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廚鮮妻(上) 第11頁

「你們繼續啊,我沒事,真沒事。」杜嘉薇呵呵一笑,邊搖手邊轉身走人。

範紹安臉色一沉,她這是什麼態度,她忘了她是他的妻子嗎?

他莫名感到一股怒火,跟鄧妹新點了一下頭,快步追上去。

鄧妹新眼眶一紅,一顆心像被人用手狠狠揪捧著,喉間還有著無法形容的苦澀,她看出來了,他是真的在乎杜嘉薇。

杜嘉薇快走一會兒才緩下腳步,來到一拱門處,眼前突地一黑,她抬起頭,不禁一愣,竟是範紹安攔到自己跟前。

「夫君怎麼追上來了?我真沒什麼事,只是好奇想看看夫君的辦公——呃,就是你休憩的地方。」

「我帶你去。」他想也沒想就拉著她的手往澤蘭樓走。

低頭看著兩人交握的手,杜嘉薇總覺得瞥扭,試著要抽出手,卻發現他抓得很緊,不由得抬頭看他,「鄧先生呢?你們說完話了?她似乎對你很傾心。」

他腳步頓止,想到剛剛鄧妹新對自己的告白,直言願意等他和離,再與他攜手一生——

「我並無休妻再娶的心思,鄧先生錯付的感情,範某只能辜負。」

「可是你們自始至終都不是真夫妻,難道就要這麼拖著彼此過一輩子?你不在乎,但她呢?我听說她連伺候你都不肯,還處處嫌棄你,你可知我听聞此事有多心痛嗎?」鄧妹新說到眼眶都紅了。

範紹安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不過他也知道鄧妹新是真心實意為他著想,一時也不好繃著一張臉,鄧妹新見他表情緩和,以為他把自己的話听進去,羞澀的笑了,這一幕正巧被走過來的杜嘉薇看到。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他和杜嘉薇的確是有名無實的夫妻,他曾想過和離,但在她改頭換面後,這念頭就不再有,但他發現改變後的她對自己依然沒有感情,剛剛那神態好像還很樂意將他打包送人?

「她對我傾心,你就這麼高興?」他語氣有些不快。

杜嘉薇笑咪咪的點頭,「那是你的桃花啊,若你覺得合心意,千萬不要覺得不好意思,我願意成全的。」像是要強調一般,她又做了握拳捷胸的手勢,一副好麻吉的態勢。

範紹安黑眸定定的看著她,心情不太美妙。

「你不信?可我真的是這麼認為的,以婚姻本質而言,咱們現在這樣並無幸福可言,那又何必硬要綁在一起?」

婚姻嘛,就得有男女之愛,然後生個頭好壯壯的胖女圭女圭,他們兩個連半撇都沒有,哪里像夫妻了?

「你有意中人?」他眸光一暗,突然想起她心里的那個人。

她白眼一翻,撇了撇嘴,「哪能有,我惡女之名還沒完全漂白呢。倒是你,喜歡你的女子多如過江之鯽,那我們之中有一人得到幸福也是好的,何況你有那麼多選擇,村里鎮上沒嫁人的姑娘多了去了,你真的可以好好挑一個,認真建議你,若沒有兩情相悅,選一個愛你的比選一個你愛的人要好。」

範紹安覺得自己有點被她繞暈了,她這是在告訴自己,就連村里或鎮里的女人都比她好上千倍萬倍,要他不必單戀她這枝花?

杜嘉薇繼續語重心長的道︰「別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人想這樣的桃花還沒有。」像她就因為原主太作死,明明長得傾國傾城,桃花卻沒開半朵,被邊緣得很徹底。

「你覺得很可惜?」他問得很認真。

被看穿心思,她有些不好意思,模模鼻子,訥笑道︰「也不是啦,就是……你桃花那麼多,我半朵也沒有,總是夫妻,差距也太大。」

範紹安俊顏一沉,話聲更冷,「你妄自菲薄,干脆將我送給別人,也不會顯得你掉價,是這個意思吧?」他眼底一片怒火,說完甩袖走人。

杜嘉薇瞪著他離去的挺拔背影,半晌才回過神,誰妄自菲薄了?她有這麼說嗎?她明明是心存祝福,沖她發什麼脾氣?

這一天,範紹安一直繃著一張俊顏,不管杜嘉薇多想要息事寧人,與柯婆子聯手備了多少讓人垂涎三尺的美食,他也不領情,好在他本身就是萬年冰塊臉,眾人也看習慣了,倒是沒發現他的異樣。

但杜嘉薇可是知道這男人很不爽,那張冰塊臉就沒半點溫度,涼廳廳的,凍死她了。

相看兩相厭的冷戰日子從此拉開序幕,杜嘉薇本來也想好好相處,奈何有人只想當邊緣人,那好吧,姊不勉強。

這些天她就忙著在後院整地,搗鼓那些菜田,太陽一天天熱情起來,防曬裝備是一定要的,她全身上下包得只剩下眼楮,兩個丫鬟倒也看習慣,但對此裝扮她們還是敬謝不敏,寧願皮膚黑,也不想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風熱得要死。

這一日,範紹安過來就看到更像村姑的杜嘉薇,她側著身子,雙手也套了手套,左手沾了些泥土,右手則拿著水瓢正往菜田里澆水。

「女乃女乃,是二爺。」青荷正彎身將一株小果樹移栽好,剛直起腰桿,不經意間看到範紹安,她連忙低聲提醒,一邊向二爺行禮。

海棠也趕緊放下手里的鋤頭,跟著一福。

杜嘉薇則慢吞吞的挺起腰來,回頭看他,「二爺要去書院?」

他沒吭半聲,只是沉沉的看著她的一對雙眸,接著轉身走人。

……他很生氣,她那雙澄澈眼眸沒有半點自覺、愧疚或忐忑,也就是說,他這幾天的冷臉是白甩的,她一點都不在乎他的情緒!杜嘉薇瞪著他偉岸的背影,不禁皺了皺眉。

時至中午,範紹安冷著臉帶學生們回家,用完膳隨即面無表情的帶學生離開,連個眼神都不給她。

「女乃女乃跟二爺是怎麼了嗎?」青荷在收拾桌上碗筷時忍不住問。

事實上,她跟海棠前幾日就想開口了。

杜嘉薇想到那張冰塊臉,頭就一陣痛,隨意揮揮手,「沒有,我去小憩一下,下午青荷跟我出去。」

她不想去猜範紹安怎麼了,都說女人心海底針,她覺得他的也不遑多讓,無所謂,他走他的陽關道,她過她的獨木橋,各自精彩。

午休後,杜嘉薇背起竹窶,就帶著青荷往蓊蓊郁郁的山林去。

這山林少有人進入,好食材就保存得極多,前陣子她還發現幾株頗有年分的野山參,入冬後用來補身極好。

沿著熟悉的小徑,她先采了些野菇野菜,再繼續往前行,路邊逐漸出現一片竹林,看著冒出的竹筍,她跟青荷拿拿了小鏈子挖了不少。

大燕朝沒人吃這東西,青荷雖然照做,但還是弱弱的說了聲,「女乃女乃,這沒人吃的,很澀。」

杜嘉薇不在意,一些食材都是這樣慢慢被發現的,以前沒人吃,以後就難說了,「放心,我會處理。」

她再往前走,就听到潺潺流水聲,還有孩子們的歡笑聲。

上一回,這些孩童連同書院的清寒學生抓了不少溪蝦小魚,事後她特意讓海棠到鎮里買了近二十個小陶罐,做成兩款美食,一是溪蝦油炸蒜瓣,另一味是將小魚曬干後加辣豆豉下去炒,裝罐後分給孩子們,何大哥及林婆婆那里也送了幾罐,大家都很喜歡。

其實,其他山林的溪澗也有這些小魚小蝦,有人依樣畫葫蘆的抓了些回家試做,但做起來味道就是沒有杜嘉薇做的好吃,孩子們也在大人的授意下,便時不時來這兒玩水,想著再遇杜嘉薇,再得幾罐。

因而當孩子們看到杜嘉薇時,眼楮一亮,紛紛湊上前,說著上回給的東西有多好吃又有多好吃。

杜嘉薇沒想到反應這麼好,何鎧一家三口跟林婆婆是說過很好吃,但他們每回都贊她做的東西好吃,她心里沒底,可倘若連不會說謊的孩子都贊不絕口,那她真的可以好好考慮做點吃食生意,也來賺個幾桶金。

當大家三三兩兩彎腰在淺溪里抓蝦模魚時,一個焦急的稚氣嗓音突然傳過來,「不好了,不好了,壞女人又去打楊家小嬸了!」

聞言,學生及小孩們倏地站直了,臉上都是焦急之色,嚷嚷著,「楊姊姊慘了,楊小弟一定也會被打!」

「我們快走!」

一群孩子爭先恐後跑到那名來報信的男孩身邊,還不忘回頭朝杜嘉薇揮揮手,然後一窩蜂的跑了。

杜嘉薇完全狀況外,青荷倒是知道孩子口中的楊家小嬸是誰,簡略的向她說了個大概。

這一解惑,杜嘉薇也待不下去,連忙交代青荷,「你守在這里等我回來。」

兩人的背窶里都有東西,還有鐮刀,提過去萬一見血可不好。

出事的楊家小嬸本姓曾,有一對兒女,女兒還曾經是範紹安班上的資優生,可惜因為家里的關系,不得不斷了求學路。

總是與範紹安師生一場,身為師母的杜嘉薇不走一趟怎麼說得過去,她邊跑邊讓前面幾個跑得老遠的孩子等等她。

青荷則急得跺腳,拉開嗓門大喊,「那事兒管不得的啊,女乃女乃!」

可惜杜嘉薇根本沒理她,很快跑遠了。

那來找事的可是鎮里出了名的難纏婦人,但女乃女乃讓她顧東西,她也走不了,怎麼辦?

第六章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1)

杜嘉薇慶幸自己這陣子常爬山,體力大躍進,跟著這群野猴子似的孩童爬了好一會兒坡地還有力氣交談,趁機了解內情。

「到了!」孩子們停在一棟破屋前。

終于啊,縱然杜嘉薇不怎麼累,但還是喘了幾口氣,就在這時,她听到屋內傳出不少聲音,哭聲、女人叫聲此起彼落,狀況挺亂。

孩子們跟著她齊齊沖到門口,卻默契一致地急煞腳步,一秒變豬隊友,將唯一的大人就著半開的門板推了進去。

杜嘉薇沒防備,踉踉蹌蹌地跌進去,趕緊站穩身子,吐了一口長氣,回頭瞪向門口的熊孩子,他們干笑著撓耳模頭。

這一變故讓屋內吵鬧的聲音乍停。

家徒四壁是杜嘉薇對這個房子的第一個感覺,再看到一清秀婦人杵在牆角,雙手大張的護著身後一個約三歲的男童及一名六七歲的女孩。

男童面露驚恐,淚水直直落,緊緊揪著母親的衣裙,女孩臉頰有清晰的巴掌印,頭發也似被人揪過,雙眼含淚卻倔強。

年輕婦人就挺慘了,一頭亂發披在肩上,左右臉都有被摑打的痕跡,衣衫也不知是被孩子揪的還是被人扯的,歪歪斜斜,狼狽不堪。

一路上,拜那些孩子們嘰嘰喳喳給的情報之賜,杜嘉薇已經完全掌握這家子的情形。

那名小男孩一出生就有長短腳,公婆原就對曾氏這木訥的媳婦不喜,又听旁人挑撥,覺得是媳婦上輩子做了什麼缺德事才生出這種孩子,便讓兒子休了曾氏。

楊家兒子原就是個花心的,反正曾氏生的兒子有殘疾,女兒又是賠錢貨,一紙休書干淨俐落的讓下堂婦將一對兒女全帶走了。

原本曾氏是回了娘家,但家中一次要多養三張嘴,曾家哪里願意,對曾氏的態度就變得冷淡起來。

曾氏也是有傲氣的,干脆帶著孩子離開,輾轉來到美林村住下,日子清苦卻很自在,曾氏租了一畝田努力耕作,也在花村長的牽線下認識範紹安,讓女兒楊曉黎進了書院,日子看著正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但一日曾氏進春林鎮添購民生用品時,卻讓一名紈褲子弟秦翰給看上了,打算將人抬進來當妾,兩個礙事的小孩丟給娘家,還許了曾氏娘家五百兩銀子。

曾氏拒絕了,她娘家人卻為了銀子逼嫁,事情愈鬧愈大,不僅美林村,連春林鎮的人都知曉了,雖然很多人同情曾氏,但礙于秦家在春林鎮的勢力,都不敢插手管。

楊曉黎本是班上的高材生,但因著這事曾家人來鬧了幾回,曾氏氣壞身子無法再下田,楊曉黎只能將書包高高收起,擔起母親的工作下田耕作。

杜嘉薇輕咳一聲,「我是凌遠書院範先生的妻子,曉黎是我夫君的學生,我就是她的師母,而你……」她手指向居中坐著喝茶的一名胖婦人,「這位大娘帶人擅闖進來不說,還動手打人,就不怕我去告官嗎?」

「嗤,那孩子早沒上學了,哪來的師母?」

中年婦人姓紀,面相刻薄,眼角唇角有些細紋,一身衣服看來倒是挺好的,身後還有兩個粗使婆子,一個俏丫頭,架勢倒是不小。

「請嬸嬸離開吧,這事我絕不會答應。」曾氏冷冷的開口。

紀氏撇撇嘴,「冥頑不靈!年紀輕輕還要帶孩子多辛苦,自該找個男人當依靠,我們是你的娘家人,難道還會害了你嗎?」

「你以為大家眼楮都瞎的啊,人家還沒嫁就讓你帶人打了,連孩子也不放過,你說的話要可以信,那豬都可以飛天了。」杜嘉薇不屑開口。

紀氏臉色丕變,「你這外人懂什麼?兩個孩子不懂事,阻擋他們母親的幸福,我替我這佷女不值,這才教訓他們,是她硬要擋在前頭維護——」

「我是外人,你又算哪門子的內人?這曾氏的爹娘都沒臉來促成這門親,就你這嬸嬸臉皮厚,你說的那個良配可是有名的花心大少,後宅女人爆滿不說還養了外室,這樣還叫幸福?不如說說你跑這趟得了多少銀子吧?」

「胡說什麼!我只是心疼她。」紀氏的臉色變了又變。

「行,我明天就去見那秦少爺,問看看你能拿多少,然後跟他說你心地忒好,半毛錢都不要。」

「你!」紀氏臉色難看,氣得直發抖,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其實認得杜嘉薇,也听過她的惡名,貌似天仙但脾氣很大,惹到她可沒半點好處,看來這一次注定要無功而返了,紀氏只能氣呼呼的率眾走人。

壞人走了,熊孩子這才跑進來幫忙收拾屋內。

曾氏帶著兒女跟杜嘉薇道謝。

「先帶孩子處理一下臉上的傷,抹些藥吧。」曾氏也心疼孩子,急忙帶著到一旁去拭藥。

杜嘉薇在這屋子內外轉上一圈,唉,怎一個慘字了得,這木屋有幾處殘破見風,廚房里的米缸也是空的,地瓜倒不少,但後院菜園里的菜都干枯得垂了一地。

「曉黎每日去田里就夠累的了,我便不肯再讓她忙其他的。」

身後突然傳來曾氏低啞疲累的聲音。

杜嘉薇一回頭,就看到曾氏已將自己重新打理好,臉色蒼白卻有股書卷氣,對了,她想起孩子們說過,曾氏以前嫁的可是大戶人家。

她示意曾氏回到屋內坐下,熊孩子已走得七七八八,留下兩個人解釋其他人再不走家里的大人該找了,交代完他們也先行離開。

杜嘉薇看了看曾氏身邊的男孩跟女孩,想了想,開口問︰「小嫂子……呃,我稱你曾姊姊好了,如果我找人來幫曾姊姊耕作,讓曉黎回書院念書可好?」

她想的是高材生的資質天賦非比常人,怎麼能讓小女孩就此埋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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