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吟霜解決了西南角亭一事,並且將禍亂根源從井裡尋了出來,瑾妃與皇后上報,皇后親自將容吟霜召到跟前讚許,並賞下了兩套羊脂玉環,容吟霜愧受之後,便又領了一份臨時虛職,鍾靈殿左宮掌事,皇后娘娘的鐘靈殿乃後宮之首,有四個掌事,可巧左宮一直空懸,若是容吟霜今後要在宮中行走,有個身份總是要好些的。
而與其他三個掌事不同,容吟霜倒是不必負責娘娘的起居,只需在有需要時聽得傳喚便可。
阿姚的屍體在左安門後放了足足三天也沒人前來認領,最後只得由內務府草草將之安葬。
容吟霜失落了好些天,卻也告知自己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這日她在殿裡閒着無事,右宮掌事邀她一同前往織造局,看一看時興的緞子,容吟霜便一同去了。
右宮掌事是個宮裡的老人了,在容吟霜還未填補左宮掌事一職時,她便算是鍾靈殿的總掌事,如今容吟霜來了,佔據了左宮掌事的名聲,但是闔宮上下都知道,容吟霜真正的職責是什麼,因此,雖然分了左右,但是宮裡的事宜卻還是在她手裡控着,因此,她對容吟霜並沒有生出被□□的恨意,反而覺得容吟霜有奇術在身,願意相交一番。
容吟霜自然沒有與之□□的心思,所以兩人之間都是和睦相處的。
“容姑姑可行的動?織造局有些遠,因着有織布機的嘈雜聲,怕饒了主子們清雅,便設在遠處。”
右宮掌事趙綰怕容吟霜覺得遠,便從旁解釋道。
容吟霜微微一笑,說道:“哦,閒來無事在宮裡走走挺好的,皇宮處處都是景緻,叫人眼花繚亂,哪裡還感覺的到累啊。”
趙綰也回以一笑:“聽說姑姑在宮外已經嫁人了是嗎?夫家是做什麼的?”
“只是普通的商戶。”
容吟霜說的簡易,李綰卻聽在耳中,說道:“以姑姑的人品,如何會嫁與普通的商戶,我見你穿衣打扮,皆爲大家之風,莫不是姑姑騙我的吧?”
容吟霜看了看回廊兩側的奇花:“不騙你,確實是商戶。”
“其實,商戶也挺好的。比起那些高門大院裡壓死人的規矩,普通人家倒是自在的很,姑姑是個有遠見的,早就明白了其中道理,只可惜有很多人到死都看不透這其中的奧義。”趙綰說這話的時候,彷彿眼中帶着迷茫,應是想到了自己的身世,這纔有感而發的吧。
容吟霜與一般宮裡出身的女子不同,她並沒有壓人之心,也沒有攀比的欲、望,她的存在很特別,讓人不得不重視,卻又不會產生嫉妒厭煩心裡,不管她的出身如何,她的一身玄術卻是擺在那裡的,李綰與其他宮人一樣,在宮女阿姚事件之後,對容吟霜是又怕又好奇的。但真正相處下來才知道,容吟霜的脾氣很好,頗有些方外之人的清氣,說話保守,行爲端莊,整個人沒有槽點,相處起來也很舒服。
兩人一路說這話,往織造局走去,路過一道破落拱門時,容吟霜不禁多看了兩眼,只見那拱門依稀有着恢弘的門架,只是門上的金漆早已剝落,看着破敗不已,門前也不似其他地方般落座神獸石獅子,而是插着兩柄劍,一左一右,劍上也已佈滿灰塵,受風霜侵襲,心中好奇,不禁指着問道:
“那是什麼地方?怎會那樣破舊?”
李綰看了一眼後,說道:“哦,那裡啊。是冷宮吧,我入宮之時,那裡便是這樣破敗了。”
容吟霜的目光落在那兩柄插地一尺的劍,不禁問道:“爲何不修繕一番呢?”
就算是冷宮,可是這裡的位置也不是很偏,時常會有人經過,就算不安排人住,但修繕一番總是新鮮一些,這樣看着總讓人有一種與周圍美景格格不入的感覺。
“不知道爲何不修繕,反正這個宮似乎也沒人管,內務府不提修繕,其他宮裡也沒人能提。好幾年前倒是有個剛入宮的娘娘提出來過,她看中這園子周圍的景緻,她正要封殿,便想要了這座宮殿,不過很快就給咱們皇后娘娘壓制下去了,後來那個娘娘也沒要成,沒過兩個月就歿了。”
李綰的話讓容吟霜有些震驚:“歿了?不是剛入宮的嗎?”
“是呀,是剛入宮的。”李綰高深一笑:“剛入宮的娘娘才更容易歿呢。”
“……”
剛入宮不知高厚,得罪了人不自知,再加上根基不穩,可不就被人弄死,歿了嘛。
這些話,李綰沒有說出口,但是容吟霜也能想到一二了,又一次覺得這皇宮可不是什麼好地方,又看了一眼那兩柄插地的劍,心中隱隱覺得那處地脈有什麼在咆哮着,悶聲悶聲的,卻很喧囂。
與李綰一同從織造局回來,織造局的掌事姑姑送了李綰和容吟霜一些邊角料子,讓她們回去做帕子使,那些邊角料子摸在手裡柔滑的很,卻不是什麼名貴之物,所以織造局的姑姑敢大方送出。
容吟霜知道那姑姑的主要目的是送李綰,只是她跟着去了,也佔着鍾靈殿左宮掌事的職,因此才也送了她一些。
回去的路上,胡三全就迎了上來,看見容吟霜之後,就上前來打千兒,說道:
“姑姑,娘娘正找你呢。快跟奴才回去。”
容吟霜看了一眼李綰,知道皇后找她定是有事的,於是就趕緊加快了步伐跟着胡三全後頭走了。
胡三全卻是沒有去鍾靈殿,而是帶着她去了一處下所,皇后娘娘和瑾妃都在那院中站着,就等着胡三全把容吟霜叫來了。
容吟霜去了先給兩位娘娘行了禮,瑾妃便親自上前扶她,說道:“姑姑去了哪裡,叫我們好找。”
容吟霜正要回答,卻聽皇后說道:“好了,快進去看看,又出事了。”
胡三全立刻就走在容吟霜前頭,將她往宮人下所的屋內引去。邊走胡三全邊向她解釋。
“今兒有個宮女中了邪,自己爬上了樹,非要說去撿風箏,可是那樹上什麼都沒有,哪兒來的風箏,這不,爬上去之後,就摔了下來,正巧摔在了皇后娘娘與瑾妃跟前兒。”
容吟霜聽了個一知半解,跟着入了屋子,就見二十來人的通鋪上,只躺着一個纏着繃帶的人,徐生坐在一旁寫方子,見容吟霜入內,慌忙放下手裡的筆,過來跟她招呼。
“掌櫃的,您怎麼來了?”
容吟霜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看着病牀上的人,問道:“她怎麼樣?”
一看見那個人容吟霜心裡就有數了,只見她身上還殘餘着濃烈黑氣,雖已散開,但卻依舊濃烈的叫人迷眼。
徐生答道:“從高出摔下,手腳斷了,已經接好,五臟六腑也有受傷,若是好生將養,應該是無虞的。”
容吟霜這才點點頭,去到了牀邊,看着那姑娘,見她微微轉醒,容吟霜便湊上去問道:
“你爬上樹做什麼?”
“……撿風箏。”那臉上也纏着繃帶的小宮女氣若游絲的說道。
“誰讓你爬的?”
“……”那宮女似乎想了想之後,才說:“她說她是……萬貴妃。”
容吟霜立刻換來胡三全問道:“萬貴妃是誰?”她所知道的四妃中,似乎並沒有姓萬的。
胡三全臉色一變,搖頭說道:“夫人,宮裡沒有姓萬的貴妃,不過……”
容吟霜看着他,胡三全嚥了下口水後才又繼續說道:
“不過,先帝宮裡倒是有個萬貴妃……”
容吟霜蹙眉:“先帝?”
胡三全只覺得自己的心跳的更加快了,額頭上也漸漸有了冷汗,點頭說道:
“是,是。先帝時期有萬貴妃,不過她已經死了,死了最起碼有幾十年了。”
走出屋子,去到皇后與瑾妃跟前,她們顯然也從那小宮女口中得知了那個消息,所以纔會火急火燎的讓胡三全找她來看。
畢竟一個年紀不過十幾歲的小宮女開口說出了,先帝時期的萬貴妃讓她上樹撿風箏的事情,這件事情本身就透着玄奇,若是那萬貴妃還在,也是萬太妃了,更何況,她早在先帝還在的時候,就已經死去了。
“那宮女失足落下的地方在就在宛平宮外不遠處,宛平宮就是從前萬貴妃居住的地方,先帝在萬貴妃死後,便命人將宛平宮封了,並且下過密令,不許後世在宛平宮動土,先帝死後,今上即位,有位國公之女初入宮闈,便看中了宛平宮四周景色,便要修繕一番自己入住,今上看重她的身份,雖未明着贊同,卻是沒有阻止之意,可是就在動土的第二天,那女便差點一個人在房裡吊死,至此今上才意識到事情嚴重,找了國師來,國師查探一番後,便在宛平宮門外柱下兩柄道劍壓制,之後事情才平息下來。不想多年之後,竟然又發生這樣的事情,想來定是國師歿了,曾經的封印道力也有所降低,又讓裡頭那位……”
瑾妃說到這裡,看了一眼皇后娘娘,然後才又大着膽子繼續說道:
“讓裡頭那位……跑了出來。”
容吟霜聽了個大概,看來瑾妃與皇后是早就知道那宛平宮的前世今生的,所以,纔會在一個宮女偶然失足掉下樹之後,才這般嚴正以待。
想起先前自己經過那宛平宮門前看到的兩柄道劍,也明白過來,她們說的便是那裡了,而她們話中說的‘裡頭那位’,想必就是先帝時期的萬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