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媽,我是她親嫂子。她一個人嫁到這麼遠的地方,有什麼事兒一時半會的趕不來真是急死人了。她不願意說,您老跟我說說。你就說你看見的,我這心裡頭啊憋着火呢!”前世自己也是坐過月子的人,病房裡誰家對媳婦兒什麼樣大家都能看得見。
果不其然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起來,主要發言人還是對面的大嬸。老太太拍着胸脯道:“我們這也是兒媳婦啊,別的我不敢說盡心盡力我肯定能做到。別人家的閨女養了二十來年,一粒大米都沒吃你家的就給你了,你還想咋地?再說這都是過來人,這小月可小可大,你不得養好身體麼?”
說了半天都是在表白自己,大嬸兒的兒媳婦忍不住打岔道:“媽,你給她家人學一學。”
大嬸氣鼓鼓的說道:“哼,昨天是做了一堆的吃的。老母雞湯啥的,還整點小米粥煮了幾個雞蛋。那你說哪個女人攤上這事兒能吃下去飯啊?再說她身體也不舒服,也不樂意吃飯啊。結果你說這可好,人家一看她不吃。這傢伙三口人啼哩吐嚕的把飯全造了,吃的溜乾淨。我就不明白,你說這是誰坐月子呢!”
張翠蓮聞言臉都黑了,她也不是沒接觸過李明宇。他的性格張翠蓮多少了解一些,是一個極其節省的有些小氣的男人。從顧致秋那裡也瞭解了一些他們平時的生活習慣,很多地方都很樸實直白不會多想。
當時的情景應該就是,把飯菜做好了端給顧致秋吃。顧致秋沒有胃口,這一家三口正好也沒吃飯。那就把飯菜都吃光了,並沒有去多思索這件事兒做的是不是不太合適。
你要說不對勁吧,你們可以在家裡吃完了再來,也可以等到顧致秋吃兩口甚至等到晚上回家了再去吃也行。怎麼心就那麼大,人家說沒胃口你們就都吃了。哦,可下這個丫頭沒了趕緊慶祝一下?難道他們就一點都不心疼不覺得可惜,只有顧致秋一個人在爲了那個無緣的女兒默默悲傷?
“大娘,後來呢?”張翠蓮撇了一眼顧致秋,發現她似乎已經麻木了一樣。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什麼,整個人散發出濃濃的哀氣。
“昨天上午手術的,中午就沒吃飯。老婆婆燉了雞湯啥的沒吃,晚上又給送來了小米粥還有雞蛋。你這小姑子就吃了半個雞蛋喝了兩口粥,這一天連口水都沒喝。她男的呆了一天,晚上說要陪一宿。你婆婆說沒啥事兒,晚上也不點滴了。她一天沒咋吃東西,肯定不能上廁所。再說在醫院花了這麼多錢,這不有護士看着呢麼。明天她兒子還得上班,早上她過來送飯看一看就行了。”
旁邊的人忍不住開口幫腔,也是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的人。她看了一眼身邊的年輕女人,氣鼓鼓的問道:“孩子,我問你,你婆婆還在世不?你們婆家人知不知道這家人啥樣?這麼好的一個姑娘,我聽說還是個大學生還在海關上班咧?這麼厲害,爲啥不找一個好人家?”
張翠蓮見顧致秋有些動容,似乎將這個問題聽進去了。她決定給顧致秋打一劑強心針:“我們家已經知道了,這不我丈夫讓我先來看着我小姑。先把她的身體養好,其他的以後再說。”
說完她轉身看着顧致秋,眼神堅定道:“剛纔下樓,我找到了一個電話亭。給你哥打了個電話,保平安。你哥說昨天送我上車之後,他去找咱爸了。”
聽見張翠蓮的話,顧致秋有些意外不可置信的問道:“找,找我爸了?”
張翠蓮點點頭:“咱爸說。。。。”她壓低嗓音,對顧致秋道:“老子還活着,輪不到他們對我閨女指手畫腳。你願意搭理他們就過,什麼時候不樂意過了就回家。他再給你找一個~”
顧致秋微微一愣,不太確定這話是她爸說的。可又覺得情理之中,本來她爸就挺慣着她的。從前父母沒離婚的時候,她一直都享受在父母的寵愛之中。只不過那件事發生之後,她與父親離得越來越遠。
“那,我哥呢?”顧致秋半張臉藏在被子裡,咬着脣等了半天才問道。
張翠蓮挺了挺腰板,冷笑一聲:“你哥讓我替他先給李明宇一個嘴巴,問他知不知道責任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問他什麼叫做信譽,問他什麼叫做承諾。連自己的妻子孩子都保護不了,還算什麼男人?當初信誓旦旦的說能夠給你幸福,現在這算是什麼?怎麼女兒就不是人了,難道他不是女人生的嗎?還有讓我問問他,既然做不到爲什麼還要允諾?恬不知恥的拿了我們家那麼多好處,日子過得比上門女婿都滋潤。白眼狼也沒有這樣乾的,問他是不是不想活了。”
不知道爲什麼顧致秋聽見張翠蓮這話,心裡忽然就鬆了下來。這話倒是像他大哥說的,完全對了他的脾氣。
她好奇的問道:“那,我哥會來麼?會來揍他一頓麼?”
張翠蓮想了想認真道:“得看看明天我見到他們家的人怎麼說。不過看樣子,現狀比我們預料的還差。小秋,對不起,我們倆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顧致秋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是咱媽覺得我不懂事兒太任性了吧。”
張翠蓮不好說婆婆的不是,畢竟這是她們母女二人之間的問題。她回身掖了掖張翠蓮的被角:“你先休息,不然大家都跟着睡不好覺。明天,凡事有我,你別怕。”
你別怕,顧致秋聽見這三個字心裡面暖暖的。自從認識張翠蓮開始,很多事情都是她教會的。女孩子有一個好的出身是一個加分項,在未來要比更多的女孩子多了一個出路。也是她教會自己,女人獨立是一件多麼重要的事情。
以前她以爲女人獨立就是經濟上的獨立,好比張翠蓮她經濟獨立就會得到更多的尊重。不管她的過去有多不順她的家庭讓她多麼不堪,可她未來的路依然是光明的。
而她還單純的以爲,正因爲張翠蓮經濟獨立有很多的錢。在跟大哥的婚姻裡,她纔是那個佔了上風的人。就算大哥是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也要看在她賺錢更多的份上對她禮讓三分。
自己這麼想,媽媽也是這麼說的。所以當初決定跟李明宇結婚,她堅持認爲自己的條件優越於李明宇太多。那麼在婚姻裡面,自己自然而然是絕對的領導者。
可路走到現在,自己從未掌控其中。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牽制,不管是工作還是婚姻甚至這個城市的環境氣候都讓她非常的不適應。
到底她跟大嫂差在哪裡呢?
有老人在的地方一定會起的非常早,六點鐘張翠蓮就聽見了旁邊有人走動的聲音。她從地上坐起來,看見對面的老太太不好意思的衝着她點了點頭。壓低嗓子低聲道:“起來啦?睡沒睡好呀?”
張翠蓮躺在地上睡了一夜,鋪的還是對面大媽借給她的一張牀單。枕頭也是隔壁牀患者老公的,這一宿她們姑嫂二人受到了周圍很多人的幫助。
這不看見張翠蓮起來了,靠門角的照顧兒媳婦的老太太輕聲道:“水房裡熱水還挺多的,我這打了兩個暖瓶。你們倆要喝熱水就跟我說。。。”說完又覺得不妥,乾脆拎着一個暖瓶走過來道:“借給你們一個,我們娘倆用一個就行了。”
一早上的功夫而已,病房裡的人們已經知道了來龍去脈。有些人感慨道:“哎,男的女的都一樣。不過你們也得體恤體恤人家老人,不是說單傳麼。”
旁邊有人卻不能理解:“話是那麼說,可這次不是意外小產麼。就算是沒了個閨女,那大人就不用管了麼?你看看咱們都吃完了,人家大姑姐都把飯買回來了。這一家子還沒來送飯呢!”
話音剛落就見有人推門而入,走進來一個小個子乾瘦的老太太。拎着一個灰色的三角兜,端着一個四方的鋁飯盒。
正是顧致秋的婆婆,李家老太太。她弓着腰墊着腳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走到顧致秋的牀邊,看見她已經醒了並且還坐在牀上翻着一本故事會。
眼睛一瞪聲音有些尖銳道:“你咋坐起來了呢?還看書,把眼睛看壞了咋整?以後生孩子別再生出來個睜眼瞎,快點躺下。嘿,頭巾呢?你咋不把腦袋圍上?”
她動作麻利的將東西放在牀頭桌上,然後去關窗戶一邊關一邊抱怨周圍的病人家屬:“這些人也真是的,坐月子還能通風?小的不知道老的不知道麼?”
這是大夏天正三伏,開着窗戶身上都汗涔涔的還能關上窗?要是不通風,人的身上還不長了熱痱子?
有人看不過去,上前一把握住她關窗戶的手。怒斥道:“你這個老太太講不講理?這麼熱的天,不開窗戶不熱死人啦?”
顧致秋對牀的老太太也道:“你要是真心疼你兒媳婦,爲啥不來陪牀照顧她?她一個小月的女人,上個廁所喝口水都沒有人管。你在這瞎咋呼,還不如干點正經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