫我把她帶回去見上一見。”
那女官面如死灰,身子不住打着擺子,說道:“表……妹?胡總管要見……”
話未說完,只見那女官就轉過身去,一副極其爲難的樣子,目光閃爍的厲害,容吟霜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裡,自然明白她此時此刻的心驚,因爲,她只是提到了‘阿姚’兩個字,就讓她自亂了陣腳,就連她拙劣的謊話都沒有聽出來,反而陷入了自己的驚恐之中。
阿姚,她怕是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