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吟霜扶着子然居士走入靈堂的時候,她幾乎可以感覺到身旁女人的崩潰,她幾乎是還未走到棺木前,就軟下了身子,顧葉安也是紅着眼眶,穿着縞素孝服,走了出來,將母親扶住,兩人將子然居士扶着到了郡王爺的棺木之前。
因爲郡王纔剛剛故去,因此郡王府上下此時正在佈置靈堂,他的一衆兒女也是剛換完了孝服,有幾個女兒正巴着棺木默默哭泣。
秦王妃未施粉黛,看着依舊明豔動人,模樣也不見多憔悴,只是沒有笑容罷了,看見子然居士來,雖然不喜,但也勉強迎了上來,說道:
“有勞居士。”
子然居士此刻卻是眼中再無其他,而是顫抖着腳步,走到了棺木旁,溫郡王是剛被穿上壽衣,安放至棺木的,臉上表情還不至於太僵硬,子然居士見了就閉上了眼睛,然後眼淚也流不出來,直接向後一倒,昏死過去。
顧葉安和容吟霜趕忙接住了她,對視一眼後,只聽秦王妃說道:
“來人,去將居士扶去後堂,陪伴老太太,休要再讓她們傷心。”
來人領命而去之後,容吟霜接過顧葉安手裡拿的孝衣,容吟霜小聲的對顧葉安問道:
“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就……”
顧葉安看了一眼正在招呼聽到消息便上門望喪的客人,她的兩個兒子亦隨其後,神態哀慼,藉着容吟霜入內換衣的時候,顧葉安跟着進去,對她說道:
“據說是昨晚突然去的,他剛納了兩個南疆的舞姬,便夜夜宿在她們那兒,一切都好好的,喝了些酒,就與那兩名舞姬睡去,誰知道半夜那舞姬發現他就這麼去了。”
“……”
容吟霜蹙眉,顯然覺得這件事情絕不會是顧葉安說的這麼簡單,疑惑道:“確實嗎?”
顧葉安看了看四周,搖頭道:“不知道,只是秦王妃是這麼說的,太醫也來驗過屍身,並無外傷與內傷。”
容吟霜更加不解:“無傷無痛,就這麼去了?”
顧葉安點點頭,然後才深吸一口氣,對容吟霜說道:“我懷疑這其中定然有什麼隱情,待會兒你隨我身後,且四周看看,能否看見我爹他……的魂魄?”
顧葉安雖然一直對妻子的這項能力很是擔憂,但是這個時候卻發現,有個通陰陽的妻子,也不是壞事。
容吟霜點點頭,兩人便一同走了出去。
容吟霜換上了孝衣,追隨顧葉安身後,雖然顧葉安是溫郡王的長子,但是當初他癡傻之後,子然居士便將他一同帶出了府,從溫姓改爲了顧姓,溫郡王府雖也將溫葉安的身份以病身不襲爵的理由隱沒,大世子之位由秦王妃的嫡子溫葉修頂上,因此,如今溫郡王去世,襲爵的必是溫葉修了。
溫葉修是個長相一般的年輕人,並沒有繼承他父母的美好顏色,模樣十分普通,若不是被硬頂上溫郡王世子的頭銜,放在普通人家裡,那就是丟入人羣就找不到的類型。
此時他正中規中矩的出面迎客,姿態還算大方,但與溫家其他子孫比較,他的表現算是最爲平庸的了。
顧葉安雖改了姓,但卻不能改變溫郡王是他生父的事實,因此穿上孝衣守靈也是應該,卻是不用像秦王妃的兩個嫡子那般出面迎客,所以,她就帶着容吟霜在棺木旁守候,接過了下人手裡的黃紙,跪在地上,一張一張的送入棺木前的火盆,替溫郡王暖暖棺木。
容吟霜便拿着燃好的香,跟着第一批趕來念經的和尚後頭,圍着靈堂轉悠起來。
四周看了半天,也沒有看見溫郡王的魂魄,心中正在納悶,難道溫郡王真的是壽終正寢,心中沒有半分的留戀?
可是,張道祖那樣心性豁達,一生無憾的人,到臨了還會有幾個願望什麼的,溫郡王卻是什麼都不想的嗎?
轉了幾圈,她也沒有看見,三圈轉下來之後,容吟霜便準備將手裡的香□□香爐中,來到棺木旁,看了一眼溫郡王的屍體,‘咦?’心中不禁咯噔了一下,然後因後面還有客催促,她便將香□□香爐,便回到了顧葉安的身旁,跪在地上,拿起黃紙與他一同燒起。
顧葉安看了她一眼,以眼神詢問,容吟霜也看了看他,不着痕跡的搖搖頭,顧葉安的眼中閃過一陣失望,容吟霜卻接着放黃紙燒的時候,碰了一下顧葉安的手,然後,偷偷的看了看外面,似乎有話要說。
對顧葉安使完了眼色,容吟霜便主動起身,以去看望老太太的藉口,去了後堂,卻是在花園裡尋了一處僻靜處,等待起來,果然沒過一會兒,顧葉安便也出來,看見容吟霜在轉角處向他招手,就趕忙走了過去,問道:
“怎麼了?”
容吟霜四周看了看,然後踮起腳在顧葉安耳旁說了句:“屍身有異。”
顧葉安沒有一簇,剛想繼續問,就看見一個身影閃過,顧葉安眼明手快的將容吟霜按了下來,兩人就蹲在小樹叢後,看着幾個下人埋頭從前頭經過。
這纔有了時機問話:“屍身如何了?”
容吟霜說道:“不像是死人,身上全無死亡之氣,我懷疑……溫郡王根本沒死。”
顧葉安當即搖頭:“不可能,穿壽衣的時候我也在場,確實是沒了呼吸的。”
容吟霜看着他,說了兩個字:“離魂。”
“……”
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很大,容吟霜又道:“溫郡王的屍體之上全無半點死氣,不信你現在去碰碰他的屍身,一般人如果是昨晚死去,那到今早最起碼已經有些僵硬了吧,但溫郡王的屍身,此刻絕對還未僵硬。也可驗證一下我的猜測是否正確。”
顧葉安看着容吟霜,果斷點了點頭:“好,我再去探一探。”
兩人自樹叢中站起,顧葉安便若無其事的返回了靈堂,而容吟霜則往後堂走去。準備先去看一看子然居士和老太太的情況。
老太太的眼睛都哭的通紅,失魂落魄的抱着一個瓷娃娃的枕頭,孫嬤嬤看見她來了,就迎了上來,說道:
“您可來了,快去安慰安慰老太太,她抱着那個枕頭都幹坐好一會兒了。”
容吟霜點頭,孫嬤嬤就在一旁跟她解釋:“那枕頭是溫郡王小時候用過的,老太太就溫郡王一個兒子,如今白髮人送黑髮人……”
說到這裡,孫嬤嬤也是眼眶通紅,鼻頭髮酸,趕忙抽出帕子掩住,容吟霜在她手臂上拍了拍,孫嬤嬤才點點頭,讓容吟霜入內看望老夫人。
子然居士就被安排在老太太旁邊的一張軟榻上,此時也是從昏迷中醒了過來,倚靠在軟榻邊沿,撐着頭,不願意睜眼,鼻頭紅的厲害,緊咬的下脣不住的顫抖。
走過去,容吟霜先是坐到了老太太身旁,輕聲喚了喚她,說道:
“老太太。”
那邊確是毫無反應的,只是迷迷糊糊的抱着手裡的枕頭,目光空洞的看着前方。容吟霜嘆了口氣,又轉頭看了看子然居士,那邊也是毫無生氣,嘆了口氣,容吟霜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溫郡王是老太太的獨子,因爲老郡王死的早些,所以她一輩子也就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從小自是如珠如寶的帶他長大,撐起這個家,等到他襲爵,成家,這一路的艱辛是旁人不敢想象的,可是,這個世上偏偏就有這種慘事,白髮人送黑髮人,這叫老太太一個六十歲的老人,該如何承受。
“我不求他活到百歲,可如今他卻連一半都沒有活到,就這麼去了。留下我這把老骨頭,真是作孽喲。”
老太太這麼說着,眼淚就又流了下來,容吟霜也覺得難過,抽出帕子給她拭淚,一旁的子然居士聽了老太太的這話,再也撐不住,悲從中來的哭了起來,容吟霜手忙腳亂,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失態的子然居士,趕忙走了過去,要將她扶起,子然居士巴着容吟霜的胳膊,哭的肝腸寸斷,眼淚一下子就染溼了容吟霜的衣襟。
正慌亂安慰之際,只見顧葉安匆匆由前堂走了進來,說道:
“靈堂有事,寧遠候前來拜祭,不小心撞倒了棺木旁的蠟燭。”
說完這些,他便看見屋裡的兩個女人正哭的傷心,看了一眼容吟霜,只見容吟霜也是滿臉的憂色,目光往容吟霜的胳膊上看了看,說道:
“你這衣服溼了,該要換了,孫嬤嬤,你去替她再取一套孝衣來,其他人都出去,與我們祖孫說會子話。”
孫嬤嬤知道顧葉安定然有事要說,猶豫了片刻後,便將後堂伺候的人全都打發了出去,將後堂的大門關上,自己親自在門口守着,不讓人闖入。
顧葉安感激的看了看孫嬤嬤,見門關起之後,便走到容吟霜身前,容吟霜正用一種詢問的目光看着他,問了句:
“怎麼樣?”
顧葉安點頭,臉上已不似先前那般哀傷,見老太太和子然居士哭的傷心,乾脆就說了出來:
“我爹的屍身果然還未僵,我先前趁着換火燭的時候,摸了多處,我爹也許正如你所言……還並未死去。”
“……”
顧葉安的話,讓屋內不斷哭泣的兩個女人不約而同的擡起了頭,呆呆的看着顧葉安,子然居士抹了一把眼淚,對顧葉安問道:
“你說什麼?你爹……”
老太太也是一陣驚訝,隨即說道:“我探過好幾次他的鼻息,根本沒有啊。”
容吟霜見她們都不哭了,也就不再隱瞞,直言道:
“一般屍身經過這麼多時辰還不僵硬就很奇怪了,我先前去看郡王的屍體,見他身上全無死氣,這絕對不是一個正常的死狀,所以纔會讓相公去探一探,如今我倒是可以確定,郡王爺沒有死,只是遭人陷害,被離了魂……”
被離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