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曹御領着手下狼狽逃竄,匆匆的跑回了縣衙,他害怕崔光正和段陽真的找上門來將他暴打一頓,緊緊關閉了大門躲了起來。
那邊趙家很快聽聞了曹御被人追打的事,知道曹御根本罩不住這事,趙牧再在縣衙恐有危險,趕緊召集了僕人打手奔至縣衙,將人給搶回了家中。
曹縣令兩頭得罪,兩頭不討好,好好的一個縣太爺被欺負的落水狗一樣,所以他一個人躲在屋子裡的時候做了決定,這麻煩事他不管了!就讓他們雙方自己去鬥吧,鬥個你死我活。
這邊崔光正追出門去跑了兩步就氣喘吁吁,扔了掃帚之後又罵了幾句纔不解恨的回到醫館,正趕上密室的房門打開,杜廣林的醫治已經結束了。
“怎麼樣?”幾人俱都關切的圍了過去,那大夫面色微微發白,額頭上都是薄汗,顯得甚是疲累。
“人是救回來了,不過,恐怕從此之後也只能臥病在牀了,哎……”大夫嘆了一聲。
幾秒之內,衆人都是安靜的呆立着,好像沒有聽懂大夫說話,心中一片悲涼。葉柔兒更是第一時間就紅了眼圈,眼淚刷的流了出去。
崔光正愣了片刻,神色有些恍惚,雙眼發紅卻是生生的止住了眼中的溼意,過了半天才狠狠道:“廣林兄,崔某誓要爲你報仇!”
他握着拳頭走進了密室之中,杜廣林躺在榻上昏迷不醒,頭上纏着厚厚的紗布,臉上因失血過多而顯得蒼白異常。崔光正在他牀前站定,看着摯友悽慘的模樣狠狠的握着拳頭,恨不得生生將鋼牙咬碎。
段陽拍了拍葉柔兒的肩膀,葉柔兒順勢將頭靠在他懷中,在他的黑衣上蹭去了眼中的淚水。段陽身形一滯,略帶僵硬的在她背上拍了拍,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安慰她。
“段大叔,你教我武藝好不好?”喬琰的雙目也是微微赤紅,少年憤怒的喘着粗氣,眼中滿是倔強與自責,“如果我會武功,今天就不會讓柔兒被欺負,杜公子也不用爲了我們被人毆打受傷。段大叔,我知道你有本事,你教我好不好?”
段陽把少年的頭也壓在自己的懷中,感覺他單薄的肩膀微微抽動,壓抑而委屈的哭了。
比起哥哥的隱忍,喬真的表現外放的很多,小丫頭這時才弄懂臥牀不起的意思,然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段陽懷中兩個本來就在強忍眼淚的小娃兒,被喬真這豪邁的哭聲引得越發悲憤起來,也都嗚咽着哭了起來。
過了好半天,喬琰纔算是整理好情緒,首先從段陽的庇佑下掙脫出來,替喬真擦了擦眼淚,低低的安慰了她兩句,小姑娘含着眼淚憋着嘴巴對哥哥點了點頭,挪到葉柔兒的身邊拉了拉她的手,“姐姐,不哭了,杜先生會好起來的!”
葉柔兒又過了兩秒才從段陽懷中擡起頭,一雙眼睛哭得紅腫,她蹲下來摸了摸喬真的頭,“真真好乖,杜先生一定會好起來的,我們小點聲,別吵他養病。”
喬真乖巧的點點頭,有些眼巴巴的看着屋子裡躺着的杜廣林,有心去裡面看看又不敢提出來。
又過了片刻崔光正就從裡面走了出來,他的眼圈也是紅紅的,朝着段陽拱了拱手道:“段先生,崔某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先生成全。崔某知道樞密處自有一套聯絡的方法,非常的快速,能否替崔某傳遞兩條消息出去?”
段陽也拱手,“崔先生請吩咐,段某莫敢不從。”
崔光正於是借了醫館的筆墨紙硯寫了兩封信,一封是給清河郡崔家的,一封則是送到京城給他的恩師的。
段陽拿到這兩封信用最快速的方式傳遞了出去,不出幾日兩邊應該就能收到信件,關於巒城這邊發生的一切,定要趙家血債血償。
與段陽接頭的人還告訴他另外一個消息,說剛看見趙家糾集了百十來號壯漢,各個手持刀槍棍棒,氣勢洶洶的似乎想要去圍攻醫館。
這趙家看來是要魚死網破了!
段陽怕趙家會去找玉容和小虎的麻煩,趕緊派人去張村保護她們,他自己則匆匆趕回了醫館,果然在街口就見了好幾個混子,想來是趙家派在這邊探風聲的。
他回到醫館說明情況,招呼大家趕快轉移,崔光正的怒火又沖天而起,憤然道:“難道他們還真敢殺上門來不成!”
段陽只是看着他沒有說話,面色凝重。
崔光正啪的一掌拍在桌上,怒道:“反了,這是要反了!”
段陽等他稍微平復了下情緒才問到:“崔公子此行來到巒城可有旁人知道?”
崔光正搖頭,這一路上他害怕麻煩,擔心驚動周圍的文人儒生上門來拜訪,是以輕車簡行一個僕人都沒帶,還是在半路上遇見了杜廣林,兩人才結伴同行。這樣一看,他的行蹤成迷,如果真在巒城這邊出點什麼事,怕是家中一時半會的也收不到消息。
想到這裡崔光正才略有些後怕起來,趙家如果真是魚死網破的拼殺過來,恐怕他真的有很大可能要喪命於此!日後縱然是被家中知道了又如何,趙家完全可以編造一個謊言逃避責任,就是不能逃避責任,他們也是掙得了片刻的喘息之機。就像他覺得打一個朝廷命官無所謂一樣,對方可能同樣也覺得滅掉一個弱質文人無所謂……
“這……他們難道真的敢?!”他這樣反問着,其實心中已經有些信了。
段陽點點頭,他在巒城時間不長,才半年多,可是也瞭解了此地官商勾結犯下的惡性。那趙家無法無天,後來淮安王府的大公子來到巒城小住,在此期間趙家表面上似乎微微有些收斂,但暗地裡仍然是欺男霸女的爲禍一方,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哪裡來的雄心豹子膽。
葉柔兒聽到此處忽然緊張的抓住了段陽的袖子,急急道:“段大叔,那我娘和小虎會不會有危險?”
段陽安撫的拍拍她,“方纔我已經讓人去接葉夫人和小虎過來了,今天晚上我們同在一處,不怕。”
葉柔兒這才放心的點頭。
“那依段先生的意思,哪裡纔是安全的?”崔光正皺眉問道。
“淮安王行館。崔公子與淮安王家應該有舊,今晚我們就去淮安王府借
住一晚如何?據段某所以,大公子與世子夫人不日就要抵達巒城,所以王府行館中此時家丁兵將甚多,應該安全。”
“好!那就去淮安王行館借住!”崔光正立刻做了決定,雖然杜廣林還沒有甦醒,但也必須要挪到行館中去暫避,還是將杜廣林放於平板之上擡上馬車,段陽駕上馬車帶衆人衝破了混混的封鎖,直奔淮安王府而去。
將那羣混子甩開很遠,段陽才讓車速慢了下來,此處已經遠離醫館所在街道,他們混入上元節遊玩的人羣之中,也就沒那麼容易被發現了。
馬車駛出去很遠,葉柔兒的腦中還在想段陽那句:大公子與世子夫人不日就要抵達巒城……不日就要抵達……不知道這個不日,到底是幾日呢?
她知道在這樣的時候,真的不應該思想那些兒女私情,可是當聽見慕容錦就要回來了的時候,她整顆心突然就跳躍了起來,咚咚咚的好像要從胸膛裡躍出來一般不受控制。
她偷眼去看了看身邊的人,崔光正和喬家兄妹都是一臉愁雲慘霧的凝視着昏迷中的杜廣林,沒有人注意到她此時的小小雀躍,這種對比,更讓她心裡自責不已。
——這種緊張的時刻你還有心思發春,葉柔兒你真是不可救藥了!她在心裡暗暗罵自己,狠狠的在她的大腿上掐了一下,疼痛使她暫時恢復了些理智,可是臉上那些微微有些上揚的線條卻是無論如何也抑制不住的。
也許,等慕容錦回到了巒城,他們就不用再擔心會被趙家和曹縣令報復了吧,她這樣想着,輕輕咬了下脣,訥訥的發起呆來。
天色已經接近傍晚,街道上關於上元節的慶祝已經慢慢的開始了,遠遠近近的店家,河道兩側,石橋之上都高高的掛起了燈籠。在城中最爲寬闊的水道之上,幾艘畫舫在其中緩緩划行,隱隱的能聽見絲竹之聲和女子們的嬌笑,那應該是文人雅士約了妓院中的花魁一同遊河賞燈。街上穿行往來的遊人三五成羣,或站在河畔遠眺,或站在酒樓門前呼朋喚友,遠近都是一片繁華安樂。白日那一場街頭毆鬥和下午在醫館門前縣令大人的狼狽逃竄都沒在百姓們的腦海中留下什麼印象,不過是這上元節上發生的兩樁有趣無趣的軼事,他日略添聊資罷了。
淮安王府行館,也就是葉柔兒非常熟悉的慕容行館,其實半年多以前這裡還是姓李,是李妱華的陪嫁園子,因爲慕容錦來這裡小住,才改了名稱。
園子裡的管事並不認識崔光正,但卻是個圓潤世故的明白人,所以當崔光正表明了身份之後,立刻將他們迎進了園中安頓下來。管事對於葉柔兒和喬家兄妹的身份雖然多有猜疑,但也謹慎的沒有多家注目,見一行人中還有傷者,立刻打發了下人去醫館請了大夫過來照看,又撥了幾個丫鬟小廝在他們住的小院伺候。
過了沒一會,玉容和小虎也被接了過來,同他們一起安置在一個小院中。
簡單的對玉容說了下白天發生的事,玉容嚇了一跳,摟着三個孩子上下的檢查了好一番,確定大家都只是受了一點皮外傷,這才放下心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