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是那麼的堅定,不允許她拒絕。
坐在椅上休息半晌後,感覺好一點的程翩兒緩緩地抬起頭來,看向那個走至台中央的男子。
樂聲還未起,人還沒有動,但他高大修長的身軀,美若仙人的臉龐已經擄獲了台下眾人的目光。
接著,與方才她跳「胡旋舞」時的輕快樂聲不一樣,輕柔繾綣的樂聲徐徐地響起。
台中的梁紅袖輕輕地一拋袖,一下腰,身子柔軟得不可思議,而後一抬腿,一扭腰,柔媚卻不冶艷的舞姿教人無法挪開目光,包括了程翩兒。
毋須看到最後,程翩兒便清楚了解到,即使她的腳沒有受傷,即使她能完美地跳出「胡旋舞」,她也無法勝過他。
梁紅袖跳得比她好。
他一直而來,只是忍讓著她而已。
她不是天下第一的舞娘,梁紅袖才是天下第一的舞者。
真正的他,是她根本就無法與之相比,更無法與他相提並論,程翩兒如是想著。
輕軟的長袖在眼前拋送而過,他高大卻柔軟的身軀舞過,全都牢牢地擄住她的目光,教她的一雙眼挪不開地看著他,彷佛她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人,她只能看著他一人而已。
絲竹樂緩緩地停止了,梁紅袖的舞似乎很快便跳完了,又或許是她看得意猶未盡,所以才覺得這舞太短了。
她有片刻想要開口請梁紅袖再舞一曲,她深信,台下的人也跟她一樣,想很再看一遍如此精湛卓越的舞藝。
可她的腦袋越來越昏沉,越來越空白;而眼前的景物,卻越來越模糊,直至,再也看不到,一片的黑暗。
梁紅袖方回眸,卻看到程翩兒如同一只被折了翅的蝶兒般,從椅上跌到台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台下的人也啞然了,無法置信自己雙眼所看到的。
梁紅袖臉色一白,忙不迭的沖向程翩兒,急忙地抱起了她,口中大吼︰「喚大夫來!」而後抱著程翩兒,奔向她的西築小樓。
◎◎◎
他的腳步不敢停下,心跳如擂鼓。
平日只消數步便可以去到的西築小樓,路程不知怎地突地漫長起來,教他不禁再加快腳上的速度,卻又怕太過顛簸會教她感到不適,梁紅袖滿額的汗水,以最不會教她感到顛簸的步伐繼續往前走。
好不容易回到西築小樓,回到程翩兒的閨房,將她放到床上,他小心翼翼地褪下她腳上的鞋襪,當既紅又腫的足踝映入眼簾,他的心禁不住地一陣揪痛。
「頂著這樣的傷,你還是這麼地倔,硬撐著自己跳完,難道勝出這場比試,對你而言,真的如此地重要嗎?」
拿過布帕,拭去她額間淌出的汗珠,那汗濕了的鬢發,在在地說明她吃了多大的苦,忍了多大的痛。
「而我,明知道你受傷了,卻不出手阻止你,我真該死……」苦澀地低喃,他有多恨不得能代替她承受這樣的痛與苦,然而,他卻只能待在這里看著,無能為力。
「紅袖。」
背後的一聲輕喚,教梁紅袖回頭,只見夏祈兒以及秋棠,領著一名老者走了進來。
他認得,這名老者便是宮里頭的張御醫。
「梁大人,別來無恙?」張御醫呵呵輕笑,跟著久未見面的同僚打著招呼。
「久違了,張御醫。」先是頷首示禮,但最終還是敵不過擔心以及焦急,梁紅袖退開身,讓張御醫看看程翩兒的傷勢。
「張御醫,請您先過來看看翩兒的傷勢。」
張御醫走至床邊,仔細地先替程翩兒檢查傷勢,好半晌後,他輕嘆口氣。
「翩兒花魁的傷,不輕哪!」
聞言,梁紅袖急問︰「有傷到骨頭嗎?能痊愈嗎?」
看了眼毛毛躁躁的梁紅袖,張御醫不記得自己曾經見過他這一面,記憶中的梁紅袖是斯文的,是耐心十足的,似乎不曾如此焦急過。
「張御醫!」久久得不到張御醫的響應,梁紅袖按捺不住心焦,催促地再喚一聲。
張御醫看了他一眼,看得出點端倪來了。
「梁大人莫急,翩兒花魁的腳傷雖然不輕,但幸好沒有傷到骨頭,只要好生休養一段時間,便能痊愈,不會影響日後翩兒花魁的舞蹈。」
听到張御醫這番話,梁紅袖等人松了口氣。
「我這先給翩兒花魁施幾針,讓她的血絡運行得好一點,能幫助她早日消腫退瘀。」從懷中抽出針包,張御醫利落地在幾個穴位上施針,一會後便收起,重新放回懷里。
「請派遣一人隨我回藥庫取點消腫退瘀的膏藥,不時為翩兒花魁推拿,她的傷勢會好轉得更快。」
「秋棠,你隨張御醫去吧。」夏祈兒馬上吩咐。
「是的。張御醫,這邊請。」秋棠也不敢怠慢,連忙跟著張御醫到藥庫取藥,能夠快點回來給自家的小姐上藥。
「紅袖,別自責。」待秋棠與張御醫離開後,夏祈兒輕聲對一臉自責的梁紅袖道。
「如果不是我……」
「不,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任何人的錯,這是翩兒自己選擇的路,就該由她自己負責。」
「但如果不是我提出這個該死的比試……」
「不,紅袖,即使沒有這個比試,翩兒總有一天也會招來這樣的禍,你提出的比試,只是一個契機而已。何況,現在你要做的不是自責,而是該好好想想,你能有什麼方法,可以讓翩兒喜歡上你,懂嗎?」夏祈兒的嗓音不重,但卻有著一份莫名的說服力,教梁紅袖無從反駁。
然而,他又怎麼可能輕易地原諒自己?從他臉上的為難看來,要他不自責是不可能的事。
夏祈兒無聲地輕嘆,試著解開他的心結,「紅袖,若你還是覺得是你的錯,你就努力讓翩兒喜歡上你,屆時你就加倍地疼愛她、寵她來彌補她,別再固執了,就听我這一句。」
夏祈兒就像是天生有一種能力,能教任何人都對她言听計從。
梁紅袖被說服了!
癌首,伸掌撩過那綹覆在程翩兒額上的發絲,他立定主意,要教她歡喜……不,要程翩兒愛上他!
第4章(1)
腳踝傳來一陣的疼痛,教程翩兒從黑甜的夢中清醒過來。
她倒抽口氣,試著縮回腳,不料一股拉力扯住了她的腳,教她無法得償所願地將腳收回來。
有點驚、有點慌地以手肘支撐起上半身,她的眼還沒有看到是什麼東西捉住了她的腳,熟悉的嗓音先傳入她耳中。
「別動。」梁紅袖一掌握住她受傷的腳,另一只手將指上的膏藥勻稱地涂在她的腫脹處,帶來另一陣劇痛。
「住……住手!」她痛得雙目含淚,另一只沒受傷的小腳忍不住地往他肩膀踩去,要他停下這折磨人的行徑。
「梁紅袖,你給我……啊……」
梁紅袖對她的謾罵尖叫,甚至她的踩踏無動于衷似的,自顧自地繼續推拿的動作,直到膏藥被完全地吸收,他才停下手。
一感覺到他停下手了,程翩兒連忙收回小腳,生怕他會再來一遍,含淚的水眸惡狠狠地瞪著他,氣他對受傷的自己不但不施以援手,甚至還雪上加霜,教她痛徹心扉。
梁紅袖取餅布巾拭了下手,而後,坐在她的床尾看著她,「這膏藥,有助消腫退淤,能夠讓你的腳早點痊愈。」他淡淡地解釋膏藥的好處。
靜了下,程翩兒也感覺腳果上的疼痛漸漸減緩,沒有初受傷時的劇烈痛楚,而且還有著一股的清涼感緩緩滲出。
「你怎麼會在這?」突地想到,本應待在自己身邊的秋棠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卻是梁紅袖,這個狀況教程翩兒困惑極了。
「我在替你推拿。」他拿起裝著上好膏藥的小盒子,將其擺在她放滿了女兒家飾物的梳妝櫃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