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下午,燕驚寒去了城外的軍機大營例常巡視,走後不久,管家謝安就接到門童的稟報,說左相來了,要見自家王妃,而且還帶着禮物。
謝安一聽覺得這慕容笑塵八成又是趁爺不在府上來打王妃的主意了,他膽子也真夠大的!
謝安思索了片刻,決定先不稟報王妃,他先去見見慕容笑塵,看他怎麼說,之後再去向王妃稟報。
謝安跟着門童快速來到了府門口,自己從側門出了府,快步往慕容笑塵跟前走去。
慕容笑塵依然是一身湖藍色的錦袍,腰間繫着同色玉帶,雙手負於身後立於府門前,一眼望去玉樹臨風龍章鳳姿,渾身上下隱隱透着尊貴之氣。
看着如此的慕容笑塵,謝安實在想不明白,慕容笑塵幹嘛非要纏着自家王妃不放?像他這樣的條件,想娶什麼樣的女人娶不到?非要像一個無賴一樣來搶別人的妻子,他至於如此單戀一支花嗎?謝安想不明白。
慕容笑塵眼角的餘光自然是看到了謝安,但慕容笑塵並沒有轉頭看他,依然沉靜在自己的思緒裡。
他不否認他趁着燕驚寒去軍機大營之際來他的府中最主要的是想見翎兒,當然他也想正式見見他的舅舅舅母。
慕容笑塵是北寧安平長公主和異性王慕容錦德之子,但他並不在京城裡長大,而且很少回京,即使回京,也從來沒有在衆人的面前出現過,爲此上官雲瑞並不認識他,上官戰也只是在慕容笑塵小的時候見過他一次,再加上隔了這麼多年,上官戰並沒有認出慕容笑塵來。
慕容笑塵不知道翎兒有沒有跟他的舅舅舅母提到過他,但不管有沒有提過,到了此時,慕容笑塵都覺得他必須讓他的舅舅舅母好好認識他一下,因爲等回了北寧,他想娶翎兒還得讓他們先同意了才行,他必須早做準備。
“左相大人,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謝安來到慕容笑塵的跟前,笑着給慕容笑塵行了一禮。
“自然是暖風了,難道謝管家認爲這個時候還能有冷風不成?”慕容笑塵笑着開口,他和翎兒都做了最親密的事情,對他來說他的世界早已是春暖花開。
謝安在心中哼了一聲,他看不是什麼暖風,而是陰風,慕容笑塵就是想給自家爺添堵來了!
謝安很想給慕容笑塵吃一個閉門羹,但爺雖然不在府裡,但王妃在呀,他又不能不稟報王妃自己拿了主意,這可是作爲下人的大忌。
“左相大人說笑了。”謝安笑着接了一句,隨即便言歸正傳,“左相大人,王爺去了軍營,不知何時才能回來,您如果想見王爺的話,還是明日再來吧。”
雖然謝安明知道慕容笑塵肯定不是來見自家王爺的,但還是笑着客套了一句。
聞言,慕容笑塵微微一笑,“我不是來見你家王爺的,我是有事要見翎兒,你還是去通稟一聲吧。”
慕容笑塵不想再跟謝安說一些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廢話,而且他相信翎兒一定會見他。
“左相大人,若是王妃問起您有何事要見她,那小的該如何回答?”謝安看可不想被慕容笑塵一句“有事”就輕而易舉地糊弄過去,否則的話,他也不好向自家爺交差呀。
慕容笑塵當然明白謝安如此說的用意,隨即輕輕掃了星辰手上的禮盒一眼,道:“你就說我是來送禮的,她就會明白了,你還是趕緊去吧,不要再挑戰我的耐心了!”
慕容笑塵的聲音中已經帶上了明顯的厲色,他想見翎兒還被一個管家千方百計地阻撓,真是豈有此理!
謝安深諳見好就收的道理,趕忙道:“左相大人稍後片刻,小的這就去通稟。”
隨後,謝安在慕容笑塵有些不悅的目光中快速進了府,直奔松竹院而去。
很快,謝安進了松竹院見到自家王妃,說了慕容笑塵的來意,藍翎便知道慕容笑塵恐怕是來拜見她爹孃的,隨即便讓謝安去領慕容笑塵過來。
此時,上官戰和玉碧落都在松竹院的涼亭裡坐着,他們聽藍翎願意見慕容笑塵心中都有些疑惑,但二人都沒有立即問出來。
上官戰和玉碧落早就聽說慕容笑塵非常喜歡他們的女兒,但二人對慕容笑塵並沒有太多的瞭解,只知道他文韜武略是東楚朝堂上難得的青年才俊。
因爲之前藍翎並沒有把慕容笑塵的身份告訴自己的爹孃,再加上慕容笑塵特意避着二人,爲此到了此時上官戰和玉碧落並不知道慕容笑塵的真正身份。
見謝安出了院子,藍翎這纔看着自己的爹孃笑着道:“爹,娘,你們猜猜慕容笑塵是誰?”
一聽,上官戰和玉碧落對看了一眼,玉碧落隨即笑着問道:“他不就是東楚的左相嗎?怎麼?他還有什麼其他的身份?”
玉碧落這麼隨意的一問,頓時提醒了上官戰,上官戰趕忙道:“翎兒,慕容笑塵是不是你長公主姑姑之子?”
上官戰也曾聽自己的皇姐透露過一點口風,說他的那個外甥在東楚,而慕容笑塵也姓慕容,此時聽女兒這麼一問,上官戰頓時就猜到慕容笑塵可能就是他皇姐之子。
“還是爹爹聰明。”藍翎笑着讚賞了一句,“慕容笑塵就是長公主姑姑的兒子,也就是你們的外甥,我的表哥。”
一聽慕容笑塵是安平長公主之子,玉碧落的心中頓時一緊,她瞬間就想到了十七年前她和安平長公主的約定,又想到了雲一大師的那一卦,玉碧落隱在帷帽裡的眼睛輕輕閉了一下。
難道一切真的早已註定?難道她的翎兒註定逃脫不了錐心之痛?
玉碧落不願再想下去,也不敢再想下去。
上官戰很快就覺察到了愛妻的異樣,快速握上愛妻的右手,急切道:“落兒,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娘,我幫你把一下脈。”也覺察到自己孃親的異常,藍翎快速拉過孃親的左手,就要幫孃親把脈。
“我沒有哪裡不舒服,看你們一個個緊張的。”玉碧落快速隱起了心中的不安,笑着說了一句。
但藍翎還是不放心,伸手搭在了孃親的脈搏上,見自己孃親的脈象一切正常,這才放心了下來。
“娘,您剛剛怎麼了?是不是想到什麼?”藍翎覺得自己的孃親既然不是身體不舒服,那麼她剛剛的異樣就是她心中想到了什麼事情,緊接着又問了一句。
玉碧落頓時覺得有一個精明的女兒有時候也是一件麻煩的事情,就比如像此時,她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一個接一個的問題。
上官戰已經猜到了自己的愛妻在想什麼,輕輕捏了捏愛妻的手,看着藍翎笑着開口:“你娘在和我成婚之前就和你長公主姑姑是非常好的閨蜜,此時聽我們提起你長公主姑姑,你娘肯定是想她了,落兒,我說的對嗎?”上官戰說着已經看向了玉碧落。
玉碧落暗暗握緊了上官戰的手,點了點頭,“是啊,十六年沒見過她,也沒有聯絡過她,心中總覺得對不住她。”
此時藍翎並不瞭解自己的孃親和她長公主姑姑的約定,爲此她只在她孃親的話中聽出了表面的意思,但上官戰卻聽出了愛妻話語中更深層的意思。
“放心好了,皇姐一定能夠理解。”上官戰拍了拍愛妻的手,安撫了一句。
其實,安平能不能理解對玉碧落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翎兒的幸福,只要她的翎兒能一直幸福下去,她就是背信棄義又如何?
當然,此時的藍翎並不知道自己的孃親和爹爹心中所想。
這時,謝安領着慕容笑塵進了松竹院,星辰雙手捧着禮盒緊跟在後面。
慕容笑塵擡眼就看到坐在涼亭之中的那抹淺藍色的身影,幽深的黑眸中早已覆滿了柔情,頓時加快了腳步。
上官戰玉碧落藍翎自然看到了慕容笑塵,藍翎待慕容笑塵走近,從石凳上站了起來,笑着叫了聲,“表哥。”
慕容笑塵並不在意翎兒如何稱呼他,他只在意翎兒見到他開不開心,此時看着翎兒臉上的笑容,慕容笑塵心中已經盛滿了驚喜和雀躍!
“舅父,舅母!”慕容笑塵並沒有被歡喜衝昏了頭腦,輕喚了“翎兒”一聲後,快速給上官戰和玉碧落行了一禮,星辰隨即把手上的禮盒放到了上官戰和玉碧落面前的石桌上,行了一禮,退到了涼亭外面。
此時謝安還沒有離開,聽王妃和慕容笑塵口中的稱呼,頓時就知道了慕容笑塵的真正身份,自然也明白了自家王爺爲何能一再地容忍他沒有收拾他。
玉碧落輕輕點了點頭,上官戰則笑着開口:“笑塵,坐下來說話。”
“多謝舅父舅母。”慕容笑塵看了藍翎一眼在藍翎身旁的石凳上坐了下來。
“管家,你去讓人給表哥送一杯茶來。”藍翎看着謝安吩咐了一句,在原來的石凳上坐了下來。
“是!”謝安應了一聲,快步離去,但心中卻在想這慕容笑塵有着如此尊貴的身份,他肯定更不會輕易放手了,趕又趕不走,殺又殺不得,他還真是一個大麻煩。
“舅父舅母,我今日是給二位賠罪來了,這麼長時間一直避而不見,還望舅父舅母不要怪罪。”慕容笑塵說着把禮盒往上官戰和玉碧落的跟前推了推,又道:“我給舅父舅母準備了兩樣禮物,就不知道舅父舅母喜不喜歡。”
“笑塵,你能來看我們,我們已經很高興了,何必這麼見外?我和你舅母又不是外人。”上官戰笑着道,眸光把慕容笑塵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心中想着難怪他皇姐每次提到自己的兒子時,那種自豪感都不言語表,這慕容笑塵確實有着讓皇姐自豪的資本。
慕容笑塵笑了笑,但眼角的餘光卻不時地落在身旁的人兒身上,那種深深的愛戀讓玉碧落隔着白紗也能清楚地看得到。
玉碧落心中輕嘆了一聲,若不是翎兒愛上了燕驚寒,那麼她倒覺得翎兒嫁個慕容笑塵也是不錯的選擇,如此的話,也正好應了雲一大師後半段的卦象。
想到雲一大師的那一卦,玉碧落心中愈發地難安,隨即站了起來,對慕容笑塵道:“笑塵,我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了,你和你舅父翎兒慢慢聊。”
說完,玉碧落沒等慕容笑塵出聲,快速出了涼亭。
慕容笑塵一時怔在了那裡,他當然聽得出來他的這位舅母只是在找一個藉口離開,難道他說錯了什麼話?慕容笑塵細想了一下,好像他並沒有說什麼不妥的話呀。
上官戰自然看出了愛妻心中有事,緊跟着站了起來,對慕容笑塵道:“笑塵,我送你舅母回去,讓翎兒陪你說會話。”
“好,舅父舅母慢走。”此時,慕容笑塵終於反應過來了,快速站了起來,目送着上官戰和玉碧落離開。
藍翎也站了起來,看着自己爹孃快速消失在院門外的背影,藍翎秀眉蹙了一下,她若沒猜錯的話,她娘肯定又想到了雲一大師給她卜的那一卦,她在擔心她。
雲一大師是她和她孃的救命恩人,又是得道高僧,據說雲一大師的卦象從來沒有不靈驗的,爲此她娘自從知道了她這一輩子就認定燕驚寒了,就一直處在一個矛盾之中。
她娘覺得雲一大師的卦象不可能不靈驗,另一方面她娘又希望它不靈驗,她娘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提起那件事了,藍翎不知道她娘今日怎麼又突然想了起來。
“翎兒,舅母怎麼了?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麼話?”慕容笑塵轉頭看向藍翎問道。
“沒有,你想多了。”藍翎淡淡地笑了笑,她不會把雲一大師的那個卦象告訴慕容笑塵,免得又引起他的誤解。
“翎兒,你坐下來,我們說會話。”慕容笑塵沒再繼續糾結那個問題,說話的同時已經坐了下來。
藍翎抿了抿脣,她其實一點都不想單獨和慕容笑塵在一起說話,但她爹孃前腳剛走,她後腳就把慕容笑塵趕出府似乎不太好,隨即便依了慕容笑塵,但卻擡腳走了兩步,換了一個石凳坐了下來,跟慕容笑塵隔了兩個石凳。
看着藍翎的舉動,慕容笑塵頓時就覺得藍翎一定是故意做給燕驚寒的人看的,畢竟這是在燕驚寒的府裡,她跟他靠得太近會引起燕驚寒懷疑的。
這時,謝安親自端着一杯茶進了院子,擡眼就看到涼亭裡只剩下了慕容笑塵和自家王妃,心中頓時咯噔一聲,戰王爺和戰王妃怎麼離開了?這不正如了慕容笑塵的意了?
想到這,謝安加快了腳下的速度,只用了原先一半的時間就來到了涼亭裡,把茶放到了慕容笑塵的跟前,“左相大人,請用茶。”
“多謝。”
“左相大人客氣了。”謝安寒暄了一句,退出了涼亭,但他並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候在了涼亭的外面。
慕容笑塵雖然背對着謝安,但聽謝安的腳步聲,他就知道謝安沒有離開,他恐怕是不放心翎兒和他單獨在一起,想幫燕驚寒看着點。
慕容笑塵心中笑了笑,這院子裡隱在暗處有幾百雙眼睛在盯着他的一舉一動,還少了他一人嗎?真是多此一舉!
他當然很想把翎兒擁進懷裡,但他又不是傻子,在燕驚寒的府裡做出任何親密的舉動,不但給了燕驚寒名正言順收拾自己的理由,更是害了翎兒,爲此,他此刻能如此靜靜地看着她,他已經很滿足了。
慕容笑塵沒有出聲,靜靜地看着藍翎,幽深的黑眸中含滿了柔情,一切盡在不言中。
藍翎並沒有看慕容笑塵,而且低着頭看着手腕上的紫玉鐲,但她能清楚地感覺到慕容笑塵落在自己身上的眸光。
就這樣靜靜過了一炷香的時間,藍翎擡眼看向慕容笑塵,“表哥,你若沒什麼跟我說的,你就回去吧。”
雖然藍翎可以讓自己無視慕容笑塵的眸光,但一直被他這樣看着也不是辦法,還是把他趕回去好了。
不是沒有,而是此時此地不能說,慕容笑只在心中說了一句,他有千言萬語想對她說,奈何他並沒有找到訴說的機會。
“好,我回去了。”慕容笑塵站了起來,他知道燕驚寒一得到他來他府裡的消息肯定會很快趕回來,他雖然不懼怕他,但他不想翎兒爲難。
藍翎有些奇怪慕容笑塵何時這麼好說話了,但並沒有多想,便站了起來,對謝安道:“管家,你送表哥出府。”
“是!”謝安頓時鬆了一口氣,對慕容笑塵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左相大人請。”
“翎兒,我就不去跟舅父舅母告辭了,你幫我跟他們說一聲。”慕容笑塵看着藍翎不忘叮囑了一句。
“好。”
隨後,慕容笑塵沒再耽擱領着星辰跟着謝安快速出了松竹院。
……
上官戰知道自己的愛妻有心事,但並沒有追問,而是一路陪着愛妻回了海棠院。
進了房間,上官戰把玉碧落頭上的帷帽取了下來,放到一邊,再把愛妻擁進懷裡之後,這纔開口問道:“落兒,你有什麼心事,不能跟我說嗎?”
此時玉碧落臉上的傷痕正在慢慢地消失,但並沒有完全消失掉,還帶着一絲猙獰。
上官戰每看到一次,心中就會心疼一分,他猜想自己愛妻突然以不舒服爲由回來可能是她又想到了十六年前的事情。
玉碧落早已把十六年前中毒受傷之後遇到雲一大師,雲一大師如何救了她和翎兒的命都跟上官戰說了一遍,這其中當然也包括藍翎爲何會做了藍致紳和高氏的女兒。
十六年前,玉碧落爲了保住肚子裡的藍翎,和雲一大師一道來了靈雲山,在靈光寺裡遇見了懷了孩子來還願的高氏,高氏從雲一大師那裡得知她無依無靠又懷了孩子,便主動讓她住到自己名下的一所宅子裡,並派了兩個人伺候她。
後來,她順利地生下了藍翎,但高氏的孩子生下來就夭折了,再後來就是高氏來求她,說她以後再也不能生孩子了,爲了保住家中主母的位置,想收養藍翎來頂替她夭折的孩子。
鑑於高氏對她有恩,而且她帶着藍翎也不好四處給她尋找解九毒丹的方法,便同意了,從此,藍翎便成了藍相府的二小姐。
玉碧落把這些都告訴了上官戰,但云一大師給藍翎卜的那一卦,玉碧落並沒有說,爲此,此時上官戰並不知道。
“東風起,花飄零,人比黃花瘦;回故土,風雨歇,春花爛漫時。”
玉碧落輕輕說一句,說完便快速閉上了眼睛。
“落兒,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上官戰劍眉快速皺了起來,急忙問道。
玉碧落慢慢睜開了眼睛,輕嘆了一聲,“這是十六年前雲一大師給翎兒卜的卦象上的內容,算的是翎兒的姻緣。”
一聽,上官戰的劍眉更是皺深了一分,他當然聽得出這卦象上內容的意思,它的意思是說藍翎在東楚會情路坎坷,回了北寧纔會一帆風順?
若是參照此時的情形應對卦象上的意思的話,那麼就是說翎兒和燕驚寒的婚姻會遭遇變故,翎兒會受到傷害?
上官戰不願再想下去,他萬般不願看到他的翎兒受到一絲的傷害,他寧願相信雲一大師完全就是在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