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翠蓮大方的回道:“我也快了,倒時候大家有什麼困難也可以來找我幫忙。”
衆人連連客氣都說:“不用不用,你來了要是有什麼不習慣的,儘管跟我們說。”
四叔楊昌盛是老村長也是楊莊留在這頭的族長,平時頗有威嚴。現在上頭來了一個外人,要搞什麼經濟與他而言那就相當於自己家來了一個侵略者。打着好聽的幌子這是要摻和他們老楊家的家事,肯定是不安好心的。
他見衆人對這對城裡空降而來的夫妻聽後好感,心裡頭不痛快。便站出來再一次攆人,這一次大傢伙沒在多耽擱說說笑笑的走了。
楊昌盛轉過身來笑眯眯的說了兩句話,揹着手也慢悠悠的走了。
諾大的村委會大院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張翠蓮想起顧致城屋裡頭還有不少生活用品還沒有。便以買東西的名義,拖着顧致城去逛了逛整個楊莊。
楊莊是典型的東北式農村,家家戶戶都是大窗戶大院子。很多人家都是前後各有一個院子,住在村邊上的人家院子更大。張翠蓮估算着,後院一畝地前院半畝地都是用來種菜的。
三月初這裡的溫度還很低,張翠蓮裹了裹身上的大衣靠着顧致城慢慢的走在雪地上。
楊莊有幾家小賣店,但天色已晚基本上都關了門。二人也不着急慢慢的走在漆黑的夜裡,聽着顧致城慢慢的說着這幾天的所見所聞。
“那邊是小市場,白天人也挺多的。賣肉賣魚的,挨着客車站。本地人把這邊劃分了幾個地方。”顧致城伸出手藉着家家戶戶微弱的燈光,劃出大概的方向。
“這個菜市場的地方,人們通常叫街(gai)裡。”(注:此處讀音爲東北話gai,上gai即爲上街的意思。
“這個省道下邊挨着水這一大片叫做西下坎。那邊有個郵局,所以那邊統稱叫做郵局。最後面有一個造紙廠。。。”顧致城沒說完,張翠蓮就接口道:“所以叫造紙廠?”
顧致城點了點頭,回身指着來前的路:“咱們那片就叫村委會,再往南走就是中學了。過了中學就不是楊莊鎮,實際上是下邊的村了。”
張翠蓮想到剛纔說的造紙廠,心裡想着這個鎮還挺大的。剛想問造紙廠的事情,就聽顧致城嘆氣:“先前這也不是沒有過什麼開發,那造紙廠就是招商引資整來的。這邊地多,很多地方慌着沒人種。造紙廠那邊看着挺大實際上啊挨着水,夏天漲起來就澇了。種啥都不中用,就給了造紙廠。可是沒兩年因爲銷路不行黃了,那塊地是村委會的產業。賣也賣不出去,擱着還佔地方。”
“那這邊的人家都靠什麼爲生?”張翠蓮來之前找過了一些資料,這邊的魚挺出名的,水稻產量也不錯。
“種地的人家基本上就是苞米跟黃豆,不然種啥都白扯。”顧致城發現越瞭解楊莊,心裡頭有些擔憂。不知道這工作應該怎麼開展,從哪裡下手的好。
張翠蓮拍拍他的肩膀,安撫道:“不着急,慢慢來,你這纔開始呢。”說着二人看見了一家小賣店亮着燈,夫妻二人走了進去。
藉着燈光顧致城伸出手看了一下時間,七點半了這裡居然還開着。剛剛兩口子一路走來,只有兩家飯店還開着業那也是因爲裡面有一桌客人沒走。不知道這個小賣店是個什麼情況。
正想着那頭張翠蓮已經跟老闆娘聊起了家常,女人之間說話總是那麼容易。顧致城抿着嘴搖搖頭,忽然心中萌生了一個想法。
“哎呦,顧書記來了好幾天了還有東西沒置辦齊?早跟我說啊,我給顧書記送過去。”女人笑呵呵的拿着東西,回身喊了一聲:“媽,顧書記兩口子來咱家了。”
張翠蓮剛想阻止不讓老人家出來,就見一個一米五左右身材有些微胖的老人走了出來。身後跟着一個披着中山裝的大爺,大爺似乎身體不太好一直都在喘。
二位老人見到顧致城兩口子特別高興,搬來了凳子放在小爐子旁邊。那位大娘還抓了一大把瓜子遞給張翠蓮,大爺甚至點了煙遞給顧致城。
“不用不用,我不抽菸。”顧致城將煙推了回去,大爺以爲顧致城客氣或者是嫌棄煙不好。連忙招呼老闆娘換一盒煙,張翠蓮連忙阻止老闆娘對着大爺解釋道:“大爺,你別外道。我們家老顧啊不抽菸不喝酒也不會打麻將。”
大爺一愣,隨後一臉驚喜的笑道:“咋還不會抽菸喝酒呢?哪有幹部不會這個的?”
大娘怕顧致城不高興,連忙推了一下大爺。張翠蓮拉着大娘笑道:“我家老顧在給部隊裡當了十幾年的兵,不讓喝酒也不可能打麻將的。抽菸啊也是極少人才抽,他天生啊就不會。”
衆人這纔信,大娘上下打量顧致城一臉的滿意:“這個好,那煙啊酒啊有啥好的。不沾最好,沒有用!”
顧致城呵呵一笑,環視了一圈好奇地問道:“我們倆一路溜達過來,看別人家都關門了。你們家咋還開着呢?”
張翠蓮也好奇:“咋不見你們家大哥呢?沒在家麼?”
這一句話將衆人都問的沉默了,老太太開始抹眼淚老闆娘在一旁勸:“媽,你這是幹啥啊。這不是顧書記來家裡瞭解情況了麼,別哭了。”
說着說着她自己也情不自禁掉下了眼淚,顧致城兩口子互看一眼知道肯定這裡頭有故事。
老闆娘名叫楊大花70年生,與張翠蓮一樣虛歲二十七了。不同的是康康年紀小今年才四歲多,而她的大女兒已經八週歲了小兒子已經五歲了。
“啊?那你十八就生了孩子了。沒到歲數啊!”張翠蓮脫口問道,楊大花不以爲意:“這有啥的,現在農村都這樣。辦了婚禮就是結婚了,等到到歲數了再領證把孩子戶口一起辦了。”
顧致城皺着眉:“可是你們家爲什麼是兩個孩子呢?”
楊家人一愣都有些害怕起來,張翠蓮解釋道:“我們不是想要罰你們,就是想要問一問。”
楊大爺開口道:“我有三個兒子,我們家老大媳婦腹膜炎生不了,我們家老二呢又是小兒麻痹沒個孩子。這是我三兒子家,實在是沒辦法了說再生一個吧。村長啥的也挺幫忙的,就這麼的生了一個。”
楊大媽忍不住說道:“村裡一家兩個很正常,交點罰款也行。總不能跟城裡似的,可丁可卯的生孩子吧。”
顧致城問起了楊家的情況,這才知道原來他們家過得還不錯。楊家老大是個正經農業社出身的農民,包了地一年到頭生活還不錯。楊家老二身有殘疾但有手藝,掌鞋日子過得也不賴。老三生活條件好一些,他承包了一片魚塘。只可惜冬天的時候掉進了冰窟窿裡,等到大傢伙救出來的時候已經不行了。
楊大爺有東北老人常有的老病哮喘,這個病換了個暖和的地方自然而然就減輕了。不過現在這個年代,可不是十幾年之後東北人都去三亞買房子當候鳥的好時候。像是楊大爺這樣的,一到冬天就上不來氣的人也只是吃點藥維持着。
王大花自己也有點地,但是已經將地轉包給了大伯子。在這邊三五畝地那不叫地,基本上就是自給自足而已。
從王大花的嘴裡,顧致城基本上了解了楊莊的情況。這個地方有工作的人家就沒有地,比如政府裡上班的人比如包魚塘的人。這邊地廣人稀平均每戶人家能有一晌地也就是十到十五畝,但因爲季節性原因一年的產量也不高。
每年四月中旬解凍開始種地,十月份才能秋收。一年一熟去掉農藥化肥種子錢,再去掉一家子吃喝基本上所剩無幾。
“我孃家本來不在本地住,老家那邊的地包了出去。總共才四口人才六畝地,種了不合算,還不如賣豆腐呢。”王大花的孃家在本地上賣豆腐,在村裡也算是中上等的人家。
按照王大花的說法,楊莊的百姓們收入來源跟他們居住的地方有很大的關係。街(gai)裡周邊的人家都是以做買賣爲生,有理髮的有開飯店的有在市場賣菜的有賣魚的修表的擺小攤的賣小吃的賣衣服的。
西下坎挨着水,村裡打漁爲生的人都在那邊住。學校附近都是以種地爲生的,還有打零工的也不少。剩下的都是有工作的,比如糧庫的、合作社賣貨的、農副產品收購站的。小小的冰棍廠還有二十多個人在上班呢。
楊莊算起來是一個很有錢的村子了,顧致城接手這個村子不得不說靳文確實給了他開綠燈。
張翠蓮也不放過這次機會,趁機跟楊家人閒聊打聽了不少的事情。
二人這才知道,村裡看着富裕實際上過得並不怎麼樣。貧富差距兩極化,做生意的比種地的強多了。現在村裡地少的人家乾脆將地包了出去,好賴不管收成什麼樣錢是照樣拿的。
比如村裡第一富戶,村長四叔楊昌盛的大兒子。楊耀祖今年就包了二十垧地,基本上把學校那片的人家的地都包了。
顧致城驚呆了,話都說不清楚:“二十垧地?種的過來麼?”
張翠蓮掰着手指頭算:“一垧就是15畝地,十垧就是150畝。二十垧地就是300畝地,這是包了將近30家的地。他怎麼有那麼多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