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葉安見容吟霜的臉上露出迷惑,心中感覺不妙,遂問道:
“如何?”
容吟霜搖了搖頭,說道:“有點難辦。引不回郡王的魂魄。”
見顧葉安的神情有些擔憂,容吟霜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思索片刻後,才說道:
“若是引不回魂魄,那就說明這件事是有人故意爲之的,比起魂魄七零八落不知散在何處要好。”
“那接下來又該如何?”
容吟霜蹙眉想了想之後,便對顧葉安深深的看了一眼,然後走到棺木近前,看着郡王的身體,陷入了沉思。
顧葉安知她心中似乎有了主意,便也未曾上前打擾,而是等待她的下一個動作,只見容吟霜對他指了指門邊,說道:
“去門口守着,拖住要進來的人,務必守住一盞茶的時間不讓人進來。”
容吟霜的話讓顧葉安一愣,但沒有拒絕或者反對,而是點點頭,走出了靈堂的門。
偌大的靈堂內,就只剩下容吟霜一人,只見她驟然咬破自己的手,凌空畫出一記還陽符,這記符咒若沒有強大的道力是施展不出的,並且不能真正召喚魂魄,但是在此時的情況來看,唯有這一條出路了,容吟霜別無選擇。
顧葉安在門外竭力阻擋着要進靈堂弔唁的來客,一邊緊密注意着內裡的情況,就在上門的客人要對他的行爲提出質疑的時候,內裡傳來了一記呼喚,是強而有力的男聲。
“混賬!”
男聲?
顧葉安再顧不得什麼,趕緊衝入了靈堂,被他阻攔在外的客人也跟着進去,就見溫郡王竟然自己從棺木中坐了起來,看着周圍擺設,怒不可遏。
“到底是誰跟本王這般放肆!是巴不得本王去死嗎?就這麼急不可待的替我發喪嗎?”
溫郡王一臉暴怒的模樣讓闖進靈堂的人全都驚呆了。
這裡來的客人有的是已經弔唁過他的,有的卻是剛來不明所以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不知道說些什麼了。
顧葉安在震驚至於,目光不禁掃了一眼跌坐在一旁,似乎也被嚇得呆住的容吟霜,走過去,將她扶起,在她耳邊輕聲問了一句:
“怎麼回事?魂召回來了?”
容吟霜不着痕跡的搖搖頭,顧葉安剛想繼續再問,卻見秦王妃也是驚着一張臉走了進來,她難以置信的看着溫郡王,試探的目光不住在郡王身上打量。
溫郡王自己脫掉了厚重的壽衣,一把甩在秦王妃的臉上,說道:
“哼,便是你了吧!這麼想本王死,不過睡了會兒,就迫不及待的替我辦喪了?”
秦王妃被甩了一臉壽衣,目光中仍舊被驚訝充滿,閃過些許狐疑,不過也只是片刻,片刻後便找來了奴婢,顫抖着聲音吩咐道:
“還不快把郡王扶下來,太醫呢?那個診斷郡王……的太醫呢?”
溫郡王當即發怒,說道:“甭找什麼太醫了,我看就是你!滾滾滾,用不着你們扶!”
溫郡王脫完了厚重的壽衣,身上就只剩一套繡着壽字的中衣,這卻是不能再脫了,從棺木中跳出,落在地上之後,只見趕來弔唁的衆人全都有志一同的往後退了一步,似乎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溫郡王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對秦王妃遞去一眼惡狠狠的目光,秦王妃雖然心驚,但動作上卻不遲緩,想上前攙扶溫郡王,卻被溫郡王一把拍開,冷冷瞪了她一眼後,這才擡腳走出了靈堂,一臉晦氣的對前來弔唁的賓客做了一揖。
然後便往後堂走去,走了兩步,卻又回頭,衝着顧葉安說了句:
“安兒隨我過來。”
顧葉安緊隨其後,容吟霜自然也是跟着自家相公走的,經過秦王妃身前,容吟霜故意藉着行退下之禮時,看了看秦王妃臉上的表情,除了震驚,還有狐疑,行過禮之後,便也匆匆的跟着顧葉安去了後堂。
溫郡王的突然醒來,在已經掛好了白幡,死訊也告知了大半親友的溫郡王府裡炸開了鍋,大家紛紛向秦王妃表現出了質疑,有幾個膽子大的,乾脆就當面跟秦王妃鬧翻,直斥她荒唐,相公還未亡故,就迫不及待給他辦喪禮下葬,而後便拂袖離去。
秦王妃裡外不是人,卻又無法辯駁,只好也跟去了後堂,一看究竟。
溫郡王走到了後堂,老太太和子然居士全都驚呆了,而後便被喜悅佔領,子然居士再也不管不顧,衝入了溫郡王的懷抱,可是,溫郡王此時的臉上卻已經無甚表情了,老太太見他神色有異,也上前問道: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
老太太還未說完,就見跟着顧葉安進來的容吟霜上前扶住了她,說道:
“老太太,郡王纔剛醒過來,您先別問了。”
扶住老太太的手上稍微施加了些力道,老太太轉頭看了她一眼,就聽顧葉安對後堂中伺候的其他人說道:
“孫嬤嬤,你帶着其他人出去吧,我爹纔剛醒來,切不可叫人打擾了他。”
孫嬤嬤聽命而爲,將伺候的人全都攆了出去,大家走前都紛紛的大着膽子向溫郡王投去了震驚與疑惑的目光。
待衆人離開之後,顧葉安才走到容吟霜面前,說道:
“怎麼回事?我爹是醒了嗎?”若是醒了,表情又怎會不太對。先前在靈堂中發怒時還頗有氣勢,可是,自從走入了這後堂,溫郡王就再次變成了面無表情,眼睛雖然睜着,卻是誰也不理,哪兒也不看。
容吟霜搖頭:“郡王沒醒,先前只是他的一口氣,我用還陽符將他的氣提出,讓他說出了先前的話,在靈堂裡演了一場戲,可是,這具身體卻仍是空殼。”
子然居士抱着溫郡王的手稍稍鬆開,擡頭看着困擾了自己一生的男人,忍不住擡手撫了一下他的面頰,問道:
“可是,你們這麼做,又有什麼意義呢。他還是沒有回來,不是嗎?”
顧葉安也問:“是啊。你先前不是說陰魂之術不能將我爹的魂魄引回,這樣讓他‘活’過來,又有什麼意義呢?”
容吟霜嘆了口氣,說道:“我也知道這樣並不能真正的將郡王召回,可是,招魂之事迫在眉睫,他的魂魄被人拿捏在手裡禁錮着,若是不能很快的將之召回,郡王可能真的就醒不過來了。我這麼做,爲的就是讓對方迷惑,然後露出馬腳,我們只需在這裡守着郡王,讓大家都相信,郡王根本沒有死,那幕後之人定會覺得奇怪,前來探視,只要他來,我便有法子尋到蛛絲馬跡。”
說完了這些,就聽見院子裡孫嬤嬤的聲音響了起來,說道:
“王妃,王妃,您不能進去,郡王纔剛剛醒來。”
“混賬!郡王醒來,我不該在旁伺候嗎?給我滾開!修兒,開門,我們去看你爹。”
溫葉修道了一聲‘是’之後,就避過了孫嬤嬤的阻擋,來到門前,正要擡手推門,卻見門從內裡打開,顧葉安漾起一張噙着笑的臉,對秦王妃說道:
“王妃,郡王叫我傳話給你,你替他辦喪的事,他記下了,此時卻是有些累,待他睡飽了再去找你好好算一算帳,現在,請吧。”
秦王妃聽到‘算賬’兩個字,臉色一變,對着顧葉安,色厲內荏道:
“算什麼帳?郡王先前停止了呼吸和心跳,太醫都診斷爲死亡,我替他發喪有何不對,我又如何知道這其中還有內情?若是知道,我還廣發死訊,讓大家前來弔唁郡王,我是吃飽了撐的嗎?你給我讓開,我要將這些話當面說與郡王聽,這橫豎都是我們郡王府的事情,你一個隨母棄府的棄子憑什麼攔我?”
聽了秦王妃的咬人,顧葉安也不生氣,腳步也是不肯移動半分,說道:
“雖是隨母棄府,但我卻還是郡王的兒子,他是我爹,毋庸置疑,兒子替爹說話,有何不可?王妃還請自重,待郡王休息夠了,自會去找你尋個說法。”
秦王妃卻還是不依不饒,說道:“哼。找我尋說法,我還要找他尋說法呢。別以爲我不知道,顧子然在裡面,他就捨不得出來了,是不是?你娘也真是賤骨頭,明知道他是那副花花心腸,卻還是要粘着他不放,是想再回來做這個郡王妃嗎?我告訴她,門兒都沒有!當年她爭不過我,如今,她又拿什麼和我爭!”
無論秦王妃說什麼,顧葉安都依舊是一副雷打不動的模樣,秦王妃見他不動,就要讓兩個兒子動武,卻聽裡面傳來一聲暴吼:
“滾——若有人敢踏入房門一步,我要他站着進來,橫着出去。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乾的什麼好事,給我滾——”
“……”
顧葉安滿頭黑線,心裡發虛,不過卻不能否認,溫郡王的一聲吼,抵過他在門邊費一切口舌。
秦王妃再一次聽到了溫郡王的怒吼,心中也是害怕,躊躇着不敢上前,兩個兒子去到她面前詢問,秦王妃也只是暗咬下脣,拂袖離去。
秦王妃離開之後,就再沒有人敢上前挑戰郡王的權威了,一個兩個摸着鼻頭,也是離開了。
顧葉安回到房中,就看見溫郡王直挺挺的坐在軟榻之上,容吟霜在他身旁合指做法,不用說,剛纔的話定又是容吟霜的傑作。
子然居士寸步不離的守在溫郡王的身邊,老太太也是憂心忡忡的看着這個唯一的兒子,一切就等幕後之人上鉤,請君入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