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爺暗叫了一聲不好,看來他還是回來的晚了啊!
方纔在酒席上,有個消息靈通的人扔出了令人震驚的消息——大內副總管陶得善,在回京的路上,自裁了。
衆人紛紛側目,好奇的追問起細節。
這時一位平日裡有點高傲的上峰姍姍來遲,拍着三老爺的肩膀,說出來的話令三老爺目瞪口呆。
——立信啊,真是恭喜啊!大家同僚一場,怎麼你家親侄兒尚了公主這樣的喜事,你卻沒有跟大家說呢?實在是太見外了啊!
立信是三老爺的字。
若在平時能得上峰如此親切的對待,三老爺一定會美出花來。可今天這種情況下,三老爺卻只是驚出一身冷汗。
草草的應付了衆人的恭維,顧不上上峰的挽留,三老爺匆匆的趕回了家中。
沒想到還是晚了啊。
三老爺仰天長嘆,這是天要亡他啊。好好的國公府四小姐怎麼會忽然失蹤?他老婆又怎麼會被公主傳喚?
這是實情敗露,公主發怒了!
他心底發涼,也不知道他那婆娘,和四小姐現在都被折磨成什麼樣了。三老爺不敢耽擱,也顧不上什麼文人的體面,拔腳就往外跑去找慕容錦了。
路上一邊跑一邊還在琢磨,既然那個村姑就是公主,那慕容錦本應該將之捧在手心裡珍而重之,怎麼敢將人給趕到了僻靜的觀荷園呢?他這侄子也太過大膽了,如此辱沒天家公主,那可是大不敬的死罪!
可是更驚奇的是,這位公主竟然還悄無聲息的忍下了,這到底是因爲真愛呢,還是在積蓄怒火,然後猛烈的爆發?
可無論是哪種,他那愚蠢的婆娘都是觸犯了公主的逆鱗,一定沒有什麼好下場。更甚者,還有可能導致他們這一房人都被牽連。
如今看來,不得不丟卒保車,壯士斷腕了啊……
三老爺心裡想着,來到了慕容錦的院子外。如同三夫人一樣,他也被擋在了外面。
“錦哥不在嗎?”三老爺問道。
守門的仍然是林漠,冷聲道:“三老爺請回吧,公子不見客。”
“我不是客!他連我也不肯見?你這蠢材,還不快去通傳!”三老爺惱怒道,但到底沒敢往裡硬闖。
門口的侍衛們威武的站着,誰也沒有動。
“你、你們!好好好,誰讓我有求於人呢,既然他不肯見我,那我也只能學市井狂徒,扯着嗓子喊了。你們都別攔着,誰也別攔着!”三老爺說着,作勢拉開了架勢。
侍衛們冷淡的瞥了他一眼,原本也沒想攔他。
三老爺騎虎難下,極其尷尬的動了動嘴脣,到底學不來粗聲大氣的撒潑,渾身僵硬的不知道要如何收場。
最終三老爺還是敗下陣來,耍潑的一撩袍子,一屁股坐在了院門口的臺階上,甕聲甕氣道:“他不見我,我就在這裡等!我不信他還能永遠不出門!”
慕容錦確實不可能永遠不出門。這一次他返回京都可不是光看熱鬧的,他有很多正事要做。
他醒來之後,幕僚們已經又仔細的爲他分析過朝中的形勢,也將他們之前所做的部署重新講給他聽了。
慕容錦雖然失去了一年的記憶,但他不是變傻了,
聰明才智仍在,很快便重新掌握了全部情況,決定要去走訪幾位大人。
他要出門,僕從們自然要提前去打點,發現三老爺在門口坐着,確實很礙事。
林漠與宋城兩人略一商量,有了一個辦法。
“你們要幹什麼!”三老爺驚恐的看着大踏步朝他撲過來的幾個侍衛,剛發出一聲怒斥,就被人給捂上了嘴。然後便覺得四腳離地,身體騰空,直接就被人給平舉了起來。
三老爺嚇得使勁掙扎。可他五體不勤,向來以文士自居,論力氣哪能比得上四個孔武有力的侍衛呢。
所以幾乎是毫無還手之力的,三老爺就被擡走了。
“三老爺不要害怕,咱們帶你去個好地方。”帶頭的宋城說到,話中帶着幾分揶揄之意。
三老爺聽了更加害怕,難道他們竟敢私下謀害他這個堂堂的三老爺不成?這可是王府啊。
幾個侍衛腳下健步如飛,很快便來到了王府角落一處偏僻的園子外面,正是葉柔兒如今居住的觀荷園。
叩了門,宋城與守門的侍衛耳語了兩句,一揮手將三老爺放了下來,被這邊的侍衛給帶進了院子裡。
“這是哪?”三老爺驚恐的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園子,他已經有好多年沒有踏足過這個地方了。
侍衛不說話,沉默的推着他往前走,來到了後院的柴房門口。
“三老爺請吧。”開了柴房的門,侍衛冷漠的說到,見三老爺躲閃着不肯往裡走,兇狠的上去推了他一把。
三老爺摔進門裡,又驚又怒的喊道:“你們竟敢如此對我!”
侍衛懶得理他,冷漠的轉過身去。
“嗚嗚……嗚嗚……”
三老爺的身後傳來女人的嗚咽聲,他回頭去看,這才發現昏暗的柴房裡還五花大綁的捆着兩個女人,正是三夫人和許四娘。
“夫人,你們怎麼也被關在這裡?”三老爺趕緊派去來去把二人嘴裡塞的布拿掉。
“老爺……”許氏受了驚嚇,看見三老爺放聲痛哭了起來。
哭了好一會才意識到,三老爺並不是老救她們的,也是被人給關進來的,不由得大驚失色。
“老爺,你怎麼也被關進來了?你見到了公主嗎?”
三老爺已經弄明白這裡就是觀荷園,哀嘆了一聲,“沒有。我聽說你被公主傳喚了,便知道事情不好。本想求慕容錦說個情,可哪成想他根本不肯見我,還將我給關到了這裡!看來這一次他是真的被惹怒,恐怕不會放過咱們的。”
許氏嗚嗚的哭,又泄憤似的踹了許四娘一腳,罵道:“都是這個賤人害的我!”
許四娘忿忿的瞪着許氏,對這個陰險勢力的姑母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那事已經做了?四丫頭,你是怎麼得罪了公主?”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三老爺可不想聽這兩個女人無聊的互相埋怨。
許四娘也哭了起來,她鉤引慕容錦被公主給抓了個現行,這樣的醜事她如何能當着三老爺的面說。
三夫人罵罵咧咧的將事情經過講了一遍,反正結論就是許四娘不會辦事,連累了他們。
三老爺哀嘆一聲,比起三夫人,他還算是心存良善,“你不要再說
了,這事也怪不得四丫頭。若不是你的攛掇,她怎麼會起了不該起的心思。事已至此,誰也脫不開干係。”
“那怎麼辦啊,老爺,你快想想辦法啊!”許氏抓着三老爺的胳膊六神無主的哭着。
藉着昏暗的光線,三老爺看着頭髮凌亂滿臉淚痕的三夫人,不由得有些心虛。
丟卒保車,他也是無奈之下才只能作此打算。
“我試着去求求公主殿下,你們在這裡老實的等着,再不可鬧事。”三老爺囑咐道,起身拍了拍柴房的門。
這一次他無比客氣的跟外面的侍衛打着商量:“兩位辛苦了,你們看方不方便替我向公主殿下通傳一聲,請殿下撥冗一見?到底是一家人,這其中也許有什麼誤會,不妨讓我到殿下面前說說清楚纔好。二位,還請幫幫忙……”
三老爺從懷中拿出兩張銀票,從門縫裡塞了出去。
“等着,好好想想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侍衛拿了銀票,派了一人去前面通傳了。
其實公主也沒說不見三老爺。讓他先來柴房見這兩個女人,也算有原因的。省的三老爺一時弄不明白情況,又到公主面前去胡言亂語,反而惹公主生氣。
三老爺很快便被帶到了葉柔兒的面前。
隔着紗簾,葉柔兒正襟端坐,等三老爺按君臣之禮拜過了,才冷冷道:“三老爺,君臣之禮不可不守,你莫要覺得委屈。”
三老爺趕緊道:“不委屈,不委屈,殿下威儀,臣心悅誠服。”
葉柔兒又道:“不請自來,你有什麼事。”
“殿下,臣是爲內子來告罪的。內子不懂事,衝撞了公主殿下,還請殿下責罰。”
葉柔兒冷笑,喝道:“衝撞?你說的到輕巧。你倒是說說,她是如何衝撞我的?”
三老爺避重就輕的賠罪道:“都是臣治內不嚴,內子不懂規矩,她並不知道殿下……就是殿下,故而犯下大錯,實在不值得饒恕。殿下,臣知罪了。”
“既然不值得饒恕,那就不要饒恕了。三老爺,你在刑部當差,想必這慶國律例早已爛熟於心。我來問你,你覺得論例,你的夫人許氏,該當何罪啊?而你治內不嚴,又該當何罪啊?國公府教女無方,又是何罪?”
一瞬間三老爺冷汗涔涔,之前心裡還抱着一絲僥倖,以爲這位公主出身市井,必然不太懂規矩,或許可以騙得過這次。可此時聽了葉柔兒的三句問話,他心裡那點僥倖蕩然無存。
糊弄不過去啊!罷了。
三老爺噗通跪倒,誠惶誠恐道:“臣有罪,自請免職。國公府教女不嚴,按律……削爵一等!臣婦無德,臣,要休妻。”
頃刻間,丟官的丟官,削爵的削爵,這懲罰不可謂不狠。
但葉柔兒仍然不解氣。他們這些人的官位本來就得之容易,又什麼可惜!而許氏那毒婦,心狠手辣,奸佞陰險,只落得個被休的懲罰,實在是太便宜她了!
“休妻?三老爺對夫人還真是情深意重!可你對慕容錦爲何就一點善心也沒有!”
平生第一次,葉柔兒動了殺心。
她有殺人之權,有殺人之刀,更有殺人之由。三夫人許氏下毒殺人,論罪當誅,她不用爲此而感到有心理負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